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北京,已然成為了一座恐怖的絕望之城。


    此時的大明國都,不僅在遭受著嚴寒,而且還被鼠疫席卷。


    從八月份開始,九門所出的屍骸,每日數千具,而且數目還在不斷地攀升,引起整個京城的恐慌。


    史書上對這次鼠疫的形容是:“街坊間小兒為之絕影,有棺、無棺,九門計數已二十餘萬。”


    此時,一位來吏部補缺候補縣佐,圓臉,寬肩,正皺眉頭,看著如同鬼域一般的京城,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吏部的胥吏見他猶豫,忙揮手道:“快些走,街麵停留久了,你也會被感染瘟疫的。”


    “不怕,我是大夫。”


    陳延福搖搖頭,憨笑道。


    “大夫?大夫也救不好,隻能送死。”


    胥吏無奈,麵含悲戚道:“最後啊,隻能給棺材鋪添生意。”


    陳延福,猶豫片刻,這才道:“來京城月餘,我細心觀察,似乎有法子可以治病。”


    “隻是,尚未成熟。”


    “治瘟疫嗎?”胥吏驚詫道:“那你快去呀,死馬當作活馬醫,反正都要死了,你治一治又何妨?”


    “也對。”


    陳延福笑了笑:“也算是行善積德吧。”


    說著,他走回來租住的院落,原本的五六戶人家,隻有他以及房東一家。


    “咳咳——”


    此時,如野猴一般的房東,正對著某個大夫苦苦哀求:“大夫,救救我兒子吧,我就這一根苗啊,可不能斷了香火。”


    “沒救了。”大夫歎了口氣,說道:“華佗在世也難,趁著還有時間,選個好點的棺材吧,現在京城一棺難求。”


    說著,甩了甩衣袖,直接離去。


    陳延福見之,拍了拍房東的肩膀,道:“我也是學醫的,讓我試試吧!”


    “你?”房東一愣,隨即無奈道:“您就試試吧。”


    說著,他一臉心累,開始翻箱倒櫃,似乎在尋找錢財。


    陳延福看著孩童,氣喘微乎其微,抬起腋下:“果然是疙瘩瘟。”


    沉思片刻,他找來木盆,又從懷中掏出背帶,一排銀針格外的矚目。


    “呲——”對著其疙瘩及腫塊處,直接刺下,壓迫經脈,擠壓逼血,


    “呲呲——”


    黑色的血水不斷地噴射,血腥中又帶著點惡臭。


    好一會兒,木盆累積淺淺的一層,鮮血也逐漸的正常,他才罷手。


    目視著那疙瘩肉,他有心將其割下,但一個不好,更易死去,隻能作罷。


    “怎麽回事?”房東這才抬起頭,望著木盆,以及臉色發白的孩子,大驚失色。


    “毒血已經放出,應該好了。”


    陳延福眯著眼睛,輕聲道。


    “好熱啊!”隻見,孩子渾身突然開始發熱,不住地扒拉衣服,又喊著口渴,動作開始明顯起來。


    “這是好了?”


    “應該是好了。”


    陳延福沉聲道:“之前有氣無力,如今又熱又渴,想必是恢複了元氣,將養個兩三日再說吧!”


    過了幾日,孩子果真大好。


    一時間,有位福建名醫治能好瘟疫被瘋傳。


    隨即,每日被其診斷者,超過萬人。


    京城瘟疫,得到緩解。


    住在皇城中的崇禎皇帝,也聽聞到了這個消息,不由得鬆了口氣:


    “瘟疫能受控製就好。”


    顯然,這位皇帝還不明白,席卷整個北方的鼠疫,已經讓他的京城無元氣大傷,甚至本就腐朽不堪的京營,已經無兵可用了。


    首輔陳演,不得不提醒道:“陛下,四至八月,江南滴雨未下,飛蝗遮天,攻入江蘇,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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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伴隨著瘟疫,慘狀驚人,嘉興府桐鄉縣,蛆蟲從房子裏一直爬到街道上。民眾無病而口中吐血而死,民多投河自殺,哭聲震天……”


    聽到這番話,崇禎皇帝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民生多艱啊!”


    “那就豁免嘉興府往年的拖欠吧!”


    “聖上英明。”


    陳演嘴唇扯了扯,豁免江南的話未出口,不得不拜下。


    “皇爺——”這時,王承恩滿臉驚慌地跑來,神色慘白。


    “怎麽回事?”


    崇禎皇帝放下奏本,抬目問道:“哪裏又受災了?”


    “是潼關傳來消息。”


    “潼關?”


    陳演眼皮子一跳,心頭慌了起來。


    “怎麽?”崇禎拿過其手中的奏疏,細看起來,臉色也同樣煞白:


    “這是真的嗎?孫傳庭不會是兵敗逃亡,找個地方隱居,以假死脫身吧?”


    王承恩聞言,低頭不語。


    陳演心頭大震。


    孫傳庭死了?那潼關不就失守了嗎?


    “陛下,孫督師應該不至於此。”


    陳演看不下去了,這番話語,太過於刻薄了。


    “這也說不定。”


    崇禎皇帝冷笑道:“周延儒作壁上觀,吃喝玩樂,給我每日報捷,吳甡忙活兩三個月,最後來一句無能無力。”


    “孫傳庭也指不定如此。”


    聽聞這話,陳演心中長歎,低頭不語,接下來,指不定有什麽難聽的話呢!


    君臣如此,毫無信任,真可謂悲哀啊


    “至於其諡號,等確鑿的消息傳來,再說吧!”


    崇禎皇帝擺擺手,再次埋首於奏疏之間,一副勤政為民的樣子。


    陳演不得不離去。


    既然皇帝首先得到消息,那過一會兒,怕是會傳遍朝廷了,到時候細看一番吧!


    待其走後,崇禎冷漠的臉色,瞬間大變,甚至格外的狠厲:


    “孫傳庭就是個廢物,區區潼關都守不住,幹什麽吃的?”


    “十萬大軍沒了,潼關也沒了,那陝西豈不是也沒了?”


    說著,他似乎立馬察覺了其政治影響:“秦藩,秦藩——”


    “天下第一藩,他若是被擒,我的顏麵往哪擱?朕該怎麽向列祖列宗交代?”


    王承恩低眉順眼,早就打發其他的宮女宦官離去。


    發泄了一番後,崇禎皇帝才平靜下來,喘著粗氣:“這闖賊,越發的勢大難製了。”


    “聖上,保重龍體啊!”


    王承恩一臉心疼道。


    “前有鳳陽被燒,今有秦藩被擒,朕這個皇上,在天下宗室的眼裏,越發的沒有麵子了。”


    崇禎深深地吸了口氣,提起精神道:“不過還好,關外還亂著,隻要再找個幹練之臣,平定闖賊,一切還有希望。”


    ps:刺血法,加上大雪,延緩京城瘟疫,這事是真的,隻是這位福建大夫姓名不知,可惜的是,後來被闖軍殺了。


    另外,曆史上孫傳庭死後,崇禎懷疑其未死,甚至被俘虜,所以不曾贈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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