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七幫的酒宴安排在城中一個規模不小的酒樓,樓上便是他自家的客棧。排場不小,外頭站了兩排統一服飾的衛士,整條街都已經無聲無息,隻有這家酒樓燈火通明,不知是不是刻意做了清場。


    明夷和伍謙平騎馬前來,她擔心自己身份露陷,特意做了不少偽裝,衣服穿了七八層,使得身形臃腫了一倍,靴子裏墊高了一拳。臉上塗得發黃,眼睛正好還有些紅血絲,顯得渾濁,嘴唇刻意咬腫了,再塗上發紫的口脂。當然,讓嘴唇腫起來這個效果,伍謙平起了不少的作用。從銅鑒裏看,她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隻要少說話,盡量不開口,相信絕不會露出馬腳。


    帶頭迎接他們的,看樣子與殷媽媽差不多年歲,長得倒是有佛相,身材豐潤,眉眼慈祥,是陶大娘。


    身後兩位,一個長得與陶三娘酷似,身形瘦高,神情嚴肅,年歲與明夷相仿,正是五娘。另一個年輕些,圓臉,一臉英氣,濃眉大眼,是六娘。


    明夷在陶三娘婚宴上見過這幾位,但當時實在滿心都是擔憂,哪有心思辨認。就是不知她們對自己還記得幾分,她想著,低下頭,避開眾人眼神。


    “辛苦伍大人了。實在是白日裏恰好我們幫裏有個法事,手忙腳亂的。望大人諒解。這位是?”陶大娘看了眼明夷,並未太在意,順口問道。


    “我隨身的書童,怕一會兒不勝酒力,也好有個人扶持。”伍謙平笑道。


    “我們哪敢與大人鬥酒,哈哈,大人說笑了,請入座。”三位娘子如同眾星拱月,圍著伍謙平到大廳一側的雅間,明夷被擠到了最後,頗有幾分尷尬。


    雅間內是一條長案,五娘與六娘坐在一邊,大娘陪著伍謙平坐在另一邊。留了兩位添酒布菜的小娘子,各立於一側。明夷隻得在伍謙平的側後方盤腿而坐。


    陶大娘客套了幾句,讓明夷上桌。伍謙平知道她擔心被認出,便一口回絕:“不用,讓他在邊上坐著就好,他耳背,又有口疾,上不了台麵。”


    明夷恨不得一腳踹在伍謙平的屁股上,但不好發作,隻能陪著笑臉。陶大娘讓人在明夷身側放了一個小案,分開布菜。


    六娘首先開腔,卻是圍繞著這位書童:“伍大人果然很疼愛這位書童,來喝酒也帶著,莫不是怕我們對大人有所不軌?”


    大娘嗬斥道:“六妹太沒規矩,大人私事,怎可多舌!”


    六娘嚶嚶笑道:“我們江湖女子,倒真是沒有那麽大的規矩。隻是我聽手下都議論,說伍大人這回入蜀,隨身帶了個皮光肉滑的書童,連杜大人給安排的舞姬都不要。因此好氣著呢,沒想到,哈哈,大人口味如此獨特。”


    六娘那雙大眼睛在明夷身上滾了兩圈,一臉的不以為然。


    伍謙平未理會她,隻說道:“看來桃七幫果真耳目眾多,杜大人府上的私宴也能如同親臨一般。”


    五娘比六娘沉穩得多,怕她再說多錯多,回道:“這也是形勢逼人。大人應當明白,這蜀地,節度使的一句話強過王法十篇,我們自然不得不看著節度使大人的臉色過日子。”


    伍謙平笑道:“五娘這話可有大不敬的罪過。”


    五娘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那就請大人權當未聽過,五娘自罰一杯。”


    伍謙平陪著喝了一口:“幾位娘子真乃女中豪傑,有俠女風範。”


    “大人此次來我幫,是以聯絡使身份還是舊友探訪?”大娘終於言歸正傳。


    伍謙平緩緩說道:“都有。”


    “哦?那是不是崔大人有何指示?”五娘問道。明夷窺見五娘暗暗把手放在六娘腿上,示意她不許多言。看來,六娘的地位確實不如五娘。


    大娘打了個圓場:“不著急,先吃,先吃,來,大人嚐嚐我們這兒的烤魚,極為鮮嫩。”


    一邊伺候的小娘子給桌上四人都分好了一快魚,又分了一份送到明夷桌上。這烤魚滋味倒是豐富,香料醃製入味,用了當地的醬料,隻可惜少了辣椒,還是不如當代。


    伍謙平吃了兩口,說道:“崔大人讓我順道來看一下,主要是雖然他不說,我也知道他為你們幫派的事有些頭疼。三娘到長安已經一段日子了,一點都沒消停啊。”


    大娘歎了聲:“我這三妹一向執拗,而且連我的話都聽不進去。石若山的事,雖然作為我們幫主的夫君,不明不白失蹤確實不能放任不管,但也不能為了他的事把幫派都丟下啊!”


    六娘實在忍不住了:“這石若山算個什麽東西!一把年紀的鰥夫,隻是個小幫派的幫主,入贅進來是他上輩子修的。我聽說他還和什麽揚州的青樓女子勾三搭四,這樣的男人,死了活該!管他作什麽!”


    五娘嗬斥道:“無論如何他都是你三姐的夫君,住嘴。伍大人不要介意,我這位六妹性子直,口無遮攔。”


    六娘哼了聲,聲音小了許多:“誰不知道他入贅進來圖什麽。”


    五娘沒理會她,對伍謙平說道:“我們鞭長莫及,也說服不了三娘,她是不是闖了什麽禍,讓崔大人為難了?”


    伍謙平回道:“她將長安城翻了個遍,找到石若山的屍體,扛著屍大鬧民宅,這事,我在韋大人麵前壓下來都花了不少功夫。之後,她又興師動眾要找那位石若山的紅顏知己,把長安的青樓妓寨都鬧遍了。縱使我壓著,但誰知道哪位花魁或媽媽是朝中重臣的相好,枕頭狀一告,都是你們桃七幫的不是。”


    大娘歎了聲:“唉,我已經三次去信讓她回來,可她隻當作沒看到,我們又能如何啊。”


    伍謙平見她們還隻是表現無辜,加重了口氣:“恕我直言,三位娘子莫以為身在蜀地就是王法不及之處。節度使兵權再大,也是皇上賜予。這回派我來查節度使治水的帳,也是這層意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桃七幫再胡鬧下去,怕是崔大人也保不住你們。”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錦衣挽唐》,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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