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殫精竭慮給你想的對策,你竟不用。”


    蕭蘭嘀咕了句,落子的動作行雲流水,直接讓楊戩辛苦布置了半天的‘陣勢’崩盤。


    楊戩隻是笑而不語,低頭注視著棋盤之上的局麵。


    蕭蘭也並未多說什麽,知道楊戩定是有其他顧忌,安安靜靜的坐在那,等楊戩落子。


    車架前行,馬蹄輕噠噠,柔風軟吟吟。


    “你先前所說,”蕭蘭捏著棋子,淡定的問了句,“說要與我結拜之事,可是玩笑?”


    “怎麽會是玩笑,”楊戩抬頭看著她,想了想,笑著道了句:“我欣賞蕭兄的瀟灑不羈,也對蕭公子的計謀頗為欽佩,你我投緣,引為知己,結拜不是順理成章之事嗎?”


    蕭蘭哼了聲,“弄這些凡人才做的無聊事作甚。”


    “彰顯咱們關係好啊,”楊戩把手中棋子隨手一扔,“重開。”


    蕭蘭得意的一挑眉,似乎能贏楊戩就是讓她開心的事。


    這位蕭公子和楊戩關係親近,在周軍上下算是人盡皆知,都將蕭公子視作楊戩的幕僚、心腹,隻有幾位能看透她偽裝的將領,會不斷提醒自己和這個蕭公子不要太親近。


    擺明了就是紅顏知己,修士也該忌諱這些。


    兩人又開始新一盤廝殺,楊戩迅速被摁在棋盤上不斷摩擦,愁眉苦臉、不斷思索,偏偏蕭蘭還要故意耍他,總給他留下一線希望……


    半晌,蕭蘭突然問了句:“你覺得,我到底該是女子還是男子?”


    “這個……隨你而定吧,”楊戩抬頭看了眼蕭蘭,笑歎半聲,“我去旁人的想法不同,我尊重你真正的性情。”


    蕭蘭頓時一愣。


    洪荒中,大概還沒這般想法吧。


    萬靈有道可尋,由生而死,或是庸庸碌碌、或是追尋自身之道,生活倒也不會無趣。


    在這個方麵,楊戩這個後世來人卻是見多識廣,對蕭蘭這種情況見多了。


    蕭蘭將棋子落下,低頭坐在那。


    “怎了?”楊戩捉摸著破陣之道,抬頭看了眼蕭蘭;後者竟偷偷抹了下眼角,似乎是哭了。


    楊戩頓時有點同情這個家夥。


    她換上原本的女兒家裝束時,在人前所表現的是百般不自在;但她換上這身男兒裝束,俯仰間笑對天下,舉手投足都有一股自信流轉。


    楊戩想起了孔宣先天不足、誕生之後不分雌雄之事,蕭蘭這般隻是心中有障礙,兩者無半點相同之處。


    “我自小,便知我那一宗,修行秘術、神通法寶,都隻穿家中男丁,”蕭蘭啞聲說了句。


    楊戩眉頭一皺,剛要安慰她,她卻抬頭看著楊戩。


    那雙眼眸翻著水霧,卻倔強的忍著眼淚,讓眼角漸漸泛紅。


    “在你看來很可笑是嗎?你是名門弟子,又有絕世大能教導,生在洪荒五部洲中,自然不知三千世界中的修道百態。”


    蕭蘭低聲道:“三千世界修道看似繁茂,實則寶物、功法,都遠不如洪荒五部洲豐富。各處修士為仙寶打的頭破血流,我也隻是有祖母護著,才有還算不錯的境遇。”


    “這般規矩自早就有,也是常態。畢竟女子還會被自己家族、宗門,在需要時做籌碼嫁去旁家,若傳了秘法,族之根本便有外泄的憂患。”


    “三千世界也是洪荒的一部分,天庭統合這些被洪荒聖人遺忘的世界,其實對更多修士而言,也算好事。”


    “大部分修士,起碼能活的安穩些。”


    蕭蘭言罷,楊戩也隻是輕輕一歎。


    當年他和蕭蘭相遇之地,那個即將枯死的大千世界,僅有的修道秘境小天地中,眾生百相其實已可窺見一般。


    五部洲的中神州,之所以有‘神州’之名,是因此地乃是三千世界修士們向往的修道聖地。


    “你家中親人幾許?”


    “隻有我與祖母,”蕭蘭擦擦眼淚,咳了聲,像是擺脫了方才的情緒,目光看向一旁行進的大軍,“父親與仇家鬥法身死,留下了身懷六甲的母親,後來母親要為父親報仇,孤身下山,最終沒了音訊。”


    楊戩皺眉,“你祖母在那你那一界,尚有無法應付的強敵?”


    “自然是有的,其中幹涉頗深,世仇、宿怨,自上古而來,三千世界誕生了不少高手,祖母也有無法出手的顧忌。”


    蕭蘭說這話時,深情略微有些黯淡,嘴角還劃過少許自嘲的笑容。


    “不過後來祖母又有所突破,終於滅殺了那一門,也算是給我爹娘報了仇。”


    楊戩安慰道:“往事已矣,別太傷心了。”


    “我成了族中唯一的繼位者,早些年已經立下永不出嫁的重誓,”蕭蘭抬頭看著楊戩,有些欲言又止。


    楊戩笑道:“不出嫁你就娶進門,這有什麽。”


    “呸,我拿什麽娶!”


    楊戩思索一陣,當真不知道有什麽靈丹仙藥,能讓人性別隨意轉變。


    這事問問太乙師伯估計能有點線索……


    “告訴你這些,並非是為了讓你安慰我如何,我日子舒服的很,養尊處優、不必為長生發愁。”蕭蘭冷著臉道一句,“我是在說……”


    “說吧,我聽著。”


    “說……”蕭蘭咬咬牙,小白臉有點泛紅,卻支支吾吾的張不開牙縫。


    楊戩抬手布置了一層玄氣,淡定道:“我用玄氣隔絕外麵查看,你放心大膽的說就是。”


    “我!”


    “嗯!你說就是,我絕對為你保密。”


    蕭蘭頹然一歎,捂著額頭,有點無奈的看著楊戩,“我不是想做男人,男人有什麽好的?我隻是,嗯,在以蕭家未來家主的身份自居,並不斷約束自己罷了。我女子那般模樣你也是知道的,總歸……太容易讓人欺負了,沒什麽威懾力。”


    楊戩先是麵色深沉的點點頭,而後嘴角開始輕輕抽動,最後總算忍不住笑了出來,拍著大腿一陣前俯後仰。


    蕭蘭抓起一把棋子就砸了過去,“你笑什麽笑!”


    “哈哈哈哈!你這般模樣就有威懾力了?讓我笑會!”


    “啊——煩人!”


    蕭蘭跺跺腳,咬牙切齒對楊戩拳打腳踢狀,當然也隻是比劃幾下。


    “還說跟我是好友知己,竟然這般取笑我!”蕭蘭對楊戩啐了一口,氣衝衝的轉身跳出車架,直接踩著幾名甲士的頭頂,飛向了後軍。


    楊戩散去玄氣,坐在那笑個不停。


    他先前布置玄氣時,自然吸引了一道道神識朝著這架戰車查看;而當他散去玄氣,露出真身,還坐在那笑個不停。


    於是,闡教仙人們紛紛納悶,不知道這位厲害師侄在笑什麽,是否是因有了退敵的良策。


    截教仙人則一陣心中嘀咕,卻也怕楊戩又有所突破……


    一時間,兩教眾仙紛紛皺眉思索,思索楊戩為何而笑。


    後軍軍陣中,蕭蘭氣呼呼的掠空而過,落向了龍吉公主所乘的車攆。


    不遠處,騎著玉麒麟的黃天化幽幽的一歎。


    他要也是女扮男裝的女仙就好了,那樣就能去和公主殿下毫無隔閡的談天說地,說不定還能同枕而眠、同池而浴……


    黃天化身後,黃家家臣,周紀、吳謙騎馬相隨,交頭接耳的嘀咕著什麽。


    吳謙嘀咕一句:“大公子這是怎麽了?精神一直不好,還天天拿著朵花在那擰巴。”


    “估計是被丞相大人挫敗了心中的銳氣吧,”周紀歎道,“大公子一直在追逐丞相大人的背影,隻是丞相飛的太高、太快,大公子此時已感覺有些無力……大概便是如此吧。”


    吳謙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大公子是對那位天庭公主動了心思,這幾天在這邊溜達,都不怎麽去前、中軍監察。”


    “怎麽可能,”周紀笑了聲,“那公主殿下溫婉知禮、賢惠淑德,但心智、閱曆都比咱們大公子高了太多。就男子而言,大多是對不如自己的女子動心,大公子絕對是被丞相大人打擊到了。”


    “言之有理……老紀你竟還有這般見識,厲害厲害。”


    “過獎過獎。”


    這兩個武將對視一眼,而後一陣嘿笑。


    前麵,黃天化悵然一歎,駕著玉麒麟趕向前方;兩人趕緊拍馬跟上,並未忘卻黃飛虎囑咐之事。


    要多找些機會,讓大公子好好建些功勳,讓大公子今後在闡教中多受些重視。


    為人父母者,皆是這般煞費苦心。


    須臾天墨青色,周軍在距離界牌關兩百三十裏處安營紮寨,軍陣不變,隻待明日繼續行進。


    而距離兩教對峙之處,其實已不過一百餘裏,明日便有一場大戰。


    雖然沒想出太好的辦法,但楊戩對前路毫無懼意;大不了便是聖人大戰,繼續按原版的封神路子走下去。


    既然薑子牙封神能平安無事,他堂堂二郎神也不至於那麽歹命。


    入夜,楊戩召集諸將,將明日戰事一一囑咐,並嚴令韋護與黃天化不得輕易離開軍陣,各自領兵待命。


    “前軍明日正午須得行至此地,但不得邁入其中,”楊戩指著沙盤,那是一處峽穀的入口,峽穀之後便是界牌關,峽穀上方則是成片的仙雲。


    黃飛虎看著沙盤扶須思索,隨口應答:“喏。”


    韋護問道:“大師兄,此戰你有幾成把握?”


    楊戩搖頭笑道:“此戰有眾多師門長輩在,並不受我掌控。”


    蕭蘭還在為楊戩不用她計策之事耿耿於懷,低聲埋怨道:“你若用我所說之法,此時說不定截教仙人已亂了陣腳。”


    楊戩沉聲道:“十數位聖人親傳廝殺,或許會如同上次那般,讓聖人老爺也不得不現身出手。”


    眾將默然。


    “你們放心,”楊戩溫聲道,“這一戰我不會強出頭,等天上神仙鬥法完,才是咱們攻占界牌關的時機。”


    黃天化突然冒了句:“若是咱們闡教輸了,後麵會怎樣?”


    一道道視線掃了過來,黃天化縮縮脖子,默默的扶住額頭,苦笑個不停。


    這幾天他心煩意亂,總不能寧,這下沒出風頭還出糗,公主殿下會怎麽看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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