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誼汐不知道的是,這位王公,即王徴,乃是與徐光啟並稱的“南徐北王”,更是與許多傳教士來往極密,出版了《奇器圖說》。


    也是與徐光啟一樣,講究實學救國。


    而到了其更是孫元化鑄炮練兵的助手,孔有德叛亂後,與孫元化一起被牽連,好友多方營救,才活下來。


    可以說,如今的大明,在徐光啟死後,隻有他,最懂器械,以及西學。


    多年來退居鄉野,王徴頗有些閑適,但報國之心,依舊未減。


    “未知小友身份?”


    王徴嘴唇哆嗦了一下,忙問道。


    “在下乃是秦軍總醫官,兼任匠營之首,目前負責紅衣大炮之事。”


    朱誼汐忙道。


    “秦軍,孫總督!”


    王徴呢喃了幾句話眼睛越來越明亮:“不曾想,老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竟然還能為國效力,真是喜事啊!”


    “走,快走——”


    王徴抓住朱誼汐的胳膊,急切道:“老朽歲數太大,還是得抓緊時間,為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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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滅了闖賊,何惜此身?”


    “王公懂得紅衣大炮?”


    朱誼汐看他的反應,大喜,又問道:“您可懂得燧發槍?”


    “燧發槍?自生火銃?”


    王徴聞言,思量起來,不由說道:“崇禎八年,畢孟侯(畢懋康)曾獻《軍器圖說》於陛下,言語其燧石發火,不懼雨水,但固是神奇,甚難製造,費又數倍,朝廷空虛,難以自製,也就罷了。”


    畢懋康?朱誼汐感覺這人有點耳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


    不曾想,王徴竟然知道燧發槍,不知與西方的燧發槍有何異同?


    “王公可有此書?”


    “此乃國之利器,老夫喜好技藝,自然是有的。”


    “那真是太好了!”


    朱誼汐大喜,真是撿到寶了,這一趟沒有白來,燧發槍與紅衣大炮,都得到了解決。


    王徴火急火燎的想要即可出發,但朱誼汐還是考慮到他的家人,通知了一番。


    兩個養子對此頗為擔心,想要去西安服侍,而妾申氏,更是要求一家人都要去。


    無可奈何下,王徴隻能同意,搬家大業,浩浩蕩蕩。


    通知族老、弟弟、親朋後,曆時三天,一行人才去往西安城。


    路上,朱誼汐與王徴聊起了練兵之事。


    王徴曾協助孫元化練兵,更是與許多傳教士來往極密,對於葡萄牙、西班牙這種方陣,頗為了解:


    “紅夷之陣,齊整劃一,眾人齊心,鳥銃甚多,所以對敵來說,幾番承受後,就是碾壓。”


    “而明軍即使學了其陣,但前期傷害頗高,尤其是建奴擅射,又有厚盾抵前,一旦萬箭齊發,我軍絕難抵擋,士氣不存,隻能敗退。”


    “也就是說,一味的學習佛郎機人,隻會是邯鄲學步?”


    朱誼汐聽到這個見解,不由得有些灰心。


    “不錯!”王徴點頭道:“我軍士氣太低,很難扛過前期的傷害,甚至往往一觸即潰,解決不了士氣問題,此方陣,就隻得其形,不得其魂。”


    “我明白了!”


    朱誼汐點點頭。


    關鍵還是人。


    以目前兵過如篩,兵為將有的模式,怎麽可能練成西班牙方陣。


    所以,還得是從無到有,從根子上,練出兵魂。


    解決士氣問題,一靠賞賜,二靠恩義,至於民族大義問題,普通人是絕難考慮的。


    “那不知如何練兵?”


    朱誼汐很誠懇的請教道。


    王徴沉吟了片刻,說道:“選用良將,須用鄉民,城中無賴潑皮,盡不得用。”


    “再足以糧餉,約以軍法,整合火器,完善甲具,不消半載,即可兵成,雖不至於野戰八旗,但謹守城堡,也是無有大礙的。”


    “受教!”朱誼汐很認真的點頭,這番見地,很是高明。


    這幾項,看起來很簡單,其實卻很難。


    比如,孫傳庭的秦軍,哪怕竭盡全力搜刮陝西,不惜得罪整個士紳百姓,也得練兵,所以秦軍打流匪,行雲流水。


    其他的軍隊,哪怕是精銳的邊軍,沒有錢糧,照樣連戰連敗。


    光是足以軍餉,就最為困難了。


    也隻有軍餉足夠,才能有良將,置辦甲械,擁有強軍。


    不然,朱誼汐早就逃去漢中了。


    如今是崇禎十六年,無論是朝廷兵馬,還是李自成,張獻忠等流匪,都已經升級換代,不可同日而語。


    基於認知,他覺得,孫傳庭的秦軍如此精銳,曆史上也被李自成虐殺,由此可見,李自成並沒有想象中的弱,八旗或許比想象中更強。


    心中想著練兵大業,以及繼承秦軍的遺產,朱誼汐閉上眼睛,思慮起來。


    越想,他心中越驚。


    馬車咕嚕嚕地由走著,高低不平的官道,早就年久失修,比鄉間的小路,強不了多少,顛簸的難受。


    突然,他耳旁傳來了一陣陣的哀嚎聲。


    朱誼汐心頭一驚,忙打開車窗往外望去,隻見官道兩旁的溝渠,雜草叢生,竟然躺著一具又一具的人體,臉色慘白,臉部發漲,不住地痛苦呻吟。


    “大頭瘟——”


    耳旁傳來了一聲疾呼,朱誼汐扭頭一看,王徴已經彎著腰,咬著牙,麵目震驚。


    “去年剛走,不曾想今年又來了。”


    “應該是災民帶過來的。”


    朱誼汐做出來判斷,看著沿著溝渠而倒下的百姓,他心中頗為悲哀,但同樣,也極為懼怕。


    在沒有現代醫學的時代,大頭瘟,或者說鼠疫,等於宣判死刑。


    同樣,由於秩序的混亂,讓曾經困死在村落的百姓得以亂走,從而帶動了鼠疫的傳播。


    而朱誼汐心中隱隱感到不安:“此地距離西安城,不過三十餘裏,竟然如此嚴重了,那西安,也逃脫不得啊!”


    才離開四五日的功夫,竟然收到如此巨大的“禮物”,朱誼汐可謂是極為不安。


    本來明時百萬人口的西安城,如今不過三十來萬,如果再加上鼠疫的肆虐,不知道要減少多少人丁。


    “快,加快行動,千萬不要停留!”


    朱誼汐忙做出吩咐,神色極其嚴肅。


    王徴也深深地歎了口氣:“國運多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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