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心珂聲音不高,卻有種讓人無法反駁的氣勢,月老立刻點頭,拿出了一把大紅剪刀。


    盡斬孽緣。


    “娘,小妹,我有些乏了,”敖心珂低頭欠身,“先回去歇息了。”


    “委屈了你……”


    “嗯,”敖心珂抿了抿嘴唇,轉身離去。


    太白金星在後搖頭晃腦的嘖嘖稱奇,哪怕修為在高、氣量再大的女子,也不願與其他女子同分一夫君吧。


    哢哢哢三聲,月老手起剪刀落,三根紅繩直接斷掉,化作幾率紅光,悄然消失不見。


    “今日所來便是為這事,”太白金星起身道,“今日前來,便是為二郎真君姻緣之事;事已了,我等這便告辭。”


    “多謝星君對我兒掛念,”瑤姬起身行禮,忍不住問一句:“星君可知我兒何時能歸來?”


    “遲則半月,短則數日之間,殿下放心便是。”


    太白金星心中有句話並未說出來——


    就憑玉鼎真人先前顯露的實力,以及平日裏百般護犢子的表現來看,誰敢真的滅殺二郎真君,那豈不是和一位修為無限接近聖人的大佬結下不死不休之仇?


    孔宣若是獨行客,自可對此不必在意;但孔宣還是始鳳之後,近幾個元會更為鳳族之事奔波操勞,當然心有顧慮。


    當然,玉帝下旨讓仙司推演楊戩命途之事,也是真的,雖然推算出的東西不多,但也可斷定楊戩這次被孔宣擄走並無性命之危,反似是與鳳族結下姻緣之果。


    話又說回來了,楊戩現在執掌封神,封神之戰已掀開大幕,天道也不會讓楊戩流落在外太久。


    “封神劫難降臨,天庭仙官各司其職,不可來南洲走動,”太白金星笑道,“我等這就離開了,免得誤了真君的氣運。”


    瑤姬忙令人備些禮物,太白金星連連推辭,與月老出了宴客廳,駕雲直往九天而去。


    楊小嬋小聲問:“娘,他們這般過來,難道隻是為了幫哥哥剪掉孽緣嗎?那為何不直接剪了,還要跑這麽一趟?”


    “傻丫頭,”瑤姬心情似乎不錯,“天庭眾仙總不能平白為咱們做這些,若做了,自然是要讓咱們知道,今後也好說個人情。”


    “那老頭看起來仙風道骨,竟然也有這麽多花花腸子呀。”


    “呸,亂說什麽,太白星君可算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罷了,與你說這些也沒用,你哥今後還有三個妻妾,此事倒是讓娘也有些意外。”


    與人為妻妾時,瑤姬心中也不願與旁人共侍一夫,那般苦悶她自是知道的。


    可站在為娘的立場,她又想讓楊戩多幾人陪伴,為楊家開枝散葉,也算對得起已故的夫君了。


    “娘去做些湯羹,你去陪你嫂子說說話,”瑤姬眼中流露著少許愛憐,“她堂堂龍族公主,修為高深、法力高強,與娘當年又是不同……當真虧欠與她。”


    楊小嬋輕輕點頭,似乎有點失神,走去了後院尋敖心珂。


    瑤姬在門前駐足良久,隨後一聲輕歎,轉身離了。


    前院閑庭花落,人影綽綽。


    ……


    這裏是鳳族族地?


    楊戩站在山洞洞口,看著栽滿了梧桐的山穀,此地逢秋,各處都是落葉紛紛,地麵鋪了一層厚厚的梧桐葉。


    雖穀中有樹屋百座,林間也有幾個孩童嬉鬧,穀外還有數不清的鳥雀回旋,但這裏總給人一種敗落之感。


    他手腕上帶著兩隻手環,這是孔宣為他解開五色神光之封後套上的鳳族寶物,可鎮壓修士元神、仙軀。


    但孔宣也是百密一疏,隻要讓楊戩元神與玄體恢複關聯,八九玄功運轉,玄體湧出一縷縷玄氣滋養受創的元神,而周身的玄氣、玄罡緩緩凝聚,隨時可掙脫這雙手鐲。


    真正克製楊戩的,隻是五色神光罷了。


    但現在,玄龜帶又被孔宣拿走了,他一身家當都在其中,三尖兩刃槍、哮天犬,都是不可丟下的。


    “真君,這裏是鳳穀,”鳳蕪的聲音在他身後傳來,等她走到楊戩身側,已是恢複平常那溫婉的麵容,看不出先前的失落。


    楊戩輕輕點頭,故意扶住了胸口,做出了一副虛弱的表情。


    示敵以弱,倒也算是不得已而為之。


    “風景倒是不錯,”楊戩聲音沙啞的道了一句,“我常聽聞不死火山,莫非這裏是不死火山之內?”


    “真君說笑了,不死火山存於生死之間,不在三界之內,”鳳蕪輕聲說著,抬手理了下耳旁的秀發,羅裙小襖,皓齒明眸,卻也是一位難得的佳人。


    鳳蕪突然道:“真君……”


    正在搜尋鳳穀出處的楊戩下意識回了句:“嗯?”


    “我妹她還年幼,對凡事都不太懂,先前對真君多有冒犯,還請……還請今後對她多些包涵……”


    鳳蕪別過身去,她自己都不知為何,說這些話時,心總有些莫名的酸澀。


    “鳳蕪,”楊戩看著她的背影,隱約看到了她鎖骨旁滴落的眼淚,雖不明所以,卻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


    “我家中已有愛妻,感情深篤;鳳珊與我相惡,若做我妹子還可,與我婚配……算了吧。”


    楊戩心底一陣撇嘴,他可當真消受不起。


    他本是想說,看到鳳珊就想到了自己妹妹,但‘做我妹子還可’這話落在鳳蕪耳中,當真是天雷落下,若五雷轟頂。


    “真君怎的、怎能這般……”


    孟浪二字,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的。


    鳳蕪漸漸體會到了楊戩話語中的意味,自知方才想多了些,臉蛋不由羞紅。


    但鳳族屬火,鳳族女子也多有些大膽,鳳蕪羞澀過後,也大著膽子,轉身看著楊戩。


    那眼眸中燃燒的火苗,讓楊戩都有些錯愕。


    她突然怎麽了?像是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鳳蕪道:“真君可還記得在那混沌鍾內之事……”


    “自然記得,”楊戩笑了笑,隨後麵色有點不快。


    那次也是被孔宣扔進去的!


    新仇舊恨一並算,這孔宣已坑了自己兩次,而且兩次都和鳳蕪鳳珊這對姐妹有關,倒也算是些許緣法。


    鳳蕪低聲道:“在那混沌鍾內,真君於我姐妹有救命之恩,我等本該竭力報答,卻因鳳珊翎羽之事,讓真君身陷此地。鳳蕪在此為真君配個不是。”


    “我確實未曾算計過鳳凰翎羽,”楊戩本想說的義正言辭,話到嘴邊就有點沒底氣。


    他沒算計過鳳凰翎羽,那涅槃大術怎麽來的?鳳凰翎羽還能自己鑽到他手中不成?


    這話其實不錯,那翎羽還真是自己鑽進玄龜帶的……


    自己畢竟得了好處,不能去罵天炎道子戲弄與他,人總不能這般狼心狗肺。


    “我帶真君在穀中隨便走走吧,”鳳蕪輕聲說了句,楊戩點頭答應,兩人間隔半尺,在梧桐林的小徑中散步。


    鳳珊失卻翎羽之後一直精神萎靡,此時更是窩在洞中生悶氣,對孔宣的安排卻無法違抗。


    她們兩個本是靈鳥覺醒血脈而成的鳳族,剛一出世就災禍不斷,還好孔宣及時尋到了她們,認她們做了侄女,庇護她們修行至今,恩惠早已數之不清。


    就算這般安排她們今後的命途,那也是將她們當做鳳族之女,鳳珊心中雖百般不願,卻也不想失卻了鳳族的身份……


    此間錯綜複雜,少女心事著實難明。


    楊戩背著手在林間漫步,鳳蕪在旁跟隨,時不時抬頭看著楊戩的側臉,嘴角會露出安然的微笑。


    他們兩個話都不多,林間也剛好靜謐。


    鳳蕪輕聲問:“真君家中的妻子,便是龍族的萬知公主嗎?”


    “嗯,”楊戩應了聲,注視著一處小小水潭,道:“她溫柔聰慧,知書達理,將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條,我才可安心在外闖蕩。”


    鳳蕪輕輕點頭,目露思索,“她定是極美的女子。”


    “生的花容月貌。”


    “那真君……”鳳蕪又問,“今後便不會再有一二道侶妻妾了嗎?”


    楊戩還以為鳳蕪在說鳳珊之事,聞言搖搖頭,“此時並未多想這些,更何況,我覺一人一心一意足矣,不必過多牽扯。”


    鳳蕪輕聲道:“可修行路漫漫,洪荒不計年,不若幾人相伴,修行路上也可少些寂寥。”


    楊戩略帶無奈的看著鳳蕪,這鳳蕪也這般盼著她妹妹嫁給他?


    哦,不對,是他入贅鳳族。


    “我六根不淨,也存有私欲,若前路無憂,鳳蕪你所說三五紅顏相伴,我自心中向往,但……”


    楊戩話鋒一轉,心中念著幾事,沉聲道:“若前途多艱難,劫難、劇變、天地遭災,那牽扯太多情緣,卻無相守之時,也隻不過是害苦了別人罷。”


    鳳蕪輕笑道:“真君覺得,以真君的本領,尚不得在洪荒安身?”


    楊戩搖搖頭,丟下一句讓鳳蕪有些措手不及的話語,負手走向前去。


    “尚不得安身的,應當是這個洪荒天地。”


    鳳蕪略有些錯愕,抬頭看楊戩的背影,總覺得他挺拔的身姿之上,壓著一座無形的山嶽。


    天炎道子所說劫難,對楊戩而言,確實是鞭策他不敢怠慢修行的壓力。


    鳳蕪咬了下嘴唇,心中雖百般糾結,卻依然下定了決心。


    她突然快走兩步,抓住了楊戩的胳膊,低聲道:“真君隨我來,我帶你去穀中寶庫,取你法寶兵刃,再送你出穀。”


    楊戩皺眉道:“若以我之安危,陷友人於不義,非我所取。”


    鳳蕪一愣,而後輕笑了兩聲,看著楊戩道:“我也不願我妹嫁給你,放心便是,族中年青一代的純血族人,就我與我妹二人,叔叔就算責罰,也不會太重。”


    楊戩思索少許,正要點頭,卻突然聽聞林間傳來一聲略帶譏諷的輕笑。


    “二哥,你說養雛鳳,養雛鳳,養到如今已是胳膊肘外拐到了天邊,當真可笑。”


    林間,一身青衣的孔宣漫步而來,麵容看不出喜怒。


    說話的,是孔宣身後的那名身穿金色長袍的青年,其目光陰鷙,嘴角掛著淡淡譏笑。


    鳳凰第三子,金翅大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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