“眾位愛卿對此事還有何看法?”南睿淵的聲音很洪亮,聽上去不大聲,但每個官員都感覺像在耳邊炸起一般。


    大家都有些麵麵相覷,姬月沁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沒辦法再改了,但是派人去大梁的事情確實還是有待商榷的。


    此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國子監主薄用著不高也不低的聲音說道:“稟皇上,微臣以為,此事事關重大,斷不可輕易判斷。”


    南睿淵見是一個從七品的主薄站出來質疑此事,便問道:“楊一帆,何出此言?”


    楊一帆站在後麵,但背脊挺的筆直,不卑不亢的朗聲說道:“臣以為,此事怕有心人之挑撥,以至我大聿與大梁不睦。鷸蚌相爭,漁人獲利。請皇上明鑒。”


    楊一帆說的不無不可,此事是否與西域和北疆有關還不可而知,南睿淵皺起眉頭思慮著如何將此事妥善解決合適。


    王安明聽了楊一帆的話不置可否,“皇上,依臣之見,大梁皇對七王府之事頗為突然,恐是其內變,但是否有人挑撥就不得而知了。”


    劉誌仁卻帶著略微譏笑的聲音說:“王大人,話可不是這麽說,這大梁皇要是想處理這七王爺,對於長郡主也不應該趕盡殺絕。不然這大梁將我大聿置於何地?”


    王安明聽著劉誌仁的話也是怒道:“此事依楊大人之言,其中還有蹊蹺之處,仍需要仔細推敲一番。”


    劉誌仁還想說些什麽,隻見杜子桓溫聲開口道:“臣以為,目前要做的就是派遣使者前去大梁與大梁進行商榷。安寧郡主一事得妥善處理,萬不可起了衝突。另一方麵也得確查此事。”


    杜子桓這一番話,既是認同了劉誌仁,也算是同意了王安明的看法,兩人聽完杜子桓的話,臉色也微霽。


    南睿淵若有所思,指節在桌子上輕輕的扣著。


    “那麽,使者派何人前去合適?南睿淵的目光炯炯,心想此事大梁絕不會善罷甘休。


    禮部尚書薛光一聽此言,便立刻說道:“皇上,派遣使者一事與禮部有關,臣認為禮部侍郎陳恩華尚可作為代表。”


    “哼,誰不知道陳恩華是你薛光的得意門生兼好女婿。薛大人此番推舉,恐有私心呐。”劉誌仁斜著眼看著薛光,表示出對薛光的質疑。


    “劉大人,你這是質疑老夫的人品?”薛光忿忿道。


    陳恩華確實優秀但也確實按照劉誌仁的話說是自己門下的,自己心裏卻有此番推舉提攜自己女婿的想法。但是被劉誌仁一番挑破,也是怒上心頭。


    王安明見劉誌仁想在此事中插一腳,也不甘示弱的對劉誌仁說:“劉大人,陳侍郎在朝中口碑還是不錯的,薛大人在禮部如此多年,為我大聿可以說是盡心盡力,怎會偏頗?自己門生呢!皇上您說呢?”


    王安明一番話堵的劉誌仁麵紅耳赤,而薛光對於王安明為自己解圍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麵色稍緩。


    南睿淵冷眼看著他們在朝堂上爭辯,心底也明白幾分,這個陳恩華確實也有幾分本事,但作為使者代表恐怕還少了幾分火候。


    “陳恩華。”南睿淵出聲打斷了還欲爭辯的王安明和劉誌仁二人。


    陳恩華恭敬的聽著,當他聽見嶽父提攜他的時候確實心中一喜,但劉誌仁的一番話也讓他聽的臉色發白。這些年,朝堂中人都是以此事在背後指指點點,他想做些什麽都會被嶽父的光環所掩蓋。


    聽見皇上叫他,心中一喜:“臣在。”


    “你可願意去大梁與其商榷?”南睿淵看著陳恩華畢恭畢敬的模樣,心中還算稍微滿意的。


    雖然沒有說讓他代表大聿,可是陳恩華內心還是很激動,他極力壓製著心中的激動,臉上恭敬之色又濃了幾分,便對南睿淵堅定道:“臣在所不辭!”


    “好!”南睿淵拍著桌子,神色終於恢複之前封郡主時的愉快,“朕加封禮部侍郎陳恩華為議梁使者,輔佐澤西副都統蘇嶽前往大梁。”


    群臣嘩然,這個蘇嶽並未在都安之中,而且在澤西一帶操練士兵,並且三皇子南玄玨在其身邊學習兵法。


    大家摸不透南睿淵的心,他這番有意提攜蘇嶽,也在朝臣之中敲了警鍾。


    這個蘇嶽軟硬不吃,唯獨隻聽皇上的話,就連保皇黨一派也都不屑與之同流。在這朝堂之中,可以說算是一股清流的存在了。


    劉誌仁這邊的麵上說不出是什麽臉色,心裏在琢磨著皇後知道這消息之後應當如何處理。


    群臣內心波瀾,但南睿淵此舉分明是不想讓此事落在哪一個黨派之中,反而是落在了這個無心官場的蘇嶽頭上。


    杜子桓對於此事似乎是意料之中一般,隻是微笑,卻又好像和他無關似的,隻是一笑而過罷。


    朝堂上有些沸沸揚揚,南睿淵便向安德祿使了個眼色,安德祿心領神會的高喊道:“退朝!”


    朝臣們才回過神來,與南睿淵行過禮,就有秩序的退出殿外去了。


    南睿淵看著朝臣如流水般的離去,隻是用手輕輕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閉上眼輕輕的對安德祿說:“安德祿,朕是不是老了。朕,對於朝堂之事有些厭了。”


    安德祿見南睿淵疲憊的模樣,也輕輕的揉捏南睿淵的肩膀,“皇上這是哪的話。皇上可是一代明君,現在不過正當壯年,怎會有老了一說。皇上之所以厭了,恐怕隻是皇上最近太累了,乏了而已。”


    南睿淵覺得疲憊稍解,睜開了雙眼,眸子裏染著一些說不清的感情在裏麵,側過頭去看安德祿,苦笑道:“安德祿,你也老了,你瞧你也有白頭發了,朕也不複年輕了啊。”


    安德祿惶恐,連忙道:“老奴哪能與皇上相比,皇上是九五至尊,是我們的真龍天子。”


    南睿淵不再回應安德祿的話,歎了口氣對安德祿吩咐道:“你去將杜子桓叫去清心殿,再派個人將安寧郡主也請去清心殿與朕一同吃早膳。”


    安德祿應聲便急匆匆的出了殿,對著門外的小太監吩咐了兩句便向著朱雀門的方向趕去。


    南睿淵在龍椅上又發著呆,靜靜的坐著像一塊石頭一般一動不動,隨後回過神來便起身向清心殿走去。


    ......


    姬月沁這邊剛起身,還未用過早膳,便被叫去宮門前領旨。安德祿拿著聖旨在門口朗聲的念道,姬月沁則是麵無表情的低垂著頭跪在地上接旨。太後不用下跪便笑盈盈的在一旁看著。


    姬月沁起身之後,也是笑盈盈的接過了聖旨,將太後賞賜給她的一件玉鐲塞進安德祿的手中。


    安德祿推拖著說:“小郡主這是折煞咱家啊!咱家可不能收啊!”


    姬月沁硬是要安德祿收下,但安德祿就是不肯收,就僵持在那你來我往的。


    太後看著姬月沁和安德祿,便笑著說:“安德祿,既是郡主賞你的,你就收下,推脫什麽。”


    安德祿這才收下了姬月沁的賞賜,眉目帶笑的對太後說:“太後娘娘這是奴才的本分,又怎敢收小郡主的賞賜呢。”


    “這自是公公應得的,公公就收下吧。”姬月沁笑著對安德祿說。


    “公公以後多照顧安寧幾分便是了。”姬月沁見安德祿仍是有些躊躇,便如此說道。


    “郡主說的是哪裏話,照顧郡主也是老奴的本分所在。”安德祿眼角含笑的回應姬月沁,他心中對姬月沁也生出幾分好感出來。


    “好了好了,別在這寒暄了,月沁隨我一同用早膳罷。”太後等著姬月沁起身和她一起吃早膳,結果早膳還沒吃,這聖旨就來了。


    安德祿有些為難的對太後說:“太後娘娘......皇上這邊請郡主過去用膳......”


    太後也不為難安德祿,笑盈盈的對姬月沁說:“快隨安德祿去吧,記得早些回來陪我這個老婆子就是了。”


    “在月沁心中,娘娘是最美的。”姬月沁淺淺一笑便隨著安德祿走了。


    太後笑著望著姬月沁的背影,心中也不知道想些什麽,便也進殿內吃午飯了。


    因著杜子桓這邊是小翔子去找的,這邊安德祿和姬月沁也是不急不躁的向清心殿那邊趕去。


    杜子桓不知道為什麽南睿淵將他留下,而且還叫自己陪他用膳。杜子桓曾經很想出人頭地,能夠在朝堂之中得自己一方土地,而如今他確實是做到了,但卻少了那個女子。


    杜子桓心中是怨著南睿淵的,是因為他才讓段柔離開,是因為他沒有保護好段柔,才讓段柔身死異鄉。


    其實這又何嚐不是在怨恨自己呢?他恨自己無用,也恨現在什麽都不能為她做,哪怕,僅僅隻是維護她的女兒都沒辦法做到。


    南睿淵心中或許也是這般想法,兩個人皆是在痛苦的深淵中掙紮,愛著同一個優秀的女子。但人生就是這樣,你想要的東西,正是因為得不到,才更讓人覺得心酸。


    段柔離開之後,杜子桓一直對於南睿淵都是冷冷而又敬重的,但卻不願單獨麵對他,因為杜子桓害怕扯出心裏的悲傷,害怕讓自己沉淪於其中。


    杜子桓走到清心殿外,深深的歎了口氣,或許有的東西還是好好的麵對,才能讓自己從痛苦中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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