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新京的第一件事,是找到一個落腳之地。傅晨一隻手提著手提箱出站,站在車站外廣場,隨手招來一名等待許久的黃包車夫,隨口吩咐一句,就上了車。


    “去吉林大劇院。”


    按他的性格,原本是不想用這種封建交通工具的。用課本上的話來說,黃包車夫奮力拉車的每一步,都凝聚著壓迫、剝削和不平等,死死地禁錮著勞苦大眾的靈魂。他們拉的不是顧客,是壓得人無法喘氣活命的三座大山。


    可惜,他想開一輛車,但是沒車給他開,現實就是如此的無奈。即使車站外鋪有有軌電車,可很不幸的是,這個時間點已經沒有車次了。


    “小哥,你知道哪裏有大宅子出售,或者出租嗎?”上車後,傅晨隨口問道。


    “先生,您需要什麽樣的宅子?”一邊跑,黃包車夫一邊說著。


    小哥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顯然不是一個唯唯諾諾沒有主見的人,相反,他很聰明。


    傅晨啞然一笑,這名小哥看起來年紀不大,卻心思剔透,還真不能小看。他笑一笑,不以為意,慢慢說道:“宅子要大一點,質量要好,安全性要好,我喜歡安靜,不喜歡太吵鬧。最後,要離軍營遠一點。”


    為什麽離軍營遠一點?這個不言而喻,新京最不可忽視的,就是關東軍的軍營。


    “先生,我知道一個經理人,他知道哪裏有這樣的房子。您可以先和他見麵,他就在省劇院那一塊,您現在要過去嗎?”


    “好,就拉我去省劇院。”原來新京這個時候,就已經有房屋中介了。


    新京市參考巴黎規劃,整座城市呈放射性布局,中心點是大同廣場。傅晨剛剛下車的南新京驛寬城子站,位於新京市西郊。現在正趕往的省劇院,就是吉林大劇院,滿洲第一影後芳蝶的專屬劇場。


    “芳蝶?”他咀嚼著這個名字,不知道此行會不會遇到她。


    黃包車前往大劇院,順著順天大街這條主幹道走,經過順天大街2號,車上的傅晨看到偽滿洲國國務院大樓,矗立在燈光和黑夜交錯之中,被茂密的樹林環繞,周圍是侍立警戒的警察。


    大樓前,擺著一個不知道是誰的雕像。


    黃包車抵達省劇院,傅晨下車,將車費遞給小哥,另外還多餘給一點小費,和谘詢房屋的費用。看到小哥數也沒數,就將幾張紙幣塞回口袋,他笑著打趣道:“我沒有少給吧!”


    來新京之前,他就兌換一些紙幣,當然不是在現實時空。


    雖說大洋是硬通貨,但現在在東北,偽滿洲國中央銀行早已經成立,國圓和日圓以及朝鮮銀行券,在這裏才是合法貨幣。其他的,全部屬於違法,即使黃金,也無法在市麵上流通直接進行交易。


    “先生很慷慨,謝謝!”小哥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笑容露出來,繼續說道:“那位經理人叫常崢,您進去後提他的名字,侍應生會給他帶話的,他是這裏的名人。”


    傅晨點點頭,提著手提箱準備進入劇院。一眼望去,說不上座無虛席,但絕對夠熱鬧。


    劇院不是歌舞廳,不是電影院,也不像上海灘的“百樂門”“大都會”那樣,這個吉林大劇院顯然是歌劇院,進門正對麵,就是一個大大的舞台。舞台上有人正在唱歌,還有七八個舞女一旁跳舞。


    台上的人,並不是大影星芳蝶。


    也是,芳蝶是電影明星,怎麽會像歌手和舞女甚至交際花一樣,站在台上跳舞,那也太沒有逼格了。芳蝶隻出現在熒幕上,其次就是新京權貴富豪社會名流的社交場合。大影星偶爾會出來客串主持人,但今天,很顯然不在。


    傅晨就是衝著芳蝶來的,可惜人並不在。他準備在侍應生的引領下上二樓,找個位子坐下來,等那位經理人常崢。


    就在這時,他提著的手提箱,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撞之下,手提箱沒有脫落他的手掉下來,但是正走路的步伐卻受到影響,立刻頓住了。他剛一轉身,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立刻朝他點頭哈腰道歉。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有急事,撞到了,不好意思。”


    “算了,又沒什麽。”傅晨淡淡一笑,擺擺手示意不礙事。兩人都沒有打算追究,都不是囂張跋扈的人,小小一點摩擦,甚至還算不上摩擦而已。男子歉意一笑,見此就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傅晨靈光乍現心思電轉,一張麵孔從腦海中浮現出來,跟眼前的男子身影重合在一起。他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那張麵孔。


    “白慕容?”傅晨沒想到,竟然會在劇院遇到他,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這一刻給他的驚訝,不下於在這裏碰到芳蝶,可誰能想到芳蝶沒遇到,竟然巧妙碰到白慕容。白慕容,《黃金大劫案》配角之一,全劇隻出場七分多鍾,甚至可以說是龍套。


    但就是這個人,卻是引出黃金的關鍵人物。


    既然白慕容還沒有被被鳥山幸之助,在劇院裏抓獲關到憲兵隊監獄,那麽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黃金還在撫順,還在運送往新京大和銀行的路上。黃渤飾演的接頭人還沒死,黃金的消息,也沒有被芳蝶得知。


    他抵達新京的時間剛剛好,劇情還沒有開始。


    傅晨一瞬間想了很多,可對麵的四十歲男子,也就是孫淳友情客串的白慕容,懷裏抱著貓,停下原本要走的腳步,立刻頓住。他覺得很不對勁,眼前這人瞪大眼睛,就跟認識自己一樣。


    難道自己這張臉很出名?或者這人在某個場合見過他?


    他心裏那叫一個疑惑,盯著眼前的年輕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眼,腦子裏仔細搜尋,可並沒有找到對方的身影,還有任何信息。


    “先生你認識我?”白慕容抱著狸花貓,暗地裏一邊戒備,表麵上反問。微微皺眉,表情平淡,臉上的線條不僵硬也不柔軟,顯示著他性格並不溫和,但也非強勢。


    說白了,白慕容就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不主動跟人結仇,但別人欺負上門來,也不會懦弱地低頭。


    最後一點,他是個理想主義者和愛國主義者,懷有熱忱之心的救國分子,這種人性格絕對不會差。


    傅晨上下左右打量他一眼,甚至還圍繞這人走了一圈。等再次站定,臉上寫滿失望,那副表情,連他自己都要相信了。他歉意一笑,對白慕容說道:“不好意思,看錯人了。我以為是我一個朋友,他和你長得很像。”


    看白慕容對他暗自心懷戒備,傅晨暗自慶幸沒有喊出他的名字,不然完蛋。


    “是嗎?你的朋友叫什麽名字?”白慕容不置可否,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反問道。


    “哦,他叫孫淳,是一個演員,濟南人,不過現在快六十歲了。”傅晨決定實話實說。


    “先生,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叫孫淳,我叫白慕容,黑白的白,慕容龍城的慕容。而且,我這麽年輕,你看我像六十歲的人嗎?”白慕容拎著貓,雙手攤開,隨口開了個玩笑,臉上還是那副表情。


    說實話,白慕容真不適合開玩笑,他的玩笑既打動不了別人,也打動不了自己,這是傅晨對他最深刻的印象,還有他懷裏的那隻狸花貓。


    “我叫胡一刀,胡說的胡,一刀兩斷的一刀。一個醫生,幸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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