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件吊墜給李公子送過去。”黃奇再次將那名侍從喊來,把吊墜交給他,淡淡地吩咐道。


    侍從恭敬的接過吊墜,轉身向著另一邊樓梯的方向走去。


    黃奇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了一道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赤芒,一個由赤金色光芒組成的人形虛影自他身上緩緩分離而出,並且迅速飛到了那名侍從的上方。


    “嗯?”短短時間,那吊墜已然消失不見。


    黃奇微微皺眉,從右手的袖口中,慢慢抽出了一根紅繩,吊墜再度出現在他的麵前搖擺起來。


    此次將感知放到了最大,他依然沒有察覺到吊墜是何時出現。


    黃奇看著吊墜沉默了。


    因為他剛剛嚐試分出一縷神識,想要附在這件吊墜上麵,結果那縷神識卻直接自吊墜上穿了過去,仿佛吊墜隻是一個虛影,根本不存在一般。


    可是那些自吊墜上麵傳來的各種觸覺、重量、味道等種種感覺,都在告訴黃奇,它是真實的,是存在的。


    旁邊的樓南琴看到他手上的吊墜,再次重複起了前兩次的話語,而剛剛離開的侍從,此次卻是帶了一盤點心放在了他們桌上。


    神魂無法感知,並可以輕易地扭轉常人的思維和記憶。


    黃奇可以確定的是,這件吊墜並沒有嚐試去改變自己的思維和記憶,因為他的神魂沒有出現任何遭受攻擊的狀況。


    吊墜仿佛是故意如此,隻讓持有者保留下這段記憶,看著周圍的人不斷被篡改記憶,心中便會升起一種對吊墜產生的莫名恐懼和敬畏。


    咻!


    黃奇將那吊墜夾在指尖,站在欄杆處屈指一彈,隨著一道尖銳的空氣呼嘯聲,吊墜射向了遠方。


    這一次,吊墜終於被黃奇捕捉到了一絲痕跡。


    在吊墜飛出去的那一刻,一股奇異的波動突然一閃而過,而在那波動出現之後,吊墜便出現在了黃奇的手中。


    隻是那股波動實在是太過微弱,黃奇之前之所以沒有察覺,隻因為他之前的所為,就像一個武林高手全神戒備在等待暗中的敵手出招,這時一隻螞蟻從他腳下爬過,這隻螞蟻就已經被他的感知自動忽略了。


    黃奇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猜測,接下來他又將吊墜以各種方式送離自己的身邊,最後甚至都直接搓成了粉末,吊墜依然絲毫無損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吊墜不斷地搖晃著,布滿恐懼的人臉上,隱約間嘴角微微上揚,對著黃奇勾起一個滿是嘲諷意味的笑容,似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黃奇看著吊墜也笑了起來,因為他經過這麽多次嚐試,終於摸清了吊墜的情況。


    吊墜之所以如此詭異,便是因為它既是存在,又是不存在的。


    準確的來說,眼前這件吊墜並不是實體,不過隻是一個信息片段的呈現罷了,沒有實質的存在。


    這個信息片段將一件吊墜的觸覺味道重量等種種信息都儲存在其中,反饋給所有接觸到它的人後,在那些人的眼裏,它就是真實存在的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幻術的一種,但是遠比幻術要高級的多,幾乎已經到了煉假成真的境界。


    所以無論如何遺棄它毀滅它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源頭根本就不在它的身上。


    而是在黃奇自己的身上。


    一股極其隱秘的微弱氣息不知從何時起,潛伏在了黃奇的身上。


    那道氣息就像一個標識,一個印記,吊墜不過是為了掩飾它而存在罷了。


    發現了源頭所在,問題自然就好解決了,隻要將這道氣息完全摧毀就行了。


    但是黃奇暫時不打算這麽做,他想看看它有什麽目的。


    而且它還給黃奇帶來了一種熟悉的感覺,那就是曾經麵對外域邪神的那種感覺。


    因為它此刻看起來雖然是很微弱,但是黃奇可以感受的到,其本質十分的強大。


    若不是擁有著如此強大的本質,它在剛接觸到黃奇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湮滅了。


    看著吊墜上那滿是嘲諷意味的笑臉,黃奇笑而不語,將其直接塞進了自己懷中。


    沒過多久,樓歌就前來與黃奇告別,帶著樓南琴一起走了,他們家中家教甚嚴,今日能玩到這麽晚也是破例了,兩人臨走之前還與黃奇約好了明日再見。


    一樓大廳的人也已經走了半數以上,剩下的人也有一大部分在酒意之下酣然入睡,隻剩下少數的人還興致高昂地看著碧煙軒姑娘們的歌舞,吟詩作對的卻是一個都沒有了。


    兩名花魁早已不知去處,紅姬不出黃奇所料,直接上了頂層閣樓,一個黑色的吊墜陷在了胸前飽滿的雪膩之中,格外的刺眼。


    算上紅姬,現在上麵已經有七個人了。


    再過了一段時間,三樓的人便已盡數走光,隻剩下了黃奇一人。


    “黃兄怎麽又在一人獨飲?”從上麵剛剛下來的李子峰,大步走過來笑道。


    但是在接近黃奇後,李子峰的笑容就僵住了。


    小桌之上,一件吊墜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李兄。”黃奇撥弄著吊墜,輕聲問道:“你知道這件吊墜是怎麽回事麽?它與你的那件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在我想要讓人將它送還給你的時候,卻發現根本離不開我半步之遙,而且其他人沒有絲毫關於我送走它的記憶存在。”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說話間,兩團妖異的赤焰便在黃奇的眼眸深處悄然浮現。


    然而出乎黃奇意料的是,李子峰竟然完全沒有受到攝魂術的影響,而是長歎一聲,歎息聲中滿是悲涼與無奈。


    李子峰身上的那股力量,將直接作用於神魂的攝魂術完全屏蔽了。


    “沒想到,就連黃兄你這等人物也被卷入其中了。”李子峰哀歎道。


    黃奇眼中的赤焰隱沒下去,他沒有加大力度強行破開那層屏蔽,以免驚擾那個未知的存在。


    “聽李兄的語氣,似乎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啊。”黃奇眼簾微垂,淡淡地說道。


    李子峰坐在了黃奇的對麵,自懷內將他的吊墜拿了出來,看著吊墜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回憶之色,輕聲說道:“黃兄,你知道麽,兩年前的我,還隻是一個連書籍都買不起的落榜書生,每天穿著漿洗發白的布袍就靠為富貴人家抄書維持生計。”


    黃奇隻是喝茶並沒有說話,這一點在白天剛剛遇到李子峰的時候就發現了。


    和張萬福這些人說話的時候,句句都少不了本公子這個稱呼,請他進來贈予他一杯溫茶,他就直接一飲而盡。


    這簡單的兩點,就說明李子峰此人是屬於那種暴發戶的類型,要知道就算是大大咧咧的黃真,隻要有外人在場,就算再怎麽口渴難耐也不會如他這般如牛吸水,一飲而盡。


    李子峰麵露一絲苦笑,繼續說道:“十年寒窗,卻屢屢落第,我爹早死,家中的田地隻靠我娘一人維持,加上幫人漿洗縫補的一點收入,才能勉強維持生計供我讀書。”


    黃奇坐在那裏聽著他講述自己過去的經曆,與大多數讀書人一樣,一心期待能夠高中,到時候金榜題名錦衣還鄉,但是卻看不清自己真正的能耐,沒有認清科舉那萬裏淘沙的真正殘酷性。


    一年又一年的落榜,拒絕了親朋好友的提議,沒有選擇去做一個賬房或者學堂先生,隻有他娘還一直鼓勵支持他,結果就是家中僅有的幾畝薄田被他娘偷偷抵給了別人,就為維持他的筆墨消耗。


    待到他娘累垮了身子,一病不起的時候,李子峰才知道了家中已經艱辛到了什麽程度。


    “……親友早已疏離了自己,除了讀書其他什麽都不會,就算想找個生計都不知從何處去找,最後還是村中老先生看不過去,可憐我,讓我每日去給他抄寫經義,給我些銀錢讓我勉強溫飽度日,可饒是如此,我還是拿不出一文錢來給娘治病,隻能讓她一直苦苦支撐。”


    “熬到了兩年前的那個春季,她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撒手人寰。”


    聽到這裏,黃奇知道重要的部分來了。


    “將我娘安葬之後,唯一的依靠死去,我承受不住那個打擊,於是便買了一條白綾,晚上就懸梁自盡了。”


    說到此處,李子峰那一直布滿悲傷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恐懼:“可是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死亡並不是終結,僅僅隻是開端,世上還有遠比死亡更為可怕的事情。”


    “李兄,你是說你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你現在是個死人不成?”黃奇神色一動,插嘴問道。


    李子峰苦笑道:“我並不是死人,隻是死過之後,被它給複活了。”他舉起了手中的那個吊墜。


    複活?


    黃奇眼中微光閃動,這個世界的武道雖然強大,到了天元境界都能一人毀城,大宗師更是被稱為人間之神。


    但是還從未聽說過有誰能讓一個徹底死去的人複活。


    所以李子峰所認為的複活,應該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就是他當時並沒有完全死去,隻是意識暫時消散,所以很快就被救了回來,被他誤認為複活。


    第二種可能便是,如今的李子峰,恐怕與那個黑色吊墜是類似的存在……


    “當時醒來後,這個吊墜就放在我的身邊,經曆了一次死亡的我原本已經徹底看開了,隻以為是有哪個好心人將我從上麵救下來,隨後不小心將這件吊墜遺棄在了我家。”


    “我還特意將其好好收藏了起來,可是在我出去的時候,卻又在自己身上摸到了它,本來還以為是自己疏忽大意記錯了,可是接下來我才發現它的真正詭異之處……”


    “……每逢三個月,它便會就給我一個任務,任務沒有其他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生存,隻要能從中生存下來,便可以有點數獲得,而點數,幾乎是通過下一場任務的關鍵。”


    見到黃奇一臉平靜,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樣子,李子峰心中莫名地有了種怪怪的感覺。


    “還有麽?”見李子峰突然停下了,黃奇揚眉道。


    “沒了……黃兄你就不害怕麽?”李子峰忍不住問道。


    黃奇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我有個疑問,那就是你們都是死過了一次才得到這件吊墜的麽?”


    李子峰沉吟片刻道:“應該說基本都是如此,但是也有極少數一部分人是沒有經曆過死亡就得到了這吊墜,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在他們的眼中,這件吊墜是黑色的。”


    “而且。”李子峰的語氣有些遲疑。


    “而且什麽?”黃奇追問道。


    “而且我還聽說,像黃兄你這樣沒有經曆過死亡就拿到吊墜的人,堅持的最多的也就兩次任務,大部分都是死在了第一次任務裏麵,而像我則已經經曆過了八場任務了。”


    過了小半響,李子峰補充道:“我們的任務凶險程度是逐次遞升的,而你們則是一開始就經曆的極為凶險的任務。”


    話剛剛說完,一點殷紅就突然浮現在兩人麵前的桌麵上,隨後大量的血液自桌子中滲透出來,麵朝黃奇形成了一行血色字跡。


    李子峰看著那道血字頓時臉色蒼白一片恐懼,黃奇卻沒有絲毫反應。


    “三日後靈雀山,靈雀山在哪?”黃奇看著那逐漸消失的血字問道。


    李子峰苦笑道:“黃兄你不必去找了,因為三日後你與我是同一個任務。”


    “哦?那三日後倒要依仗李兄了。”任務難度是逐次遞增的話,那麽一開始就經曆八次難度的任務,一般人確實沒有太大的生存幾率。


    李子峰無奈的微微搖頭,在那種任務下,他自己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談何幫助黃奇?


    他起身說道:“既然如今黃兄你也被卷入其中了,就與我一同去五樓,與這次任務的同伴熟悉一下吧。”


    黃奇搖頭道:“等會兒,等到我幼弟回來再說。”


    李子峰勸道:“上麵的幾位同伴都是經曆了多次任務,經驗豐富之人,黃兄最好趁早上去結識一番,若是能請教一些寶貴的經驗,也能增加在這次任務中的存活幾率啊。”


    黃奇還未作答,一道冷笑聲就自李子峰背後傳來:“像他這種,在沒有見識到那等真正的殘酷之前,自以為是的蠢貨還少嗎?我勸你最好與他拉開距離,免得這次直接被他拖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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