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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夷整理好衣衫,臉上還是滾燙的。萬般不舍,可雨就快停了。


    “會平安回來的。”伍謙平說得斬釘截鐵,或許也說給他自己聽。


    “嗯。”明夷狠狠點著頭。


    伍謙平沉默了會兒:“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要相信,我一定回來見你,我不會變。”


    明夷怔了下,這話總覺得像個g,沒有無緣無故的:“是有什麽計劃嗎?”


    “能說的我不會瞞你。”伍謙平皺著眉,“事實上我對去了浙西之後,皇上有何安排並不清楚,到時會有密探與我聯絡。我直覺或有可能安排我投敵,你勿信便是。”


    明夷點頭,哦,無間道唄?她是有必要提醒下伍謙平,至少在曆史上,唐宣宗並沒有被軍閥推翻:“你千萬別真的被人蠱惑。皇帝英明非常,此役,必勝。”


    伍謙平揉了揉她的腦袋:“放心,我的魂還放在長安呢。”


    明夷挑了挑眉:“是指你讓劉恩朝送到我這兒的東西吧?”


    換做平日,他定會玩笑兩句,隻是今宵,舍不得半刻酸澀:“縱有連城璧,不舍顏如玉。”


    難得聽他直言示愛,明夷兩頰一熱:“那伍侍郎真是色令智昏了。”


    伍謙平直直望入她眼底,輕聲,隱約的熱氣落到她鼻尖,似隨時便要吻下來:“隻怪卿卿寸寸皆合我心。”


    明夷愣了會兒,想到方才情景,又一陣臉熱,不小心又被他偷親了去。


    待不得不離開時,伍謙平才舍得說回正經話題:“我想了許久,花子賢不能隨我去浙西。”


    明夷愕然,以為他是擔心自己在此孤立無援:“我在長安很安全,他隨你去不打緊。”


    伍謙平皺眉道:“你用得上他,這是其一。其二,聖人多疑,越是有重用我之意,越會增強對我的審視。這一路,我身邊不知安插了多少眼線,花子賢不是無名之輩,我二人最好不要牽扯上。”


    明夷想了想,也是,明麵上自己與伍謙平是不歡而散,沒道理她身邊的強將去保護一個負心漢。隻是與性命相比,暴露二人關係有那麽重要嗎?


    伍謙平猜出她心思,解釋道:“我可用,是因我不被派係裹挾,更因聖人對江湖勢力一貫忌憚。從當年血案開始,他從未輕視過江湖幫派的存在。以前他對崔家控製三大幫睜隻眼閉隻眼,甚至有存心放縱之意,便是瞧出崔家的介入,使得江湖幫派從隨時可能掀起義旗的武裝,逐漸變成稱霸一方的豪商。崔家用其斂財,甚或操縱地方官員更替,他都可縱,卻在朝堂上,步步削弱其勢力。凡崔家控製的地方調升至長安的官員,無不掛了閑職,或挑個錯失,隨時更替。近年,三大幫勢頭越來越大,他不會坐視不理,韋澳,就是他一直握在手的棋子。”


    明夷聽得仔細,隻覺得這位唐宣宗果然心思深沉,似乎對任何人都未完全放心過。此時想起令狐湜順利回長安,並將步步高升,也不足為怪了。令狐湜便是時之初的事,皇帝恐怕是知情的,將這個武功卓絕的令狐家主牢牢握在手裏,比將他留在江湖更有用。


    韋澳成為京兆尹,顯示出皇帝著手控製進入長安的江湖勢力。明夷這位侍郎夫人的江湖背景,也絕瞞不過他。韋澳等人覺得伍謙平娶了這位幫主為妻,有可用之處。但在聖人眼裏,他有朝堂上的用處,與江湖撇得幹幹淨淨才好。


    對此,她模糊有些直覺,因而嫁入伍府後,麵上就交了幫主之權,與江湖幫派撇清。但隻要伍謙平寵愛她,就不能讓聖人放心。


    她頓了頓,還是問出口:“你與我和離,可是因為想取信於聖人?”


    伍謙平懇切道:“如我顧慮仕途,早先何必將你接回府中?放心,隻要我平安回來,還你一場風光大嫁。”


    她見他躊躇滿誌,撲哧一樂:“不怕長安百姓笑你娶個下堂婦?”


    “我伍謙平的下堂婦,也隻有我敢娶。”他目光灼灼,難得露出得意神色,不掩一人之下的野心。


    明夷知道自己不該在這離別時刻說些煞風景的話,可不說,如鯁在喉。


    方才聽得風光大嫁,她一陣感慨,心中苦笑,你伍府有正妻,再風光,也是被人當做納妾來看,若蓋過了當時娶妻的排場,又多了寵妾滅妻的罪名。


    正在風頭浪尖的伍謙平不可能將這等罪名攬上身,要想娶她回去,隻有休妻一途。可魏家再敗落,也是宰輔門庭,豈能受此羞辱。即便魏家倒了,魏守言呢?她對自己是狠,可畢竟伍謙平有負於人。


    “魏守言怎麽辦?”她艱難問出,隻覺方才熱辣辣的嘴唇,現在就快幹裂般,口舌也燥。


    伍謙平並無表情:“送回魏家,嫁娶無幹。”


    明夷私心裏雖然是樂意的,但自小的是非觀讓她難受得緊:“她畢竟是你的人。”


    “我沒碰過她。”


    這五個字一出,明夷愕然,心裏倒似煙花四射,有一處始終鬱鬱的地方,也散了去。


    伍謙平解釋道:“我本不想圓房,因遲早是要休妻,何必誤人一身。但不圓房魏家的關難過,猶豫了一陣,想和她商議騙過去。那日卻見她神色不對,屢屢勸酒,便存了心,換了酒盞,才知她怕我不甘願,下了藥。我極恨此種裝作賢良,卻出下作手段的女子,更不會碰她。由她神誌不清了一夜,找了雞血作假,讓她自以為當晚成了事。後頭幾日,我也給她備了藥,她隻當我一直在她房中留宿。”


    難怪伍謙平對魏守言如此冷淡。明夷想著,仍有疑慮,魏守言三朝回家,無法應付她阿娘,怎麽後來明明未經人事,便可騙得過魏家呢?


    如此,極有可能,頭一回的無知,是為了讓魏家對伍謙平施壓,而不是真無知而已。大家閨秀,即便看了幾本壓箱底的圖冊,也無法應付過去吧。除非她早有經曆。


    這魏守言,真是演得一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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