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雲霧托著緩緩的飛到火雲洞前,楊戩總算得見了人族先賢大禹的真容。


    隻見他身材有些五短,卻透著一股如山嶽般的厚重;麵容有些中庸,但雙目炯炯有神,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威嚴。


    楊戩雙腳剛踏在實地上,就對大禹做道揖見禮,“多謝帝君成全。”


    “不忙感謝,也不必再稱我帝君,我已退了共主之位,如今也隻是在此地修行的一名修士罷了。”


    大禹聲音和他的麵容一般厚重,言語之中聽不出任何落寞,反倒是說出這句話後,大禹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懷念。


    楊戩隻得喊一聲‘前輩’,因為喊‘先帝’什麽的,未免太煞風景了些。


    “進來吧,此地雖是清修之所,倒也常有客來。”


    大禹招呼一聲,走在前方帶路。


    楊戩這才看到大禹穿的是一身短衫,赤足,披著一件蓑衣,背上還有一個草帽,反倒更像是一名漁夫。


    心中思索,楊戩目光流露出些許欽佩。


    這身打扮應該是大禹治水時常穿的‘戰袍’,大禹脫下了人皇之袍後,又將這身衣物再次穿上了。


    這裏修行的八位‘人皇’,盡皆都是對人族有大功德之人,楊戩不敢四處亂看,隻是低眉順眼的看著腳下之路,跟在大禹身後。


    一雙布鞋映入眼眶,大禹也停下了步伐。


    楊戩忙抬頭看去,便見前方的分岔口站著一名穿著長袍的老者,白發蒼蒼、身形修長,隻是一身布袍,卻別有一番仙風鶴骨。


    剛才開口的應該就是此人。


    楊戩連忙向前,對這位老人做了個道揖,抬頭卻不知該稱呼什麽,隻能喊一聲前輩。


    這老者笑道:“不錯,玉鼎能有你這弟子,當真不錯。”


    “多謝前輩相助,”楊戩又感謝了一句。


    老人撫須而笑,道:“不必拘禮,也不必太客氣,你先隨大禹去拿那斧頭,無論成或不成,稍後都來我這一趟。”


    “是。”楊戩恭聲領命,再抬頭,再抬頭,卻已經看不到老者的身影。


    但分岔路口處的七座洞口之一,有一處微微閃亮,是在右側第三。


    “隨我來吧,”大禹歎了聲,“那位前輩是神農氏,乃我人族真正的先賢。若非這位前輩教化,天下萬民不知有多少會因極寒傷病而死。”


    剛才見自己的就是神農?


    楊戩心中回想著那位人族賢者的模樣,反而覺得他更像是一位修行不知多少年的道長。


    大禹走在前方,朝著左側第一口洞而去。


    楊戩緊跟在他身後,聽前方水聲叮咚,忍不住抬頭看去。


    洞中有一處緊閉的大門,大門前有十丈見方的水潭,中有一條石頭擺出來的小路,上方是五顏六色的鍾乳石,不斷有靈水滴答落下。


    那大門之上寫了四個大字:【文命長安】。


    也不知是何含義。


    隨著大禹走過小徑,那兩扇大門緩緩打開,大禹做了個請的手勢,楊戩謙讓退後兩步,大禹總算露出些笑容,自己先走進去了。


    大禹笑道:“你倒是尊禮數,不像一些道門門徒,總覺得我等隻是憑天命行事,走運撿了些功德。”


    楊戩道:“晚輩得師父看中,有幸拜入道門之中,但入道門之前,我是人,非妖、非精、非靈、非怪;入道門之後,我這跟腳,卻也沒什麽變化。”


    大禹點點頭,輕歎道:“不錯,我有些明白為何神農前輩會現身相見於你了。你要找的東西就在前麵,自己去尋吧。”


    楊戩聞言一愣,抬頭看向前方。


    不知何時,他竟已經出現在了一處大殿內,前方有兩排石柱,在兩排石柱盡頭,有一把巨大的斧頭被數十道鎖鏈纏繞著,困鎮在了半空。


    這該如何取用?


    楊戩轉身,卻已經找不到大禹的身影,背後是一麵石壁,哪裏有什麽門戶?


    這火雲洞當真處處透著玄機。


    “多謝前輩指引,”楊戩對著上方拱拱手,提步走向前方,全身戒備。


    大禹所說的幾句話語中可推測出,這開山斧能不能拿到,應該是憑自身的緣分和造化,或者還有什麽特殊的方法。


    大禹為何封印開山斧?大禹之前也說到,開山斧必須以人皇氣運鎮壓凶性,才是無堅不摧的利器。


    退位之後,人皇氣運不存,這把斧頭才必須封鎮吧。


    那,自己是要破開封印?還是鎮壓住開山斧內的凶氣?還是兩者要同時做到?


    楊戩一邊思索一邊靠近開山斧,不知為何,眼前的景物卻在悄然變幻,莫名的暈眩之感在自己元神之中飄散開來……


    幻境?


    不對,似乎不單純是幻境。


    楊戩心底像是有一扇門漸漸關上,而他飄忽間忘記了自己心中的幾個執念,仿佛變作了另一人。


    另一邊,在楊戩身旁不知何時走開的大禹,卻是一路小跑衝到了一處四方的祭壇。


    這裏已經站了六個人影,有兩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有一位穿著帝王之袍、腰間帶著一把長劍的中年男人,還有其他三位便衣打扮的中年文士。


    一位老者手中托著八卦盤,另一位老者楊戩剛剛見過。


    大禹走到祭壇上,和六人一起圍著一處冒著白霧的台子,台子中竟是楊戩的身影。


    而之前在楊戩麵前一直很威嚴的大禹,此時反倒是露出些憨厚的笑容,問道:“諸位前輩覺得,這名為楊戩的小家夥如何?”


    神農氏笑道:“我覺此子心性堅韌,道心圓滿,必可通過這心境的考驗。”


    “非也,”一中年文士笑道,“我等皆是人族,是人,就六根難淨。你我在此地參修悟道這麽多年,除卻了燧人前輩與神農前輩,又有幾人過的了伏羲前輩布下的心境幻境?”


    手托八卦盤的那老者微笑搖頭,伸手對著台子一點,楊戩的身影便變得更加清晰了些。


    “首關已出,”手托八卦的老者道,“諸位道友且看便是。”


    這是什麽?


    眼前的景色漸漸模糊,最後化作了一團雲霧。


    楊戩想前行走,隨手揮開了霧氣,見到了一處巍峨的大殿,殿中飛出了兩道倩影,直接走上來挽住了楊戩的手腕。


    左邊一人,正是脫下了那嚴實羅裙、穿上了青色羽衣的敖心珂,嬌豔的不可方物,在他胳膊上輕輕摩擦。


    而右邊那人,卻是一妙齡少女,和敖心珂差不多的打扮,麵容和楊小嬋又幾分相像,卻又和當初驚豔到楊戩的蕭蘭有幾分相似。


    “你們是誰?”楊戩皺眉問。


    “夫、夫、夫君,你把我忘了嗎?”‘敖心珂’泫然欲泣。


    楊戩心中泛起了無邊的漣漪,連忙摟住敖心珂,溫聲道:“怎麽會、怎麽……我卻是……嗯,昨晚喝醉了。”


    剛安撫好這邊,另一旁的少女跺跺腳:“哼!哥哥娶了嫂嫂以後,當真是對人家越來越冷淡了!”


    楊戩尷尬一笑,看向那少女,心底泛起一句話,楊戩想將這話摁住,但嘴卻不聽使喚,低聲道:“嬋兒別多想,哥心底總是有你的。”


    “哥……”‘楊小嬋’目光之中秋波蕩漾,靠在了楊戩身旁。


    而一旁的‘敖心珂’卻輕輕的在楊戩耳旁說了句話,雖然斷斷續續,卻讓楊戩眉頭大皺。


    這是什麽話?


    讓自己收了妹妹?這可是這具身體的親妹妹!自己怎麽能做出如此禽獸之事?


    可不知怎麽,楊戩感覺自己心底像是有一頭猛獸在狂奔,腦海之中浮現出了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畫麵。


    怎麽會!


    楊戩隻感覺手足冰涼,站在那一陣瞪眼。


    難道,自己一直對小嬋有超越了兄妹的感情?


    不、不對,這不是真的!哪怕是有些異樣的情愫,那也被自己掐滅了!


    ‘怕什麽,這又不是你的親妹妹……你的魂來自另一個世界,她和你沒什麽真正的關係,你還在猶豫什麽?’


    這聲音如同魔咒,楊戩心底越是抗拒這聲音,這聲音就越是清晰。


    最後,楊戩抱著頭,頭痛欲裂,猛地一聲低吼,竟昏了過去。


    火雲洞的那座祭壇之上,幾人的目光看向了手持八卦盤的老者;而這位老者嘴角露出些笑意,目光也露出了些許懷念。


    一文士搖頭感歎:“這首關算過了嗎?這次竟這般簡單。”


    大禹道:“並非如此,他心底隻要有一份情愫,若不正視之,便難過此關。”


    那身穿黃袍的中年男人笑道:“我倒是挺欣賞此子,那殿中飛出迎接的,乃是他曾動心的意中人,沒想到竟隻是兩個女子,倒是可謂純真了。若是換了我……”


    黃袍人身旁的文士搖頭道:“少說,三萬。”


    “哈哈哈!”黃袍人不以為意,反倒是開心的笑了起來。


    那手托八卦盤的老者搖頭感慨,對著台子一點,裏麵的畫麵再起變化,竟是一副讓人血脈噴張的畫卷。


    但畫麵很模糊,顯然是這位手托八卦盤的老者施展了神通,未讓楊戩的心中女子有半點春色外泄。


    黃袍人歎了聲,自然是有點失望。


    “竟落入了此境,這可糟了,”大禹那雙厚厚的眉毛皺了起來。


    畫卷中,楊戩坐在一處床榻上,雙手緊緊的抓著床榻,雙眼通紅、嘴角沁出了舌尖血,對身旁的兩女完全視若不見……


    “哥……你不想嗎?”


    “夫君今日這是怎麽了?”


    兩聲略帶幽怨的輕歎,楊戩心中像是有幾隻螞蟻在亂爬,說不出的難耐。


    “我隻信我心中記得的那些事!我不記得我和你什麽時候大婚,也不記得我和小嬋有過半點逾越禮法之事!”


    楊戩猛地閉上雙眼,大喊:“幻境破滅!”


    又猛地睜開雙眼,身旁傳來了兩聲忍不住的嬌笑,而眼前的帷幔後麵,一道婀娜的身影款款而來。


    “戩兒,你這是怎麽了?酒醉未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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