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言與邢卿的歸來如同撕裂了時空之幕,讓明夷有些恍惚。最近一連串發生的事情,讓她幾乎忘了他二人隨時會回來。曾經以為,學道總得是三五年有成,或許邢卿在此過程中,能修心明性,將複仇之心沉澱下來。沒想到,他家學中原本貫穿著內丹修煉,一切就如此水到渠成。


    答應成言要幫邢卿完成入宮的心願,她也隻是先應下來,要怎麽做,還是未知數。頭一個想到的,是淩占筠。沒錯,淩占筠確實可以直接麵聖,也深受皇帝的信任。但有一點,他是個堅定的保皇黨,在他心裏,宣宗的安危比什麽都重要。二十多年的親情,可以毫不猶豫讓位於皇帝的一步小小計劃。他現在對有補償明夷之心,但一旦涉及到皇帝的安全,絕不可能鬆懈。


    邢卿如果入宮,且利用丹鼎之術獲得唐宣宗的寵信,對於一切真心維護皇帝的人而言,都難免看為妖邪惑主。凡有些清醒的人都知道,長生的丹藥是不可能存在的。往往是權力最頂端,已經沒有可以爭取的目標,隻能與天鬥的皇帝,才不甘心人生有涯,漸漸趨近瘋狂。


    淩占筠即便不阻止,也絕不可能幫助邢卿接近皇帝。因此,這條路走不通。


    明夷第二個想到的,是時之初。這是站在成言的角度,他一人浪跡江湖,除了邢卿,唯一關係算得上親密的的就是時之初。還有一點是明夷覺得令狐家與淩占筠不同的。淩占筠將皇帝看得比一切都重,是真正的死士,用蒙蔽皇帝的手段來複仇,這也是欺君。令狐家則不同,家族利益才是第一位,他們既然隱藏支脈,暗藏家主,就已經在忠君與保家之間做了選擇。北司,是南衙眾臣的公敵,誰能拿下馬元贄,誰就能成為朝堂真正的權臣。因此,滅閹黨和時之初的立場是完全相合的。


    隻是這其中有兩項阻礙,一是成言與時之初實際上的關係並沒有那麽緊密,短暫的師徒名義,但並無師徒授業之實,所以這情義隻是輕飄飄的口頭情。成言如今站了隊,更不會去求這個師父。二是,時之初的身份,是不會告知成言的,因此這兩人合作的基礎就不存在。除非明夷從中牽線,可她是絕對不會去找時之初的。


    明夷喚來十東,試了試她給準備的衣裳,是一身竹青的錦袍,暗紋是折枝葉牡丹,內裙水紅色,百褶,邊緣繡著麒麟童子戲耍圖樣,是祥瑞求子的意思。該有的意思都有了,她試穿了下,並不顯得格外浮誇,隻要發飾簡單些,不墜金銀飾就十分合適了。


    十東去看廚房熬著的補身藥,不敢多留,明夷便放她去了,自己安心在房中試試妝容。一邊撲粉描眉,心裏還是念著邢卿那檔子事,總覺得有條路在麵前,怎麽就想不到呢?


    用秋香色的腮黃當眼妝,配上橙色係的胭脂和口脂,瞧著端莊又氣色很好,配上簡簡單單的扇形高髻,配上牡丹插梳,取白頭偕老之願。


    明夷比了比發髻的樣子,自己手拙,做不來,後日還是需請巧手的殷媽媽來做。她將長發披散,輕輕梳理著,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剛才一直出不來的法子。


    洞天福地!正是伍謙平手中正要開始的大工事,也將是唐宣宗其後將耗費大把時間的所在。建造完成後,勢必將要在道觀中養一批道人,這些道人的來源,必定也是多方勢力挖空心思安插進去的。在其中多一名小道士,應當總有辦法可循,不行就多花些銀錢。至於進去之後,邢卿如何取得聖寵,她並不擔心,一把七煉琴,足矣。


    最重要的一點,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知道邢卿能進入洞天福地與伍謙平有關,否則,萬一有什麽閃失,害了自己。


    明夷長歎了聲,此事恐怕還有許多波折。看了下身上的婚服,擔心弄髒,小心翼翼脫了下來。


    剛脫下外袍,門響了下,一陣冷風進來,明夷肩膀裸露著,隻穿著抹胸長裙,不由顫抖了下:“十東,趕緊把門關上。”


    門關上了,可那腳步聲,沉重。


    明夷轉身,嚇得手中的外袍掉落在地。牙齒咬緊了,心裏忍不住想咒罵。


    時之初看她臉色難看,將地上的綠衣撿了起來,披在她肩上,卻看到她裙底的花紋,愣了下,聲音發澀:“這是……婚服?”


    明夷將婚服護在胸口,趕緊把一邊的常服拉過來,披在身上,將婚服放上床榻。


    時之初看她如此珍惜,苦笑了下,不語。


    明夷氣得頭有點暈:“時大俠,哦,不,令狐大俠是不是有些目無王法了?光天白日,私闖民宅,這樣不太合適吧?”


    時之初有些窘迫,沒想到她會那麽生氣:“對不起,我隻是想來和你知會一下……”


    “你我之間還有什麽可以說的嗎?”明夷氣氛未消,尤其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落在他眼裏,這讓她想起兩人之間曾有的親密,心裏更加別扭。


    時之初難得露出一絲不知如何啟齒的模樣,終於開了腔:“我很快要去沙洲,不知何時回來。就是想與你說一聲。可我看,你也並不想知道。對不起,驚嚇到你。”


    明夷不明所以:“沙洲?不是常年在打仗嗎?”


    時之初點頭道:“令狐家與沙洲張家有舊,張議潮在沙洲率歸義軍開疆拓土,對抗吐蕃。阿爺臨終讓我定要去找張議潮,他已有安排。我回來料理好他的後事,正準備啟程。”


    明夷心裏煩躁得很,早該想到,時之初應當是經曆了什麽變故,沒料到令狐綸這麽快就去世了,而且身份原因,秘而不宣。如此,他不回來,也是有他的苦衷,或許就寫在那一封她沒有收到的書信中。可現在再提,隻讓她覺得有些負疚,自己算是錯怪了他吧。陰差陽錯,加上上一代的恩怨,誰能料到都撞到一起了,這是天注定的有緣無份。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錦衣挽唐》,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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