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婚宴,勝過鴻門宴。席散,明夷似落荒而逃。這龔君昊夫婦都非等閑,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一同散席的江湖人士在離開天一幫營寨之後,都開啟了幸災樂禍模式,對於天一幫兩大護法的愛恨情仇喜聞樂見。接下來的進展,明夷也插不得手,但有龔君昊在,劉義宗和葉雖心有芥蒂,也不至於立刻劍拔弩張。極大可能是二人被迫放下兒女私情,葉將胤娘藏匿起來,劉義宗雖然耿耿於懷也會暫時放棄。


    明夷開始檢討自己當初想得實在過於簡單,為了一個女人兄弟反目的劇情在裏司空見慣,在吃飽了沒事兒幹的學生黨中那不是事兒,但身為江湖第一幫派的護法,身上有著千百兄弟的前程,胸中有宏圖大誌,怎會為一段情愫而忘乎所以?


    如今好歹這條裂縫是存在了,隻因為這個女人的參與,將原來二人之間隱隱存在的互相忌憚擴大了而已。


    再想搞點事,就是指望尹三家出了人命,韋澳能抓住這點,給葉一些教訓。在他焦頭爛額之時,如果被劉義宗探知他藏匿胤娘的地點,帶胤娘遠走高飛,葉徹底丟了臉麵,勢必不會善罷甘休,這事情,就有趣極了。


    如今,隻能等待。


    與石若山的西市之約,隻因為明夷覺得,是時候告知他晚晴失蹤一事了。令狐知道了琴的下落,一定會立刻行動,拿回假琴。他最近也無心和綾羅私會,這事還是明夷轉告為好。他定會起疑,到時發現七煉琴被盜,順理成章。


    至於令狐拿到琴之後會不會發現其中的問題,不得而知。不管有沒有發現是假,都極有可能對石若山下手,畢竟琴在他處,是假,那真的在何處,是真,那魏家後人何在。這琴離開心訣便毫無用處,令狐最後的目的應當是邢卿。


    明夷越琢磨越覺得不安,她絕不能讓令狐將石若山抓去,否則邢卿性命堪虞。以防萬一,她也得讓成言隨時跟著邢卿,至少能在危難時帶他遠走。雖然邢卿堅持不想把成言拖下水,不告訴他自己的身份來曆,但明夷還是決定此事不能再瞞著成言,事關性命。趁現在令狐還沒對石若山下手,早做安排。


    一早,邢卿與成言帶著儲伯顏正要出門,被明夷攔了下來:“成言,我有事讓你做,你晚些再走。”


    成言留了下來,明夷將他帶到自己房間,閉緊門窗。


    成言有些尷尬:“師娘你這是做什麽?大白天的,孤男寡女……”


    明夷往他腦袋上拍了一下:“你腦子在想什麽!在我眼裏,你就跟我兒子一樣。”


    成言尬笑道:“是,是,師娘就如同我阿娘一樣一樣的。這不是師娘還年輕貌美,我一時就……習慣了,胡說起來。”


    明夷白了他一眼:“不跟你說笑,今日要你留下,是說一樁極重要的事。我說時你不要插嘴。”


    成言連忙點頭:“一定!”


    明夷歎了口氣,開始道來。從四大幫血案開始,到最後的魏家滅門。


    成言乖乖聽著,並無訝異模樣,隻是聽到魏氏滅門案之時,起了疑惑:“之前那些我都聽過傳聞,但這魏家長居深山之中,少於人往來,隻聽說魏家掌門被發現棄屍荒野,怎麽滅門情狀師娘你會那麽清楚?”


    明夷深深看了他一眼:“魏家滅門,是魏家唯一的活口,魏掌門的幼子發現的。他這麽多年,始終沒忘記自己見到的場景,漫山血染,屍橫遍野。”


    成言聽著,縮了縮脖子:“那真是過得十分痛苦了,聽起來師娘見過這個魏家幼子?”


    明夷說道:“他現在隱姓埋名,就在我們身邊。”


    成言愣住了:“琴控技,琴……我們身邊善琴的……在四君子之中?”


    明夷被他氣得翻了個白眼:“那張琴叫七煉,他將它改名為憐卿。”


    成言懵了,嘴張開忘了閉上,半晌才回神:“是邢卿?”


    明夷點了點頭。


    成言不再理會她,在妝台前坐了下來,整個身體都靠在台上,像是脫了力,嘴裏喃喃自語:“難怪他好像總是不開心,又像一直有事瞞著我。原來身世那麽慘,可他為什麽不告訴我呢?說出來好歹我會好好開解他。”


    明夷說道:“這麽多年,怕是那背後的勢力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他。一旦他身份暴露,恐怕性命難保。他怕說出來連累你。”


    成言怒道:“說不說,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啊!他怎麽那麽蠢!”


    明夷拍了拍他肩膀:“他不知道我告訴了你,你也就假裝不知,好好在身邊保護他。萬一出現狀況,我會及時通知你,你帶他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成言也不笨:“師娘你突然告訴我這些,是不是對方要有所動作了?你知道是誰了嗎?”


    明夷回道:“是朝中重臣,你不要追問。邢卿將琴給了石若山保管,現在我們調包了琴,假琴應當已在對方手中。對方勢必會向石若山出手,那時,邢卿身份秘密不保,你這幾日不用看店了,就在容異坊陪著邢卿。注意著陶氏蜀錦的狀況,如果石若山不見了,你立刻帶邢卿走。等安定下來,再想辦法給我報個平安。”


    明夷說罷,又想起時之初,還不知時之初會在家族和邢卿之間如何抉擇,畢竟他與邢卿並無來往:“這事我不想把你師父牽扯在內,你隻與我聯絡就好。”


    成言默默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寸步不離,不會讓任何人動他分毫。”


    明夷又叮囑道:“這幾日你就說拾靨坊門店來不及供貨,暫不營業,我讓你幫著照看容異坊,別讓他猜疑。”


    成言嗯了聲:“那我先走了。”


    明夷看他頓時失去了往日神采,憂心忡忡,稍稍理解了邢卿不願意講身世告訴他的原因。成言自小順遂,自由無憂,因此脾性極其單純陽光,從未有陰霾之時。邢卿最珍惜的便是這點,不願意他沾染自己深不見底的晦暗情緒,看到成言的笑容,他才稍稍能放下心頭苦楚和執著。但如今,那個無憂的成言,回不去了。2k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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