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紗慢慢恢複了原貌,她溫柔的看著小雪:“小雪,你是多麽好的一個女孩,又是多麽可憐的一個女孩,女人特有的溫柔你擁有了,可女人特有的執著你也擁有了,我不想執著下去,所以讓你真正擁有了。”


    “原紗姐姐,你說什麽?我不明白。”小雪十分的惶恐。


    “桂花,是你最愛的桂花。”原紗將白色油紙扇收起來,伸出手掌,接住一瓣空中飄落的桂花,花瓣輕輕的從她手掌落到地上。


    因為她手掌上已經沒了皮肉,這剩下疏鬆的骨架,不單隻是手,就她俏麗的臉孔,她婀娜的身段,都慢慢化成骨頭,骨頭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頹然倒下,散開,地下隻剩下一堆白色的骸骨,一個空洞的骷髏頭,旁邊擺放著一把白色的油紙扇,一盞白色的燈籠。


    “桂花?”小雪伸出手掌接住一瓣飄落的桂花。


    大亞當斯大聲喊道:“不要,你會變成一副骸骨的!”


    花瓣落在小雪白嫩的手上,還是那般的潔白,小雪輕輕的揚起頭,溫柔的看著大亞當斯,眉宇間有一股淡淡的幽怨:“你不是說過一定會回來找我的嗎?就在那桂花飄落的日子,一年不回來,就兩年,兩年不回來就三年,終有一天,你會在桂花飄落的日子回來娶我為妻的,這不是你的承諾嗎?”


    大亞當斯呆呆的看著小雪:“可是,你是鬼,我是人,怎們能夠.....”


    一瓣潔白的桂花落在大亞當斯的唇上,他嚐到了那淡淡的香甜,終於一切都浮現在眼前,他記得了關於小雪的一切。


    那一年,大概也是四百年多年前,他是明朝的將軍,崇禎皇帝派他去跟那辮子軍作戰,軍隊出發前的那天,他站在桂花樹下,因為自己心愛的姑娘是十分喜愛這種潔白的花朵。


    姑娘溫柔的抓著他的雙手:“將軍,你會回來迎娶我過門嗎?”


    “一定會,就在這桂花飄落的日子,我便回來,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總有一年,在桂花飄落的時候,我便回來迎娶你過門,你一定要等我。”


    在楊羚他們眼中,此時的大亞當斯正深情的握著小雪的手,訴說著情話,許著諾言,而大亞當斯和小雪眼裏便是四百多年前的景象。


    將軍終於帶著兵士出發了,姑娘站在城門癡癡的看著,從此她便每日都呆在桂花樹下,張開雙手等待著桂花的飄落。


    終於飄落的桂花將她身體都幾乎要湮沒了,可將軍一直沒有回來,一年,兩年,三年,不知多少年過去了,有人告訴她辮子軍攻入了山海關,崇禎皇帝在煤山砍掉了長公主的手臂,自己吊頸自殺了。


    負責抵抗鞭子兵的將軍和兵士全軍覆沒,可是在姑娘的心中始終有一個承諾,是將軍的承諾,他說在桂花飄落的時候一定會回來迎娶她過門。


    桂花已經兌現承諾,飄落了,將軍的承諾也一定要實現,姑娘還是在原地癡癡的等著,那一年男人都要剃掉前額的頭發,後腦勺梳一條辮子,不少明的遺民在哭泣,哭泣聲驚天動地,上天也變臉了,下了一場千年難遇的大雪。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大雪才消停,太陽出來了,桂花樹換發了新枝,積雪融化了,在桂花樹下,倒臥著一具美麗的屍體,屍體的手中緊緊握著一瓣潔白的雪花。


    帶著這片雪花,姑娘不知輪回了多少世,每一生,她都在桂花樹下等待著將軍,可是四百多年來,將軍還是沒有出現在桂花樹下。


    直到這四百多年後,她長在一個破落的大家族,由於破產,族人四分五裂,最後陪伴她的是一個桂花林,一間小屋,還有一位溫柔而忠誠的看護。


    這一輩子,她叫小雪,看護叫原紗,小雪一直體弱多病,整天的沒有精神,以至雖然長得十分漂亮,也沒有敢追求她的人,可以隻要回到這桂花林裏,她的精神便會煥發。


    原紗也將她帶回來這裏常住,終於在那個飄雪的晚上,小雪因為擔心桂花樹,跑出去的時候暈倒在樹下。


    安靜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安靜得她以為自己隻是睡著了,原紗也因為小雪的死亡而憂心過度,跟著死去了。


    但善良的原紗,根本不敢告訴小雪,她們都已經死了,而且骸骨就埋在屋子裏麵,從此原紗就撐起了一把白色的油紙傘,小雪也習慣了在傘下行走。


    這一日,桂花的清香引領著小雪,終於她看到了將軍,當然她不再認得他,他長著一頭金色的頭發,如羅馬雕刻般的臉孔,藍色的眼睛,十分高大帥氣。


    小雪也不知為何,會第一眼就愛上了這位外國男生,原紗知道小雪四百多年的等待終於等到了,便領著小雪去參加亞當斯夫人的孫媳婦選拔,她知道,大亞當斯最終會選中小雪的。


    每天晚上,原紗便引領著小雪到大亞當斯的房間,大亞當斯說要迎娶小雪過門的諾言終於實現了,隻不過晚了四百多年,但這又如何能怪聽呢,當日他死在一名凶悍的鞭子軍將領手中,那將領凶狠的眼光,如野獸般的力量,他至死難忘。


    小雪並沒有害大亞當斯的心,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大亞當斯也不會怪小雪,他已經記得了兩人間的夙世因緣,他也終於知道自己為何無師自通普通話,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懂得做桂花糕,終於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桂花吸引著。


    “將軍,大亞當斯,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如果我知道會傷害你,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做的,希望有這麽一輩子,你我想愛的時候,都是生存的,我終於知道那唱曲先生為何苟且偷生,原來生存是多麽的重要。”小雪鬆開了大亞當斯的手。


    其實也不是主動的鬆開,而是她氣質高雅的臉蛋,雪白如花的肌膚,慢慢枯萎,隻剩下一堆脆弱的骨頭,在骸骨上散落著片片潔白的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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