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城,楊戩站在選賭城最外圍的大陣之外,注視著這座頗為玄妙的大城。


    玄都城修建於太素年間,此地三麵被太素諸聖合‘重疊’,布置成了無法通過、無法尋覓的壁壘之地,僅留下了正麵這一道門戶。


    這裏,應當是太素時的強者為自身留下的最後抵抗之地吧。


    可惜依然被至強者攻破了,這才有了潛鴻道人之事……


    但為何,玄都城沒有被攻破的跡象?按理說,若至強者當時毀壞玄都城,最先破壞的便是玄都城的這般構造才對。


    楊戩站在那思索了一陣,心底猶自有些不明所以。


    踏入玄都城大陣,楊戩閑庭信步般在各處走動著,看著一麵麵城牆上的痕跡。


    自太素而後,此地起了諸多大戰,但在九重城牆上留下的痕跡,隻是最外麵幾層居多,從第五層開始便十分‘安寧’。


    仔細捉摸了片刻,楊戩帶著心中疑惑,站到了第九重城牆的牆根,那位昏昏欲睡的傀儡老者身前。


    這老者此時麵容有些遮掩不住的虛弱憔悴,顯然是因之前煉製長槍耗費了極大的心血。


    楊戩向前做了個道揖:“多謝前輩相助。”


    墨夫子擺擺手,“小事爾,不值一提,那兵呢?快拿來與我瞧瞧。”


    “是,”楊戩捧出那槍身體雪白、銳利無匹的三尖兩刃槍,恭敬地遞到老人身前。


    槍身輕輕顫鳴,楊戩的三尖兩刃槍有些抗拒老人的觸碰,楊戩傳遞少許心念,這長槍也頗為通靈的停下了震顫,被老人穩穩的抓在手中。


    墨夫子手指有些顫抖,輕輕地撫摸著槍身上的每一寸,在他指尖之下,原本光滑無比的槍身,竟顯露出如同雙龍盤踞的猙獰。


    “水火本不相融,九幽碎靈鑽卻可以自身之怨力調和雙石,太陽太陰真火鍛鑄雙石,使其超脫自身材質。再輔以寂滅神火調用九幽碎靈鑽之力……”


    緩緩的,墨夫子將如何鍛鑄此槍細細言來。


    楊戩聽的一陣敬佩,這其中的工序,隻是大略講述一遍,就花費了半個時辰之久。


    然而就算再有這些寶材、這些真火,擺在墨夫子麵前,墨夫子狀態全勝,也難以保證自己會煉製出這杆已經超過墨夫子自身極限的神兵。


    “上次有這般感覺,還是幫盤煉製他的神斧,隻可惜,那斧頭在與至強者大戰時碎掉了……盤那家夥,終歸隻是會蠻力,此槍乃超脫靈寶之物,你當善用、惜用才是。”


    “晚輩記下了……前輩,還有一事,晚輩有些不明?”


    “何事?但說無妨。”


    “玄都城當年曾發生過何事?”楊戩皺眉道,“我今日方才注意到,玄都城毀於一旦,但諸位太素高人辛苦布置的九重大陣卻安然無恙,這似乎有些不合乎情理……”


    “不合乎情理?其實再合乎情理不過。”


    墨夫子緩緩閉上眼,一貫冷漠平淡的麵容也多了幾分不願回望的苦悶。


    “當年現身的那位至強者,並非突然出現,而是早就在太素之中潛伏,”墨夫子沉聲道,“在他揭露自己身份之前,誰都想不到他竟就是太素在處處提防的大敵……”


    “當時,他四處結交好友,拉攏修道強者,憑他對大道的獨特見解,一步步站到了太素頂端。而後,他暗中發起了對太素高手的掠殺,最初時,許多同道選擇隱忍沉默,直到有人發現他的蛛絲馬跡,而盤,也總算站出來應戰……”


    “那至強者擊敗盤時顯露了全部修為,其身份自然已經無法再瞞下去,便直接發動了滅世之戰,無數高手突然現身,與他在太素建下的勢力裏應外合,太素……潰敗的太快,也太輕易了些。”


    “玄都城便是那時被毀掉的,玄都城的大陣根本沒有亮起過半點……”


    “若非盤舍身護住部分太素生靈,在開辟洪荒後又與那至強者大戰,舍命換那至強者重傷,哪裏會有此時的洪荒?”


    楊戩聽得有些出神,目光之中透露著少許疑惑。


    墨夫子苦笑了聲,“你是否想問,我為何能獨善其身?”


    “前輩,晚輩無意冒犯。”


    “那至強者曾拜入我門下修行傀儡之法,我算他半個老師,他下令留我一條性命,還隨便我采取隕落聖人的殘破大道與道融之火……唉,此事若非是對你,當真不願提及。”


    楊戩頓時緘默不言,站在那久久無語。


    那個毀滅了太素的至強者,很有可能就是現如今躲在洪荒幽冥澗之下的那個存在;與洪荒幾位聖人推測的相差無幾,對方此事應當還沒從重傷中恢複過來。


    墨夫子的遭遇,楊戩心底也並不覺得有什麽過錯,那至強者戲耍了整個太素,並非隻有墨夫子看走了眼。


    “前輩,”楊戩低聲道,“若拋開立場,前輩覺得,那至強者如何?”


    墨夫子不料楊戩有此一問,思索少許,緩聲道:“天命之子,人中龍鳳,善於審時度勢、掌握人心,除卻最後一戰被盤拚死傷到之外,幾乎其身圓滿無缺,有種讓人一見麵便有些親近的道韻。”


    楊戩也是隻得苦笑一聲,心底暗暗叫苦。


    這些至強者一不醜陋、二不無智,甚至還能在墨夫子口中得到這般評價。


    那應當是一位仙氣縹緲的存在,引得萬千修士投奔,寄托自身之期許……


    “還你吧,”老人把長槍捧了回來,低聲道,“莫要多想了,從那位天道聖人口中,我聽到的有關你之前世身,才是真真讓人仰望都不敢的英雄豪傑,那才是真正的尋道者,衛道人。”


    楊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我能做到他那般就好了,前輩可還有什麽要囑咐的?”


    “去吧,你此行應當是來閉關的吧。”


    “嗯,想去找琉璃寶主前輩探討修行之事。”


    “快些去吧,在對方發難前早早成聖,”墨老夫子歎道,“有形之界,當真需要一位能直麵那些至強者的人物了。不然,我們連為何總是被他們毀滅都無法知曉,著實是太過窩囊。”


    楊戩聞言腳步一頓,轉身又道:“前輩,那個躲藏在幽冥澗之下的至強者,可有什麽弱點?”


    “若說弱點,怕隻有自負這一條,且有些極端。”


    楊戩點點頭,若有所思的邁步離去,進了玄都城的廢墟。


    許久不見,倒是有些想念那些巫族的光頭們了,他們此時還在混沌海不知何處與凶惡之敵大戰,磨礪自身、以戰養戰,以期盡早成就一支真正能獨當一麵的強軍。


    在玄都城廢墟中逛了逛,那些殘破禁製的光芒似乎提醒著楊戩,這裏曾經是何等的金碧輝煌,有多少仙人駐足停留,商議著如何迎敵。


    突然間石破天驚,留守玄都城的修士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清洗,隻留下此地殘骸,與那‘凶險異常’的太始聖人墓。


    走過心海界,踏過聖人影,楊戩再次站到了那心海界碑之前。


    從這裏下去,便能尋到被太始聖人們拚死鎮壓在此地的至強者,當年毀滅太始界的九位至強者,其餘八位為何不來搭救此人?


    該不會,此地被鎮壓的至強者,也是太過自負者?拒絕了同伴的搭救?


    楊戩念及於此,對著石碑輕笑了聲,繞過石碑走向聖人大墓。


    石碑上,一抹殘影緩緩浮現,注視著楊戩的背影,目光之中帶著少許殺意與怒意,似乎是把楊戩在石碑前的輕笑視作了挑釁。


    可惜,楊戩並沒有回頭看,麵前打開了一扇門戶,便直接邁步走了進去,進入了琉璃寶界。


    與琉璃寶主相見後,楊戩將之前遭遇金使葛力之事簡單說了下。


    琉璃寶主麵露狂怒,幾乎要一巴掌拍碎琉璃柱,去找葛力隕落之地鞭屍幾次……


    “此子何以認賊作父,做了那些至強者的走狗爪牙!還自稱五行尊者?我呸!這小子當年跪在這裏三萬年,我才傳了他不敗金身訣,還道他是什麽心誌堅定,能護衛太極界的後進!”


    琉璃寶主在那禁不住破口大罵。


    他在此地難以出去,就算外麵偶有修士到了這處大墓,肉身修為不夠者,琉璃寶主盡皆懶得搭理。


    更何況,知道五行尊者存在之人,大多已經成了他們手中亡魂;至強者光芒太過耀眼,他的這些手下反倒顯不出什麽吧。


    琉璃寶主罵了一陣,懊悔懊惱之餘,也隻能不斷對生前的自己致歉。


    他本就是守墓的殘靈,無識人之能便是過錯。


    隻可惜,死在葛力手中的那些太極、太素界大修,再如何也難以活過來了。


    楊戩盤腿坐下,等琉璃寶主罵完人,方才勸了兩句,開始討教不敗金身訣的修行之法。


    與葛力大戰悟道的那些法門,其實大多可用,且得到了琉璃寶主的肯定與稱讚。琉璃寶主也終有些難以按捺心底的好奇,問詢楊戩是如何擊破的不敗金身。


    楊戩便將自己得了前世少許殘印,尋到了一門特殊的神通,並憑借新打造的神兵……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楊戩沒提渡彼,也沒提疊力,琉璃寶主雖依然有些困惑,但並未探究楊戩的底牌,開始和楊戩講述琉璃金身訣的諸多感悟。


    有此法開創者——殘靈相助,楊戩修行不敗金身訣自然一路平坦。


    接下來的十年,楊戩都躲在此地修行,修的是肉身之法,尋的是自身之道,肉身修為雖進境緩慢,但他對日後該如何修行,思路越發清晰。


    而當楊戩想趁勢修行,早早站在聖人大門之前時,又突然想起自己還有餘事未了,便暫且辭別琉璃寶主,回返黑靈國。


    這一回返卻是不打緊,楊戩入大陣之前,瞥了眼在大陣入口處排起的長隊,略微挑挑眉。


    事情鬧大了?


    進得大陣,感受著黑靈國國都處那密密麻麻的氣息,楊戩不由揉揉眉心。


    說好的一切從簡……


    罷了,過去看看萬知公主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吧。


    這般陣勢,當真遠非當年龍宮大婚可比,畢竟那時到場的沒幾位道門之外的大能強者。


    而今日,不是大能大神通者,都不好意思將自己道韻散出來,生怕衝撞了哪位和自己大道相近的前輩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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