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漢在宋家莊逗留兩日,讓宋江將之前的琉璃廠原樣重建,過完年他再培養一批新技工。至於花榮,自然是恩威並施,若不是念在昔日情義,單憑花榮濫殺無辜這一條,就要砍了他。


    朝廷法度,豈是兒戲?又當著兩人麵說明,宋江救過花榮,如今花榮也舍命為宋江出氣,一報還一報,兩人算扯平,誰也不欠誰。


    不這麽說,憑花榮的性子,必然繼續和宋江往來,越是來往多,越是交情深,最後成為生死之交。這是王漢不樂意看到的局麵,兄弟抱團根本無法成事,隻有鐵血紀律才是根本。


    這番話說出,也給花榮點個醒,哦,宋大哥的恩情,我今日已經還了,此後不再欠他。


    老實人便是如此,很容易受言語蠱惑。


    辭別宋家莊,又跟花榮去了趟清風寨,名義上是幫花榮練兵,實際是給他加禁錮,讓他明白,自己始終是他主人。


    王漢對花榮嚴厲,對花榮妹子卻很疼愛,小丫頭正在躥個兒,穿的粗布麻衣,王漢出錢給她買綢緞錦袍,打扮的漂漂亮亮,當自家妹子樣疼愛。


    住了幾日,又交代花榮,從此之後好好練兵,不可荒怠,有空多去鄄城玩耍,鄆城能不去便不去,去了也要和宋江保持關係,你是官,日後要做將軍的,他始終是一小吏,做企業可以,做官他不行。


    花榮迷茫,企業是啥?王漢笑而不語。


    卻說蔡京被罷去相位,解除黨人碑,元祐奸黨官複原職,重回朝堂,許多事情又開始爭執,比如設立四路輔城。


    蔡京原意是全國兵馬屯駐京城不利於調動快速反應,在京城以外設立四個輔城,常駐兵馬,其他地方若有戰亂可快速支援。另外,長遠處看,開封距離黃河太近,經常水患,並不是國都理想之地,四路輔城,也做個準備,可以隨時遷都。


    想法是好的,但實際調查卻發現,增設四個輔城,要多招募二十萬軍馬,多添二十萬口糧,衣服,器械,以及其他種種,這些都是要花錢置辦。而錢糧布匹馬等商業口子基本都是蔡京黨羽在把持,他們這是在借機發財。


    就拿募兵來講,朝廷禁軍有兵樣,最低為五尺三寸,這才夠得上禁軍標準。下麵官員為了盡快擴充兵員,降低到五尺,折合成後世標準便是最低一米七降為最低一米六。


    至於待遇,五尺五寸以上月俸一千三到一千八不等,個子越高,工資越高。五尺三寸最低工資是月俸八百,幹的都是最低等雜役。可改了標準之後,五尺以上最低八百,五尺三寸成了一千三,至於五尺五以上,高達兩千三。


    如此兵餉增加,為朝廷一大負擔。而在實際執行中,吃兵糧喝兵血以及吃空餉的大有人在。禦史諫官巡查,全都是蔡京黨羽,相互包庇,官官相衛。


    這些事都被元祐舊黨人翻出來,攻擊蔡京,尤其是趙挺之最甚,提出凡是蔡京提倡,全部罷休,比如官學福利社理學館,這些都是蔡京鼓吹出來愚弄官家的產物,毫無建樹。


    蔡京倒台失勢,那些工程全部暫停,理學館變成國公館,學生全部遣散,各回各家,激起嘩然。


    眾多黨羽跑去找蔡京商議,如何對策?蔡京不以為然,隻說:“跳梁小醜,蹦躂不了幾日。”


    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朝中遍布蔡京耳目,對皇帝一舉一動都無比清楚,尤其知道皇帝最近後宮憂愁。


    延福宮還未全部完工,選的百名秀女也不好玩,每每哆嗦三五秒後,皇帝就感覺到空虛,仿佛在幹某種辛苦差事。


    蔡京知道,這是因為秀女和管家之間缺乏感情的緣故,這男女要和諧幸福,必然是建立在感情上,陌生人之間隻有激情,激情過後就是空虛。


    換句話說,宮裏的女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見到皇帝都是恭恭敬敬,期待自己能懷龍種,把那件事當工作來幹,機械化的作業,故而了無樂趣。


    知道這點,蔡京便有對策,自己在家中尋歡作樂,讓人傳去宮中,吸引皇帝性致。


    再加上元祐黨人喜好多舌,常擾的趙佶無法清靜安寧,這不是趙佶的性格,最終還是會選擇自己。


    故而,蔡京四平八穩,坐觀其變。


    再說李清照,黨人碑一除,她就跪去父親靈前燒紙,訴說這一喜訊,想起父親臨死都不甘,辛苦一生,卻博得個奸黨名聲,對讀書人是莫大侮辱。今日沉冤得雪,總算了卻父親一樁心事。


    說完父親,又想到丈夫,還想到丈夫的理學館,琉璃廠,丈夫編寫的那些教科書還擺在案頭,高深的李清照不懂,簡易的卻能懂,越發感覺丈夫是個神人,可惜天妒英才。


    這女人先是喪父,再是失夫,自己才二十二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接連遭受如此打擊,哪裏堅持的住,每每夜深,便獨自落淚。今日又想到此,便在丈夫靈前點紙,哭道:“你若真是上天有靈,便來看我一眼,為何連句話都不留?”


    張氏在後麵見兒戲悲切,自己也難過,偷偷拭淚,躲去一邊。


    諾大的家,如今隻剩兩個夫人一個老門房,那蔡湘如今身懷六甲無比明顯,嫌這家裏過不慣,搬回娘家再也不回來,具體打的什麽主意還不知道。張氏親自上門去見,卻被惡仆阻攔,送去的禮物人家都不收,當著張氏的麵,將她親手蒸的肉炊餅拿去喂狗。


    張氏便知道,那豪門大宅自己是攀不上了,蔡湘腹中胎兒出生後如何安排,也不好說了。


    諸多事情結合一起,老夫人也扛不住,每到夜深人靜,暗自垂淚。便是如此,兩個女人,一個在東邊哭,一個在西邊哭,幽苦可憐。


    轉眼快到春節,兩個寡婦要出門采辦年貨,要收拾屋子,李清照從箱子底下翻出一張紙,記錄一首詞,看完淚水往外湧,尤其那句:人比黃花瘦。


    這不正是今日情景的真實寫照?丈夫果真是神仙下凡,三年前就算準了如今。既然能算準,為何不提前避開?何苦要自己可憐孤苦度過餘生?


    正自愛自憐,外間門房忽然失火樣地激動大喊:“老夫人,少夫人,主人回來了,主人回來了。”


    冬季一聲霹靂,東京城內震三震,正在書房練字的蔡京心頭一動,暗自皺眉,思忖:最近總是心神不寧,難道有事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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