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傳閱,表情不同,有灑脫大笑,有微微赧笑,有鄙夷嗤笑,有不恥輕笑,也有嗬嗬狂喜,各種姿態。


    趙挺之環顧眾人麵孔,那些笑不出的,顯然是和自己一樣憂慮,為君者如此放蕩輕佻,有失大體,此風一開,隻怕整個朝堂風氣都要變壞。講真,這種事夫妻私下裏講無所謂,開放者拿去酒館說也無妨,但朝堂廟宇間,真的不合適。


    至於那些哈哈大笑者,顯然都是低俗粗鄙之輩,這類人居然也能為官,實乃大宋不幸,讓人惋惜。


    趙挺之不美,低頭喝酒,掩蓋情緒。


    文章傳到蔡京手裏,蔡京眯著眼笑,讚:“娘娘大才,文風流暢自然,形容入木三分,灑脫狂放,當為女中丈夫。”而後環顧下首,笑問:“有誰能附一詞?老夫甘願捉筆書寫。”


    蔡京已經被擼了宰相,是個從一品的文散官,地位不如之前尊貴,但聲望仍在。尤其是他的書法為京城一絕,近來已經少有作品流傳,今日竟然雅興,甘願為人代筆,實屬罕見。


    一時間,百官洶湧,皺眉思索,都拿眼看蔡京。


    宋朝詞體,通常是固定形式,聲調字數都有要求,比如水調歌頭,就是專門的曲子,後人往裏麵填詞,對文字的運用要求並不高,但也不低,要的是才思敏捷。


    講道理,此時的大宋朝堂盡管沒有蘇黃秦觀那樣的猛人,但填詞做賦還是輕而易舉,隻是這題目有些刁鑽,貴妃做了乳賦,眾人要做什麽附會?


    婦人不懂事,做些淫詞豔曲。官家不懂事,拿來朝堂玩耍嬉笑,難道臣子們也不懂事?要跟他一起胡來?


    在座諸位不是填不出這類詞,而是不屑於填這類詞,怕汙了自己名聲。蔡京在這當口提出來替人捉筆,巴結官家貴妃,卻要其他臣子來出風頭,不可謂不歹毒。


    真有人做了這類詞,名聲丟了自己的,與蔡京何幹,他就是個寫字的。


    一時間,群臣低頭,無人回應。


    坐在後麵的王漢眼珠子瞪的雞蛋大,急躁躁地扯過文章看,是乳賦啊,嘿嘿兩聲,離座而起,環顧一周,“沒人開頭,那我來了。”


    當即做一首:棍賦。


    棍者,棒也,男人陽剛之物。其數為一,伸縮自如。發於娘胎,死於花甲。白晝伏蟄,夜來挺拔。


    曰棍棍,曰棒棒,曰長槍,曰金剛。


    從來美人必爭地,自古英雄得意處。


    其色若何?紅燒香腸。


    其質若何?火煉金剛。


    其味若何?蛋液清香。


    其態若何?猙獰龍王。


    動如癲狂野馬。靜若倦倦軟腸。高顛顛,強硬硬,雄姿姿,火燙燙。惹美人騷情,發英雄氣魄。


    揚我獨龍首,探汝玉蚌鄉。一如魚得水,又如龍飛天。散盡一身霹靂肝膽,換得無盡纏綿夢鄉。


    深探,淺徊,沉醉,飛翔。


    一首詞,王漢說,蔡京寫,一揮而就,洋洋灑灑,看的眾人目瞪口呆。


    詞寫好,趙佶要先看,看完哈哈笑,連拍大腿,說王漢寫的妙,還說王漢是個粗魯武夫,可是看看這反應水平,在場諸何人能及?


    當即給王漢批了一個文武雙全的名頭。


    眾臣都拿眼看王漢,看官家,隻覺得這酒席低俗,和外麵酒館別無不同,弱了皇家威嚴。


    趙挺之先批評:“文武全才有些言過其實,趙將軍之文才,勉強算個九流。”


    這話表麵是批評王漢,實際是在暗示趙佶,玩的有些過頭,怎麽能降低身份,在這種場合和臣子討論這等事?


    趙挺之說完,對麵有一紅袍官員起身相對,“趙相此言差矣,趙將軍頃刻間賦詞一首,才思敏捷用詞考究,此等才學若是九流,那在座諸位同僚又該排到幾流?”


    說話的人是朱鄂,王漢見過他,蔡京嫁女兒時候他送過一麵高達一人的水花銅鏡,顯然是蔡京心腹。


    朱鄂說完,趙挺之下首也出現一人,和朱鄂針鋒相對:“朱大人怕是不懂會意,趙相說他下九流,非是才學,特指思想,趙將軍才智過人眾所周知,不然也不會年紀輕微立下大功,但在此間做出此等詩詞,實在有辱斯文。”


    王漢再看他,六十多歲,相貌嚴肅板正,是個正人君子,這老頭名頭不小,他是範仲淹第四子範純粹,一直在外地為官,這次元祐黨人解禁,這才回京,雖未受重用,但朝中威望不低。


    老頭子開口,便是給此事下了定論,低俗惡劣。


    一番話說完,官家麵上不好看,卻微笑著,看眾臣,期待有人解圍。畢竟,這話明著批王漢,其實是說他,這也是他不願意跟元祐奸黨們親近的主要原因。


    這時蔡京起身,微笑答複:“範大人言重了,此為升平樓,歌舞升平,自然是消遣娛樂之所,官家宴請,君臣同樂,做幾首小詞娛樂玩耍,博得諸位一笑,沒必要上升到思想道德境界。若要真論,這席中諸君,那個也不高尚,諸位可都是豐樂常客啊。”


    一句豐樂常客,堵住所有人的嘴,諸位都是風流才子,誰又不曾年輕過?東京七十二家酒樓,誰又未去過?官家年輕,正是胡鬧得意的年紀,好不容易有個雅興開葷場,老夫子卻出來說三道四,大煞風景。


    有蔡京開口,那一排三四個人齊聲附和,朱鄂還搖頭晃腦地來一首《唇賦》,自然是以美人嘴唇為題材,做些唇兒相逗,舌兒相弄的詞句,引得趙佶拍手叫好,既是宴請,就該如此放鬆,這才好玩。


    便是如此一場,大宋的官場風氣逐漸轉變,但凡飲酒,無論公私場合,皆是葷段子齊飛,狎妓猥娼,不堪入目。


    趙挺之心憂,召集一杆忠臣商議,長此以往,隻怕風氣敗壞,上行下效,與國家不利。眾人寫了折子往上遞,讓趙佶不喜,越發厭煩趙挺之。


    正月十五不到,趙挺之便因攻擊四輔之事被罷去相位,蔡京重新上位,再啟四輔之事。


    輔城設立,便要駐守軍馬,於國家不利,但對王漢有利,隻要兵將出了東京,就由得他造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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