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守言看著明夷摸不到頭腦的樣子,更加高興:“好了好了,我便與你說個清楚。”


    明夷替她斟滿茶,洗耳恭聽。


    “我家你應當略微知曉,我祖父執掌禦史台,又兼戶部尚書,聽來品級不低,卻都是得罪人多,招呼人少。禦史台監管六部,常在聖上麵前諫言,雖得了有祖上魏征遺風的讚頌,但也備受六部官員嫉恨。因此,我阿爺隻不過當了個翰林學士,我兩位兄長也仕途不順。我自小與兄長一同讀書習字,也有一般的抱負,隻可惜是女兒身,唯一能做,就是憑借婚姻,能為家中做些事。”魏守言果真是直言不諱。


    明夷聽她所說,與自己之前所知相合,知道她並非虛言,心裏也是一振,她怎就頭一次見麵就與自己掏心掏肺說這些?


    明夷便也直言自己的疑惑:“魏氏之女若想求婿,定有不少青年才俊蜂擁而來,怎會看上有過妻房的伍謙平?”


    魏守言繼續說道:“明夷有所不知,我的婚事向來高不成低不就。有家世有官爵的人家,忌憚於我家為敵的令狐氏,哪肯與我家結親。想要高攀的士子,又多為庸庸碌碌之輩,我阿爺也瞧不上眼。倒是伍謙平托人前來提親時,我阿爺與祖父閉門討論了許久。後來想法打聽了中書侍郎之女與他和離之事,原非他的過錯,便向我提了此事。”


    明夷點頭:“是,他並不是拋棄糟糠之人。”


    魏守言嗯了聲:“我看了他的畫像,樣貌俊美,又觀他文章,才情橫溢,再向阿爺詢問他政績人品,知他任少尹期間,上下交口讚譽,便應了婚事。”


    明夷咋舌,這女子擇夫所考慮的,渾然不像一個二十歲女娃會想到的,卻像個男兒:“婚事由自己作主,守言在家中看來很受寵愛。”


    魏守言笑道:“我阿爺與兩位兄長性子都軟,祖父從小便親自教導我,將我如同孫兒一般養。”


    “那你就沒想過與他是否情投意合,以後夫妻能否琴瑟和諧?”明夷疑惑道,再如何,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總該有些對愛情的期許吧?


    “這有什麽打緊?再你儂我儂柔情蜜意,時間久了,都是一般的厭倦,不若能互相提攜,成為齊頭並進的夥伴,才更為堅固。”魏守言不以為然道,“所以,他若是心悅你,與你常來往,而我又欣賞你,那不是很好嗎?”


    明夷隻想嗬嗬,這真是個開放式的婚姻啊。不過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多一些朝堂之中的派係之爭。


    “伍謙平不過是個小小少尹,又無顯赫家世,守言真確定他能助你門楣廣大?”


    魏守言點了點頭:“他身後有崔氏,以後身旁有我魏氏,就算是令狐,也不能隨意對他動手。崔氏雖顯赫,但跋扈驕橫,聖上雖不得不提拔其子孫,但不會讓他的黨羽更加得勢。而伍謙平娶了我,有了剛正直言的魏氏這道金牌,便可在聖上麵前擺脫崔氏門生這四個字,仕途通暢。”


    “既然魏氏樹敵眾多,你為何篤定伍謙平不會與令尊令兄一樣,受人傾軋呢?”明夷幹脆問個明白。


    魏守言瞥了她一眼:“這個,你應當比我更清楚。”


    明夷一想,也是,自己原本就應當更清楚,畢竟是和伍謙平十年交情的人。即使不是豐明夷,作為她自己,與伍謙平這半年多交往下來,也明明白白,他是最適合官場的人,能力強勁,野心十足,謹慎萬分,善於隱忍,更善營造官聲,隻要給他適當的助力,他必一飛衝天。


    明夷淺笑道:“守言好眼光,他定能為你魏氏重獲榮光。”


    魏守言應道:“我與他前兩日長談過一次,他對我不諱言自己的雄心壯誌,我很欣賞他的直接,未用那些可笑的手段來騙取我的信任。他亦說明與你交好之事,說你是他極為重要的同伴,希望我能助你承未閣成事。”


    明夷真是佩服伍謙平,能勸服自己妻子幫助自己“情人”的事業,恐怕是千古一人:“是,承未閣成了氣候,對他的仕途絕對助益良多。”


    “起先我將信將疑,見到你,見到承未閣,便沒了這疑慮。如今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為了伍謙平能一飛衝天,我能光耀門楣,你也能享受富貴與庇佑,井水不犯河水,理應成為莫逆之交。”魏守言說著,舉起手中的琉璃杯。


    明夷舉起杯,與她換盞,飲盡,不發一言。


    這不按常理出牌的魏守言還真是讓她亂了章法,不過現在貌似她認定了自己是伍謙平的情人,開這個承未閣是為了伍謙平收集消息,於仕途有利。於是,她這個正室出麵,說,我不介意你倆郎情妾意,隻要你安於做情人,他給我努力往上爬。為此,我紆尊降貴願意和你做姐妹,互不幹涉。


    明夷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她本想說明,自己有心上之人,和伍謙平純屬互相利用,並無男女私情。至少自己這方麵是沒有的。絕不會與她爭奪那個男人。但現在這麽說,完全沒有意義,魏守言不但不會信,反而會覺得她為人虛假,將伍謙平設計好的平衡局麵給破壞掉。算了,自己就吃這個啞巴虧吧。


    “守言,你若嫁他隻是為了家族,若有一日遇上讓你心動之人,豈不可惜?”明夷莫名有些心疼這個為了光宗耀祖,忘了自己也是個女子的魏守言。


    魏守言眨了眨眼,並無半分為難:“若我遇上喜愛的男子,自可私下與他往來,即使謙平知曉,也不會怪我。”


    明夷突然覺得這孩子有些天真,完全沒有表麵上的那樣成熟睿智:“這也是伍謙平告訴你的?”


    “嗯,他說我二人隻要麵上做好夫妻,底下各自不多幹涉,我覺得如此才好。”魏守言看似十分滿意伍謙平的建議。


    明夷有些想提點她:“女子是很容易日久生情的,若你有一日真心喜愛上伍謙平,而他卻沒有回應,你會傷心的。”


    魏守言篤定的:“我絕不會為他動心,明知他心有所屬。他對我說,即使外頭有多少傳聞,也不會與你絕交,若我介意,他可退親。我豈會再對他心動,那不是自討沒趣?”


    明夷差些把手中的琉璃杯給摔了,這伍謙平又是說的什麽鬼話!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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