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誼汐看來,雍正時期施行的火耗歸公,隻是治標不治本,或者說,其本質就是苛政。


    地方政府收上來的白銀重新鍛造成官銀,提純鍛造等一係列動作,其中必然就會有損耗, 即火耗。


    在雍正之前,地方官員會為原本的賦稅額度上,加征一兩成,充當火耗,畢竟朝廷收稅可不打折扣。


    而征收的火耗,除去真正的損耗,其他盡歸地方官所有。


    而雍正施行的火耗歸公,就是把正稅以外的火耗費也納入征稅中, 然後再返還給地方官。


    美名其曰, 養廉金。


    雜稅變正稅。


    朝廷增加了收入,百官多了俸祿,唯獨百姓承擔起重稅。


    所以,在深刻的了解了這個時代後,朱誼汐對於火耗歸公立馬敬而遠之。


    所以,控製貨幣的發行,就成了關鍵。


    一個時代的貨幣,有一個時代印記。


    從商時起,銅就擔當起了貨幣形態,因為青銅不僅能夠成為開疆拓土的兵器,還是祭祀的必備。


    春秋時,楚國位居南方,人少地狹,就是因為薅周天子的羊毛——銅礦,逐漸開始稱霸。


    周宣王就是為了討打漢水附近的南國, 奪回銅礦,所以全軍覆沒,中興功虧一簣。


    秦漢至唐宋, 銅錢一直是獨霸中國,輻射亞洲,由於製錢技術高超,導致銅錢大量的外流,中國自己的銅錢不夠用了。


    而明朝,海上貿易的流行,大量的白銀內流,逐漸代替了銅錢的本位貨幣地位。


    但,就跟周天子的銅礦一樣,白銀並沒有受到朝廷控製,這就是最大的危險。


    “國朝以來,白銀海外流入日多,但卻呈現東多而西少的境況。”


    朱誼汐開始簡單的跟大臣們普及金融知識:“嘉靖初年,一石糧食不過五錢白銀,及至天啟初年,一石糧高達一兩白銀。”


    “而朝廷收上來的白銀,每年依舊是五百萬兩左右, 及至今日, 南京糧價每石少則二兩,多則三四兩。”


    “換句話來說, 嘉靖年間距此不過百餘年,賦稅未變的情況下,國庫已經貶值最少一半。”


    “陛下,這是為何?”


    呂大器、薑曰廣等人懵了,錢怎麽還不值錢了?


    “物以稀為貴!”


    朱誼汐澹澹道:“白銀太多而銅錢少,自然就不值錢了。”


    說完,他看著眾人思考狀,直接道:


    “既然白銀流入控製不了,那就控製銀圓。”


    “銀圓每年製造多少,可是在咱們手中握著,等到白銀慢慢退出,長此以往市麵上的物價自然就平穩了。”


    “今夏,戶部在南直隸的賦稅,主收銀圓,若是白銀,得折算九成。”


    “陛下,那要是有人囤積銀圓,高價出手,普通百姓不就糟了嗎?”


    馮顯宗不愧是地主出身,立馬就窺伺到了其缺點。


    “這是錦衣衛的事。”


    皇帝露出一絲笑容:“天下那麽大管不到,但南直隸卻是在眼皮底下。”


    言罷,皇帝就沒了興致,直接離去。


    “首葵——”


    薑曰廣見趙舒要走,忙過去攔下:“陛下此策從未有過,怕是風險太高了。”


    “南直隸乃是天下之重,不可有動蕩!”


    “放寬心!”趙舒搖搖頭,輕笑道:“淮安之戰剛結束,借著這個風頭,南直隸誰敢放肆?”


    薑曰廣愣在原地,恍然大悟。


    ……


    四月底,在皇帝歸京後,南京城如同烈火烹油,越發得熱鬧起來。


    而更讓人振奮的是,紹武元年的恩科,會試春闈,也即將開始。


    滿天下的舉子,前仆後繼的趕來南京,數十年來的苦頭,將在這一刻實現。


    天還未亮,朱雀大街上已經行人如織,許多舉子們披星戴月地前行,高高豎起的燈籠,為他們指名道路。


    鄭森乘著馬車,緩緩而行,在距離貢院半裏路時,終究是堵住了,難行半分。


    “走——”


    他毅然決然的背起了包袱,向前而行。


    一路上,渾身帶著殺氣的京營士兵,將整個道路圍起,充當起了人肉柵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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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道路清晰可見,隻要有士兵就是正確的。


    而等他到達轅門,一盞盞豎起了巨大燈控印入眼簾——南直隸、福建、廣東……


    十三省、二直隸,一目了然。


    最擁擠的是南直隸,舉子最少的,是山東。


    兩軍打了半年,舉子隻有寥寥數十人,顯然是乘坐的海船而來。


    一眼望去,遍地是舉子。


    而他是有心人,心中略微估摸著,北方各省加一起,隻有不到五百人。


    南方,確是其十倍有餘。


    也就是說,如果按照三百人來算占據三成五的北人,將會五百取一百零五人,五取一的比例。


    而南人則五千取一百六十五人,卻是三十取一。


    而中部幾省,雲南淪陷,貴州人少,四川鳳陽等中榜人士,不過三四百人,則取三十人。


    “考進士,還得是看運氣啊!出生的好,也是一種本事。”


    鄭森歎了口氣,無奈地排隊走進考場。


    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軍隊的重視讓鄭森明白皇帝對恩科的看重。


    而就在貢院數百步遠的酒樓中,朱誼汐登高而望,隻見開闊的貢院,隻有一盞盞的燈籠顯眼。


    其附近不僅沒有樹木,而且也沒有高樓,措施十分小心。


    而那些馬車,已經將道路堵塞,排到了酒樓外。


    眼見此,朱誼汐不由得捋了捋短須,故作感歎道:“天下英雄,盡入吾轂中。”


    科舉的作用,就將精英吸入統治階級,考的是什麽也不重要。


    就算不是儒家,而是墨家,道家,一旦成為了統治者的道具,就會變異,扭曲。


    什麽科舉誤國的論調,朱誼汐嗤之以鼻,難道貴族共治好嗎?


    關鍵不在於科舉,而在於考什麽。


    “陛下,李侯爺到了……”


    就在他感慨萬千的時候,貼身宦官田仁,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打擾道。


    “讓他過來吧!”


    想到李繼祖,朱誼汐會心一笑,這是他收的第一個小弟,識時務的俊傑。


    “末將李繼祖,叩見陛下——”


    李繼祖快步而上,露出黢黑的大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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