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到鄆城,不過九十裏,兩日便達。


    鄆城依然是小縣,隸屬濟州所轄,縣丞也是個八品文官,喚作範文程,為人有些清高——看不起武夫出身的王漢,更不會巴結奉承,簡單見麵,閑聊兩句,便不再理睬。


    防禦使是個什麽官,顧名思義,掌管防禦要務,擱在唐朝,這是僅次於節度使的大員。但在宋朝,這是個閑職,為武臣寄祿官,光拿工資無實權。


    講道理,防禦使最低也應該在州級別的城市任職,王漢卻被下放到縣級別的城市,這讓範文程怎麽安排?隻能晾著,啥事也不讓他幹,反正月俸是朝廷撥款,隻要王漢不添亂,範文程就燒了高香。


    王漢也不計較,上任之後先置家產,在城東買了套房,有二層小樓有庭院,大小將近五百多平,也不過二百貫,比東京房價低多了。


    房屋買好讓仆人打掃,蔡湘帶著丫鬟出去采購,將房子布置的溫馨舒適,像個家的樣子。至於李清照,出了鄄城便分道揚鑣,非是李清照不願意和王漢團聚,而是朝廷有令,讓她盡快入京任教,去的晚了,怕是給王漢添麻煩。


    對於此,王漢有氣,卻要暫且忍耐,尤其是暗中有不明敵人隱藏的情況下,王漢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房屋置好,除去日常點卯上值,王漢另一件事便是教授花榮箭術,手把手地指導,同時牛肉羊肉管飽,讓花榮最大限度地長身體,增力氣。


    花榮不愧有神目加持,隻是短短三五日,便做到箭無虛發的地步,不過代價也慘重,右手幾根指頭都捏的腫脹。王漢說他,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想要學好箭術,十根指頭都得練成鐵指。


    不然,開三百斤硬弓,開不了十次胳膊便受不了,那長有一雙神目有何用?


    要練鐵指,王漢有的是方法,用鍋盛放沙子炒熱,十根指頭往裏插。每天無事便拉弓弦,先是一百次為一輪,再是二百次為一輪,慢慢往上加。


    另外還要練力,除去給花榮營養管夠,還要教他科學的方***石鎖掌上壓這是不可少的,另外還給做了單雙杠,牛筋材質的拉力器。


    花榮的神目能看到一裏外人臉上的痣,而普通弓箭射出百米便沒了力,遠遠不夠花榮發揮。故而,王漢要求花榮必須開三百斤弓。


    三百斤弓是什麽概念?一百五十步內可穿甲。整個宋朝隻有兩個人能開,一個韓世忠,一個嶽飛,這兩個都是天生的神力勇士。


    故而,王漢也要花榮開三百斤硬弓。另外,王漢心裏還有其他想法。


    今年初春有數百道星光落入大地,花榮隻得了其中一道,便有一雙神目,那麽其餘的星光呢?


    據史書記載,韓世忠,嶽飛都是千年難逢的大力士。韓世忠十八歲入伍,與西夏一戰中獨自攀登城牆,斬了西夏駙馬腦袋,扔出城外,大破西夏城,這種本事和膽量,可不是普通十八歲孩子能有的。


    嶽飛更不用提,能文能武,十五歲便能開三百斤硬弓,比王漢都要凶猛,打仗武藝更不用說,堪稱絕世戰神。


    沒遇到花榮之前王漢不做多想,遇到花榮之後王漢心思便變了。猛不突地宋朝出來這兩個猛人,會不會和天上的星光有關?


    再往開裏想,落在宋朝的星光為宋朝培養了猛人,那落在其他國家的星光呢?是不是也為其他國家培養了猛人?


    王漢自己琢磨不出,就去問請神台,讓電腦搜索,北宋時期各國都有哪些名人?電腦是固定資料,隻給出三名,一是南宋嶽飛,二是遼國耶律大石,三是金國完顏希尹。


    嶽飛多猛自不用說,差點憑著南宋朝廷趕走女真,不是趙構拖後腿,他真可能成功。耶律大石就更猛了,打宋軍跟打兒子一樣,也能力扛女真,最後憑借二百騎兵入西亞,成了西亞霸主,這份能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至於完顏希尹,資料不多,隻有簡單幾句,靖康之難便是此人一手導演,另外,此人也霸占了宋徽宗趙佶最美的女兒茂德帝姬趙福金,並且導致趙福金穀道破裂而死。


    穀道,五穀輪回之道。穀道破裂而死,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死法,王漢不敢想象。隻是趕緊問請神台,茂德帝姬是那個女人所生?


    請神台回複:是王皇後所生。


    王漢這才鬆口氣,不是鄭皇後所生便好。也不對,不管是那個女人所生,也不能穀道破裂而死,這不是人能做出來的。


    知道這些資料,王漢心裏便有了大概,嶽飛必然不是穿越者,不然他也不會眼睜睜被人坑死。耶律大石就有點疑問,能以二百騎兵雄霸西亞的霸主,這份本事可不是一般土著能有的。


    至於完顏希尹,王漢注意到,他是個文官,心裏便打消了一半懷疑。


    文官隻會在背後出謀劃策,又篡不得位,為不得君,有個蛋用。尤其此人還是個變態狂魔,肯定不是穿越者。


    故而,王漢便在心裏定了譜,他日有機會遇到耶律大石,直接人道毀滅。至於完顏希尹,他是土雞瓦狗,分分鍾捏死不在話下,不足為懼。


    為此,王漢還特意查了兩人詳細信息,得知耶律大石今年十八,完顏希尹不過十六,不免稀奇,這兩人和自己年歲都差不多哩。


    ……


    ……


    在鄆城熟悉了多半月,王漢準備出發去蜀中,去桃花潭打撈趙升遺留下來的裝備。這是他和林靈素一早就商量好的,借著這次下放機會,把趙升的事情解決了先。


    隻要沒有未來穿越者的威脅,蔡京高俅之流便入不得王漢眼,之所以現在規規矩矩不敢跳,正是摸不清敵人藏身之所。


    要去蜀中,王漢不帶任何隨從,並交代花榮,“我走之後你要勤加練習,千萬不能懈怠,回來後我可是要考核你的長進。”


    又交代蔡湘,“我不在時,非是緊要事情不許出門,隻在家中休養,一定要去,便招呼花榮同往。”


    再交代梅花蘭花兩個丫鬟,“你們兩個負責如煙姑娘,每日吃喝擦洗務必盡心盡力,不得有半點怠慢,我回來時如煙有半分憔悴,便剁了你兩個腦袋喂狗。”


    這番話說的聲色俱厲,兩個丫鬟被嚇住,蔡湘也吃味,問他:“官人為何對她如此看重?”


    王漢不解釋,隻是說,“此人對我有大作用,天機不可泄露,以後你自會知道。”


    家裏一切安頓好,王漢便打馬上路,至於縣衙那邊,那範文程巴不得他不去,也懶得問。


    王漢走後,花榮不敢忘記叮囑,依然每日勤學苦練。王漢告訴他,箭術分為三種境界,第一重境界是指哪射哪,第二重境界是看哪射哪,第三重境界則是想哪射哪。


    指哪射哪為站樁式射擊,靶子那麽大,次次中靶便是成功。看哪射哪就有了走位意識,可以不用瞄準,抬臂就射,但射必中。等到想哪射哪的時候就是憑感覺,或騎馬,或跳躍,或立或站,搭弓便射,看都不看,都是百發百中,練到如此地步,才算成功。


    花榮聽的一臉茫然,前麵兩重都好理解,最後一重有些玄幻吹噓。


    王漢也不解釋,從腰間拿出箭鏃,掂兩掂,猛地扭腰一聲疾,牆根下一隻老鼠被訂翻。


    花榮立時驚呆。


    王漢笑道:“這便是想哪射哪,並無其他技巧,嫻熟罷了。”


    至此,花榮對王漢佩服的五體投地,日夜練習箭術。要做到站樁式射擊百發百中簡單,但要做到移動式的指哪打哪就有些困難,花榮需要不停地移動來完成射擊,練熟之後,院子已經滿足不了他的需求,開始往城外林間發展。


    這一日,花榮向主家娘子告過,說要去林間獵兔回來給主家娘子改善口味,主家娘子身邊的丫鬟秋玉多嘴,道:“聽說城西樹林有白狐出沒,昨日廟會見到有人賣,要價太高,大娘沒舍得,你若有本事,便去獵隻白狐回來。”


    花榮也是少年心氣高,也是想在主家娘子麵前表現,自然滿口答應。


    蔡湘也是個玩鬧性子,知道花榮的好箭法,便叮囑道:“真要見了,千萬不要傷他皮毛,我要做個帽子。”


    花榮便道:“主家放心,我用小箭射他眼睛,保管不傷他皮毛。”


    到了城西樹林,花榮便由著性子撒歡,見物便射,有中的,也有不中的,中了歡喜,不中便懊惱,玩了半晌,天色漸晚,花榮將兩隻燕雀放血掛在樹上,引誘動物來吃,期望能見到一隻白狐。


    但狐狸這種生物,本是晝伏夜出的狡猾物,哪能輕易上鉤。花榮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有些困乏,便倚在樹幹上打盹。


    卻不料,一隻三角烙鐵頭斑斕大蛇從遠處出現,慢慢悠悠,悄無聲息,潛伏到花榮依靠的樹幹上,盤踞不動。


    蛇隻能看到移動目標,且多數不會主動攻擊大型生物,它隻攻擊它能吞下的獵物,但被人驚擾則是另當別論。


    也是巧,花榮正打瞌睡,聽到有金屬碰撞的怪聲,從夢中醒來,慌忙張弓搭箭,胳膊一抖,嚇到烙鐵頭,二話不說,大口張開咬將去。


    沒咬到別處,咬在花榮屁股上,痛的花榮啊呀,慌忙用手撈,抓了烙鐵頭在手,人瞬間嚇懵逼,雙手無意識亂打,口裏無意識亂嚎。


    烙鐵頭被摔在樹幹上,花榮自己也感覺不妙,仿佛右邊屁股裏麵被用火燒,痛的哭嚎,連聲說:“糟糕糟糕,要死在此處。”


    也是花榮命不該絕,不遠處有個人聽見他叫喚,匆忙趕來,是個三十左右的黑矮漢子,眼見花榮躺在地上哭嚎,便問:“小哥兒嚎什麽?”


    花榮哭道:“我被毒蛇咬。”


    那漢子這才看到地上一條長蟲,還未死絕,正在緩緩地扭,二話不說,抽出腰刀斬為兩半。又問花榮,“咬在何處?”


    花榮淚流滿麵,轉過身,指著屁股。


    漢子見狀先吃一驚,而後沉色,“不妙,要盡快去除毒液。”不由分說,用刀挑破花榮褲子,亮出小夥子的小白臀,此刻已經是巴掌大的一處烏黑。


    漢子道:“小哥,我要割個傷口,讓毒血滲出,你要忍住。”


    花榮懼怕,“哥哥,要割多大?”


    漢子道:“不大,不割你命便沒了。”說完手起刀落,將花榮皮肉割開,黑血外溢,已經凝固。


    花榮再次放聲哭嚎,漢子也不鬆手,讓他堅持,用手把周圍黑血往外擠,但並不容易。漢子急了,盯著花榮後臀,猶豫再三,還是覺得救人要緊,也不管其他,低頭下去,湊著傷口吸允……


    花榮正哭嚎,感覺後臀突然發麻,冰涼,扭頭看,登時止聲,再也嚎哭不出。


    漢子連續嘬了十多口,花榮的後臀青黑才徹底不見,化作通紅一坨。漢子最後一口,吸的全部是鮮血,這才住口,籲籲道:“你的命保住了。”


    說完,又去四處找,找到解毒草,放在自己嘴巴裏嚼,嚼完了貼在花榮後臀上,給他包好。


    花榮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好,想要跪下拜謝,卻是全身無力,隻好口頭道:“大恩不言謝,敢問哥哥高姓大名?”


    漢子嗬嗬笑,“兄弟嚴重了,我叫宋江,是這旁邊宋家莊人氏。”又問花榮,“兄弟哪裏人?怎地鄆城以前沒見過?”


    花榮才從鬼門關裏走一遭,腦子都是木的,隨口回答:“我不是鄆城人,前陣子才隨趙令武趙將軍來的鄆城。”


    宋江這才了然,“原來是名將家人,失敬失敬,趙將軍剿滅雷澤山賊寇之事月前已經傳遍鄆城,宋某一直想要拜見,不得機會,卻沒想到,今日在此間遇到兄弟你,實在是緣分。”


    話說完,眼見花榮站立不穩,宋江上前攙扶,口裏忙道:“不忙走,不忙走,蛇毒凶猛,要緩緩才行。”


    花榮拱手,滿麵誠懇,當即下拜,“多謝哥哥救命之恩。”


    宋江卻將他托住,爽朗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又見花榮站立不穩,腳步虛浮,宋江又道:“不好,怕是還有餘毒未除,你切莫慌,我背你去莊內找大夫治療。”


    說完,也不管花榮如何拒絕,宋江隻將身子一矮,背了花榮,一步步往宋家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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