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能解救心頭劇痛的唯有讓自己的身體麻木,無論是用極苦的藥,還是用晝夜不休的工作。閃舞.


    世人都說,做了母親的女子就有了格外的堅強,會為了那個小生命輸送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因此而能忍世上不能忍的苦。


    明夷想說,都是放屁。


    如果沒有這孩子,她至少能夜夜喝幾杯醇酒,讓自己好睡些。如果沒有這孩子,她或能偶爾放縱,左擁右抱假裝時之初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過客。如果沒有這孩子,她會把過去曾刻骨銘心的愛戀當作自己發了一場春夢,認栽,認自己蠢。


    可現在,那人走便走了,還留著這道緊箍咒,想要綁住她未來許多年。最無力的是,她無法摘下這金箍,還需將它當作最珍貴的天賜寶物,比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以她日益率性果斷的性子,完全可以用一時的疼痛換取一生的輕鬆,過去的她做不到,但如今,若站在事情之外,她會異常冷靜讓這個女子放棄孕育。


    道理歸道理,現實歸現實,她卻隻能做最不現實的選擇,無關母性,也無關對生命敬畏,隻是,她還有一絲的妄想,過去的感情是真的,那人的吻是熱的。35xs


    她把自己的十二個時辰當作三十六個用。


    鏢局開張了,夏幻楓幫著馬成淩從西市商人那兒接了一些單子,漸漸可以自給自足。


    花子賢揚州的武館兄弟們分批趕到長安,安置在營寨裏,暫不入城,等待時機。


    承未閣的事務她件件交代給胤娘,那些原本看不上胤娘的婦人逐步開始接受她。胤娘嘴甜,機靈,很會看人眼色,討好人,雖少了些執掌大事的氣場,但能伺候得那些娘子們很熨貼。


    明夷觀察仔細,胤娘對四君子的美貌絲毫沒有興趣。做這行,最怕監守自盜,這是最緊要的條件。


    唯有一件事她覺得是個意料之外的麻煩。自從胤娘住到承未閣後,儲伯顏對她更加不可自拔,活活一隻忠犬。隻要回了閣中,眼睛就像粘在了她身上,已經不加掩飾。


    明夷犯了愁,儲娘子絕不會允許自己的獨生子迷戀胤娘這樣出身的女子,何況儲娘子的閱曆在那兒,看得明明白白,若胤娘有意勾搭儲伯顏,定是為了他上官幫派未來繼承人的身份。否則一個經曆過葉和劉義宗的女子,怎麽可能看上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


    她不想到那一日,儲娘子要逼著胤娘遠離上官幫派,胤娘不僅是上官幫派現在很用得上的利器,如果放出去,反目為仇,也會是能陷幫派於困境的強敵。閃舞.所以,必須防微杜漸,盡早把儲伯顏這暗戀的小火種給掐滅。


    明夷先把胤娘叫來,直截了當說了此事。胤娘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說看儲伯顏如同看侄兒一般,隻覺得還是孩子,哪會有男女之情。


    明夷倒是相信她的感覺,女子本就比男子早熟,胤娘更是那種心思細膩,八麵玲瓏的女子,絕不會將這樣的小孩放在眼裏。何況胤娘也不知明夷與儲娘子的約定,隻以為儲伯顏替幫派代管地下市場,以後也不過接替阿娘做個長老而已。


    明夷愁道:“伯顏的阿娘將他交給我,希望他文武兼修,這兩年能多謝長進。我看這孩子到了年紀,心思不單純,怕他影響學業,此事,還要你幫忙,去開導一下,讓他勿有非份之想。”


    胤娘一口應下:“好,我去與他說說,師父你放心,無論用何種方法,我都會讓他斷了念想。”


    明夷看了她一眼:“或者我挑個日子幫你和連山把婚事辦了,那孩子自然不會再胡思亂想。”


    胤娘垂頭不語,過了會兒,說道:“我原本也希望早些和連山哥哥成為一家人,可我看他近來越發和我疏遠,大概是因為對我之前的事情還是心有芥蒂。但我希望師父不要給他壓力,我二人之間的事,我希望能讓我自己去解決。我會讓他明白我對他的心意的。”


    明夷對她所說持保留態度,連山對她不冷不熱也有可能,他原本便無心。但要說連山因為她一事有芥蒂,明夷萬萬不信。而胤娘表現出的對連山的死心塌地,明夷更是不會取信,隻希望憑借連山背後的拾靨坊,胤娘能滿足。


    “好,你和連山的事,你們自己有了主張再說,我不強求。但伯顏哪兒你一定要盡早說清。”


    胤娘垂頭退去:“好,我今晚便與他說。”


    後來的幾日,儲伯顏都是被花子賢在天亮後才背回來的。一身酒氣,混著胭脂味。


    明夷有幾分責怪:“怎麽沒個完了?”


    花子賢嬉笑道:“沒事,頭一次遇到傷心事,難免的。醉幾場,就長大了。到時候還給你一個更好的伯顏。”


    花子賢沒騙她,大醉四日,之後的儲伯顏如同脫胎換骨,聞雞起舞,練武強身,從早到夜,皆在西市,披星戴月方回,盡量不與胤娘見麵。


    明夷仍不放心,詢問夏幻楓儲伯顏的狀態,他也有訝然之色,讚譽伯顏進步很快,地下市場的賬目連夜給他弄得清清楚楚,與常往來的商人也親近許多,一改原本的羞澀內向。


    擺平了此事,明夷有個一直都在腦中的想法,她想和肖氏夫婦好好談談,開誠布公。


    肖氏夫婦既然是令狐綸的養子養女,很有可能知道如何與他聯絡。沿著這條線,時之初的蹤跡或許能有消息。


    之所以這想法蠢蠢欲動許久,她都不敢去實踐,是因為那一次,獨赴常州,已經花光她所有勇氣和臉麵。她反複幻想著,如果自己在那時,途中遇險,時之初會不會悔不當初,如果知道她一屍兩命,會不會痛不欲生。


    她不想再主動尋求那人的蹤影,自己不過是個纖弱女子,沒有做孟薑女的心。他若想回來,誰能阻得了他。再怎樣的為難之處,總能留句話。原本為他想了無數借口,但自從繆四娘提到他小寒前夜曾回長安,她真是無法為他開脫了。


    他隻是不在乎她的感受罷了。


    待她的怨氣、憤怒、悲殤都一一咽了下去,便是去麵對肖氏夫婦,麵對真實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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