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馬克沉默不語,仿佛靈魂被剝離後,隻剩一具空殼。


    對塔克和蕾婭的殷切關心,也漠然無視。


    更不要說是監獄陸續關押的新囚犯了。


    囚犯們竊竊私語在馬克耳中猶如蚊蠅般“嗡嗡”作響,除了腦袋發脹外,毫無影響。


    蕾婭又來探監了。


    失去往昔活力的馬克形容枯槁,麵如死灰,癱坐於地,癡癡地望著牆角。


    頹廢的神情浮溢於表,令蕾婭揪痛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隻是默默坐在馬克身旁,將他的頭摟入懷中,眼中淚水早已滿噙。


    淚水沿下頜不斷滴落,順馬克額頭滑入眼窩。


    蕾婭輕輕搖晃著他的身體,嘴中哼出幼時母親哄自己入睡的歌謠。


    歌聲輕吟平和,旋律極為溫柔,哀傷的曲調中透出慈母般濃濃愛意。


    聽著旋律,馬克仿佛回到年幼之時。


    深藍的夜空繁星點點。


    男孩趴於窗口,雙手托腮,眨著長長的睫毛仰望蒼穹。


    涼風陣陣,掀起窗幔一角,薄紗輕輕拂過男孩脊梁。


    一切都不能令男孩走神。


    房門驟然開啟,年輕的母親輕盈而入,默默摟住孩童。


    “又在看星星了?”


    母親並不責怪男孩不曾入睡,反而柔聲問道。


    “好了,早點睡。明天爸爸回來,讓他告訴你星星上的故事。”


    “真的?”


    男孩雀躍,摟住母親脖頸,在臉頰處親了一口。


    “等我長大了,也要去星星上探險。”


    “乖!早點睡了。”


    母親摟住男孩,臂膀就如搖籃般晃動,輕輕哼起歌曲……


    星際,浩瀚無垠。


    星雲猶如漩渦,誓要把任何過往的事物吞噬。


    命運驅使自己在追尋父親蹊蹺離奇的死因而誤入星際征途。


    離幼時的夢想隻有一步之遙,卻被無情擊破。


    經曆坎坷,令人唏噓不已。


    如今深陷囹圄……


    人生猶如征途,迷失了自我,便失去了方向。


    家在不遠處,卻難以回家。


    一切的一切猶如桎梏,壓得自己難以喘息。


    回家已然成為奢望。


    或許隻要滿懷希望,在某天真的可以回家?


    想到這裏,馬克慢慢想通這個道理,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活著,更好的活著!


    滿懷希望地活著。


    隻有這樣才有希望回家。


    蕾婭並不明白馬克已經想通,隻覺得他的眼睛逐漸回複神采,破涕而笑。


    望著她動人的音顰笑貌,令自己欣慰不已。


    確實,蕾婭是自己在這世界最為惦念之人。


    在昏迷中曾吻過她的唇,也和她傾述過各自遭遇,更甚於有時對她有過非分之想。


    可自己有家,有妻子,有孩子,還有年邁的母親。


    責任感迫使自己隻能把蕾婭定位於妹妹的位置。


    隻要沒有回家之前,都會竭力嗬護好她……


    蕾婭並不知曉馬克心思,從不過問在角鬥場劫後餘生的經曆,她真正關心的隻有馬克這個人。


    每次探監,蕾婭的神色都不一樣,一次勝於一次。


    確實,十八歲的年紀在我們社會早已戀愛了。


    而她的萌芽才剛剛舒發。


    或許自己直接掐斷她的萌芽比較合適,但又不忍心傷害她。


    隻好籍著時間慢慢地給她灌輸和開導,直到她喜歡的人出現而忘卻自己……


    蕾婭走後,鑒於連日來神情恍惚,疏遠了塔克他們之間的親近。


    於是馬克主動與他們打著招呼。


    “大家好!”


    “嗨!你好了?身體怎麽樣?聽說屠夫被你殺了?怎麽殺的?那可是一個‘惡魔般’的傳奇人物……”


    克拉克雖然不再猥瑣,卻依舊囉嗦。


    “你都聽他們說過幾百遍了。還不膩煩?”


    與克拉克總是鬥嘴的便是溫斯頓了。


    今日特別,破天荒沒有爆栗。


    “不是啊。別人那版本不一樣,我要聽原版的。”


    克拉克眼神中似乎泛濫著膜拜的光芒。


    馬克不顧兩人呱噪,環顧四周,才發覺來了不少新囚犯。


    或許這些新來的囚犯道聽途說以及添油加醋的描述,令在場的每位奴隸更為崇拜自己。


    說實話,馬克並不喜歡崇拜感,他隻想把他們當作親人和兄弟般看待。


    而塔克認為意思一樣,堅持自己的做法。


    所以馬克不再強調他們應該如何,畢竟這些人不知道民主和地位相等的重要性,他們向往的隻是更多的自由。


    “嘿~兄弟!蕾婭姑娘貌似對你不錯啊!像她這樣既漂亮又溫柔,不如娶了她做老婆罷。”克拉克擠眉弄眼地說道。


    粗俗的本性難以更改,表麵畢恭畢敬,有時候說話是隨性子而出。


    一個人的習性一旦成型,便很難更改。


    尤其成年後,隻能加以收斂和遏製。


    馬克對人性還是有些了解的,自然不在意。


    對於克拉克的“建議”隻是笑了笑,表示不置可否。


    溫斯頓抬手給了克拉克一個爆栗。


    兩人的打鬧習以為常,一則溫斯頓年長,二則原是幼時玩伴,自然不以為然。


    “兄弟是你叫的嗎?老大都叫大哥,你是個屁,還敢叫兄弟?馬克大哥心中有數,輪不到你瞎操心亂搗蛋。”


    這些人都不曾受過教育,說話自然是直來直去。


    望著這對活寶,與其與之貧嘴,倒不如認識一下新來的獄友,馬克心想。


    塔克本身話語不多,搓手說道:“這幾日,你誰都不理,大家以為你垮了。不敢詢問蕾婭姑娘關於你的狀況,到是與他們打的火熱。”


    塔克聳聳肩,示意馬克看看監獄裏其他人。


    柵欄由木質構成,自然通透。


    抬眼望去,果然新增不少人,居然其中混雜著類人族。


    牢房另一側則有一個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東方人。


    對於東方人,令馬克興致勃勃。


    或許受東方教官的影響緣故,便主動上前,用生疏的漢語問道:“你好。”


    “你好!”


    東方人微微吃驚,這裏鮮有人會說自己方言。


    驚詫並不持續,隨即回複平靜,伸出手掌問道:“請問在下為何會說我們的語言?”


    其實馬克也就會那麽一句,這也是纏著東方教官千辛萬苦學來的。


    接下來東方人的話令馬克聽後,腦殼直疼,一臉懵然。


    東方人明白後,會心一笑,改回語言,與之攀談起來。


    從話中得知,他名叫王強,來自“神州”。


    在馬克印象中,地球本是一個村落,而在這世界,又被分裂出去。


    機械軍團清洗人類,禍及全球,管它娘的東方西方,凡是有人類之處,概不例外。


    幅員遼闊,加之群山疊嶂,在核彈清洗下,“神州”大地也不容樂觀。


    環境破壞是全球性的,走到哪兒都不能幸免以難。


    植物死亡,生物滅絕,食物稀缺,導致人口銳減。


    唯一區別是,基因科學家們沒有在“神州”改造人類,自然沒有蜥蜴人這般怪物奴役他們。


    與機械軍團的爭鬥更加激烈,自然傷亡更大。


    幸虧他們當中某些人能製造病毒程序,令機械軍團一度失效,確實難得。


    對於有東方人的出現,馬克感到好奇。


    畢竟兩地有沙漠隔絕還有海洋籠罩,能出現於此,絕非易事。


    於是問道:“王強,你怎麽會流落至此?”


    “唉!”


    王強歎了口氣,神情落寞不堪。


    “我們國度發生變故,一些離奇生物自地下鑽出,戕害我的族人,汙染了我們賴以生存的土壤。”


    “噢?”馬克非常吃驚,指了指蜥蜴守衛問道:“像它們這樣嗎?”


    “不,難以描繪。”


    王強搖頭,繼而說道:“為了尋找答案與解救之道,我們一行不惜跋山涉水,四處尋找‘地球軸心’。”


    “‘地球軸心’?”馬克隱約聽過這個名字,卻又記不起源自何處。


    暗想道:若是r5在就好了,調動它的資料庫,或許能翻尋出些許蛛絲馬跡。


    “那是什麽東西?有什麽用途?”馬克問道。


    “我也不知道。”王強搖頭苦笑。


    “誰都不曾見過,更不知在哪裏。”


    “唉!你要尋找的東西如此渺茫,為何還要堅持?”


    馬克不明白這東方人為何如此執著。


    “它們會蔓延,若是找不到它,這裏遲早也會毀滅。”


    王強的話令眾人迷茫。


    “或許我們都會死去,生死原本隻在朝夕,若能力挽狂瀾,即便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王強蹙眉沉思,臉上浮起淡淡哀愁。


    見王強異常難受,馬克轉換話題,於他討論搏擊上的技巧和見解。


    王強雖為年輕,對於搏擊卻很有見解。


    他從未被奴役,從談吐來看,應該接受過優良教育。


    同樣,王強對馬克所懂得的知識大感興趣,畢竟大部分曾有的高科技都在主腦那裏,如今能聽聞馬克所說的知識令王強倍感驚奇。


    人類需要學習,而學習時間過長,若是缺少文字的傳承,便會丟失屬於自己的文明和科技。


    自機械軍團清洗伊始,數百年中斷斷續續缺少傳承,文明已然斷代崩塌。


    溫飽問題都不能解決,又怎會有時間思考更為深沉的東西呢?


    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對了,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馬克掏出紅頭的東西,遞予王強。


    “我看看。”


    王強伸手接過,借助亮光仔細翻看著。


    半晌後,他若有所思般點了點頭,反複觀瞻後,又搖了搖頭。


    見他神情凝重,馬克追問道:“這究竟是什麽?”


    “此物呈六芒星狀,每角銘刻符文。符文怪異,非文非圖,意義尚不明確。”


    “當中六邊凸起,其角磨損。表麵光潔,包漿厚重,足見東西彌足貴重,貼身攜帶所至。”


    “其材質輕巧,非金非石,已然超越所知範疇。此物絕非飾品,倒像實用工具。具體用途不得而知。你是怎麽得來的?”


    馬克把事情經過簡略敘述。


    王強側耳傾聽,閉目沉思,不斷點頭稱讚。


    聽罷後雙目猛睜,朗聲而道:“好個紅頭,眼光獨到,不曾看錯於你。既能替它報仇,亦能保存此物,實屬難得。”


    “可惜紅頭已逝,此物何用,已然成謎。望好自收藏,日後機緣而至,謎底自然揭曉。”


    王強寥寥數語,令馬克靈光一閃。


    一邊收回掛件,一邊說道:“有人必定知道原委,隻是現在難以相會。”


    王強知道東西精貴,或許與自己苦苦尋找的“地球軸心”有所關聯,坦然說道:“雖初次相識,但一見如故。若有所需,必定肝膽相照。”


    望著王強堅毅的臉龐,馬克凝重地點了點頭,心裏已然明白,他日此人必能成為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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