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一島嶼,猶如蹲在大海上的青蛙,眺望鴻蒙大陸。


    島上雲霧波動,周邊海水澹澹。


    晴空一碧,水天相接。


    此刻,獨孤鶴軒坐在蛙島的頭部一山峰上,慢慢地品嚐著美酒。偶爾朝海浪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眼神深邃,目光如電。


    喃喃自語道:那條該死的大黑魚,會去那裏呢?


    正在此時,一個高大雄壯的蠻人,右手拿著一個看似普通的盆狀的東西,落地無聲,走到近前,輕聲道:盟主,您要的“聚寶盆”,屬下已打造好了。


    獨孤鶴軒哦了聲,示意鼇擘席地而坐,接過他口中的“聚寶盆”,仔細觀賞。須臾,右手在盆底輕輕一按,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盆子,頓時打開,金光閃爍,青光內斂,如一朵燦爛盛開的“蓮花”。


    獨孤鶴軒先拿出一根獅頭神杖,穩穩地插在正中央。然後,依次將無名石劍、血月冥魂刀、開天魔戟、原血神鼎、雲水玉淨瓶、龍淵蜃珠、玄丹爐,等等,諸般蓋世神器,悉數放到對應的位置。在猶豫一會後,將紅黑棺亦放了進去。


    顯然,這是一個定製鑄造的容器型法寶。能打造出此等神異法寶的人,沒有強大的神通,那是萬萬不能。


    鼇擘,你有心事?獨孤鶴軒欣賞著手中的曠世之作,有些入迷,然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可能不察覺身邊發生的細微之事,鼇擘沒有避諱,點頭道:盟主,隨著我們蠻族與他們妖族的逐漸強大,本盟中的很多人開始不安了。


    隻不過,他們礙於我的威勢,沒人敢公開說。對吧?獨孤鶴軒淡笑而語時,右手輕輕按下盆底,於是,盛開的蓮花變成了一個含`苞欲`放的花朵,收起的同時,續道:你是想說,連黃湣都開始不安了,對嗎?


    鼇擘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不安。獨孤鶴軒朗聲一笑,看著發愣的鼇擘,笑道:但我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感覺。明明知道身邊隨時會有不安的因素會爆發,要我的性命,然而,我卻偏偏很興奮。這種感覺,讓我不會有一絲的放鬆,讓我時刻全神貫注,讓我奮發圖強。


    笑聲漸止後,沉聲道:鼇兄,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如果將來遇上蠻族大軍,你會怎麽辦?


    鼇擘沒有思索,或是早已想清楚了,脫口道:我是一位血脈純正的蠻族。


    獨孤鶴軒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以你現在的能力,能幫到你的族人嗎?


    鼇擘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眼神突顯憂鬱與無助,竟是微微垂首。


    所以,無論是人族,還是蠻族,還是妖族,要想按照自己的心願去做事,條件都隻有一個——足夠強大。沒有強大力量的輔助,一切都是縹緲虛幻的美好願望罷了。獨孤鶴軒豪氣淩天,緩緩拿出一本薄薄的牛皮卷,遞到鼇擘的手中,續道:鼇兄,這是我在“無敵箭域”的一個書庫中所得。據我研究,乃是蠻族少有的大祭祀親筆所寫,可能對你大有裨益。


    鼇擘沒有接話,仔細翻看,眉宇緊蹙,深深的紋痕好似一道道溝壑。他還年輕,隨著獨孤鶴軒的傾力栽培,修為更是爆漲。但內心對蠻族先祖們輝煌的渴盼,以及對所處境遇的擔憂,仍是讓他看上去有些衰老。


    “祖魂咒”。當他說出這三個字時,龐大的身軀不禁劇烈顫抖,帶動整個地麵亦搖晃,有些瘋魔地喃喃道:“祖魂咒”……老祭祀真的沒騙我們……真有此神咒的存在……先祖之魂真的有一天會降臨……曾經的輝煌……曾經的榮耀……


    獨孤鶴軒想起在無敵箭域的自己,不免一陣黯然,心道:雖是互為異族,可真情流露的時候,都是一樣。為何非要這般清晰的分出個你、我、他?大家友好相處,不好嗎?


    如今的鼇擘,道行深厚,激動了一陣後,慢慢平靜下來,將巨掌中的牛皮卷遞給獨孤鶴軒,道:盟主,你信任我,保護我與我的族人,我不能要這個東西。


    你怕你變得強大時,有朝一日,與我刀劍相向嗎?獨孤鶴軒淡笑著將眼前的巨掌推開,鼇擘道:盟主,難道你不擔心那一天的到來嗎?


    擔心,但我不懼怕!獨孤鶴軒笑道:隻有內心真正懦弱與貪生怕死的人,才懼怕真正強大的對手。然而,我不怕。我寧願我的對手強大無比,甚至隨時能要我的命,也不願意看到對手的弱小而任人屠戮。


    試想,若是天下萬族,皆是一樣的強大。大家不就相安無事了。可為何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萬族之間,征伐不斷?


    再試想,為何那些不可一世的統禦者與主宰者,最後總是被他們任意蹂躪的弱族亡族滅種?


    因為他們沒有了強大的對手。


    當他們以為可以用很小的力量與代價,可以統禦主宰萬族時,實際在無形中懶惰、怠慢,虛耗生命,碌碌無為。直到有一天,另一個足夠滅掉他們的強大力量出現。


    慢慢長河中,萬族無一不是循環著這個奇怪的鏈圈。


    所以,曆來公認的弱小種族人族,成了天地繁衍長河中最明亮輝煌的那個句點。


    然而,到了這裏,差不多是到了盡頭。但是,卻沒人知曉,因為人族天性中的內鬥與內耗等劣根性,人族的路也隻能走到這一步了。


    獨孤鶴軒哈哈大笑,道:我的三觀可能很另類。但我始終堅信,萬族共衍天地間,共享一片天,那就是平等的。我始終堅信,萬族在各自強大的領袖統禦下,能夠互相激勵、和平共處,共築天地間最宏偉的盛世。我始終堅信,將來有一天,萬族會達成共識,完成一係列奇跡與壯舉,去探索新的世界與奇跡。


    所以,我不怕你強大。我寧願冒著將來與強大的你在戰場上相見的風險,亦願為自己的堅信賭一次。獨孤鶴軒笑道:鼇兄,好好修煉“祖魂咒”,讓自己擁有通天徹地之能。至於黃湣那兒,我已經想好了,將妖族與蠻族劃歸到我的誅仙堂。


    鼇擘神色凝重,道:寧肯麵對強大的對手,不願麵對弱小的敵人。盟主,鼇擘不知該如何理解。曆來,不論是那一族,都追求“斬草除根”。


    然後呢?仇殺從來沒有停止過呀!獨孤鶴軒淡笑道:太多太多的弱者們,自己弱小的時候裝孫子,甚至裝豬狗不如的畜生以求生。可當自己稍稍強大時,便會變態般的屠戮比自己還弱小的力量,以泄私憤。這種弱智與智障,從來不會正視內心的懦弱與卑怯,隻知道模仿曾給自己帶來傷害的人的行為,重複令人惡心的智障行為。還美其名曰“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雲雲。恕不指自己早已犯下了令人發指的罪惡行徑。


    鼇擘正視道:盟主,你曾經這麽做過嗎?


    獨孤鶴軒沉默了許久,道:我當年聯合魔教勢力,屠戮了進駐龍淵穀的公孫家與雲家的兩批勢力。此事……我不會懺悔。因為他們在進入龍淵穀時,其實已經是服食過“魔丹”的死屍了。為自己找借口,無疑是懦弱無能的表現。至少,我會做到不讓事情重演。


    鼇擘鄭重的收起牛皮卷,默默地離開,走出十餘步時,回首道:盟主,你真的相信異族之間可以和平共處嗎?


    獨孤鶴軒重重點頭道:相信!


    目送高大威猛的鼇擘離開後,獨孤鶴軒的目光又看向了寥闊的滄海。忽然,一聲龍吟傳來,但見雲霧中躥出一條小黑龍,盤旋而來。


    待小黑龍近前時,獨孤鶴軒瞪眼道:你是龍,又不是豬,怎麽這麽能吃?是不是玄穹一直虐待你,沒讓你吃飽過?


    原來,自玄穹生死道消之後,小黑龍便追隨在獨孤鶴軒左右。說來也奇怪,這條小黑龍突然很能吃,食量異常大。獨孤鶴軒不知小黑龍的來曆,但依照典籍記載,龍族所食,應該不是人族修煉所用的種種靈材資源。可這條神秘的小黑龍,偏偏特能吃。不過,話說回來,自從能吃飽後,小黑龍的龍身是越來越強壯,越來越粗壯。


    獨孤鶴軒將準備好的食物,一一丟給小黑龍。總覺得小黑龍不像龍族,倒像是一條粘人的小狗,有著豬一般的食量。吃飽後,小黑龍長嘯一聲,又鑽進雲霧,不知所蹤。


    須臾,獨孤鶴軒拿出一張黃色符籙,嘴中念念有詞,不多時,符籙上燃燒起來,燃燒的地方出現了兩行字:十二脈整合完畢,鴻蒙界平靜異常。


    自語道:普賢、文殊、懼留、道行四脈,最終還是除名了。可清虛一脈歸入元始峰,是怎麽回事呢?難道是開派祖師爺早就安排好的事?


    獨孤鶴軒思忖了很久,算計道:此四脈盡歸慈航峰,怕是不得已的事。重玄、遁戒、司空、惡悟等幾位師叔……不行,得讓他們沉默下去,安心修煉才是。


    遂是,拿出一張黃色符籙,寫下兩行字,再誦秘咒,符籙於掌中化為輕煙。


    一時無事,便想著往回走,卻見笑佛前來,大笑著老遠喊道:臭小子,來啦,來啦。好戲已經開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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