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公爺,您說什麽話呢,看您這精神頭,再活個十多年都不是問題,江山社稷,還有聖上,都指著您保全呢,您可不能倒下。”周安手捏著那紫色玉佩道。


    康隆基卻是一擺手,看著欄外的雪色,很平淡很坦然的道:“咱家的身體,咱家知道,老了老了,要不中用了,也快該去見先帝了。”


    周安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話。


    聽康隆基這意思,他是真撐不了多久了,還能活幾個月?


    “小安子……你雖年少,但卻稱得上英才,有膽識,有魄力,更有他人所不具備的才能,你身上有咱家當年的影子,將來……可別讓咱家失望。”康隆基扭頭看向周安道。


    康隆基這話……


    “小的定不會讓您失望。”周安馬上道,對康隆基頗為正式恭恭敬敬的一禮。


    ******


    初雪,整整下了三天。


    一直到十月二十七這一天,乾京城內依舊是風聲鶴唳,吳緒寬遭到刺殺之事,震動了朝野,也震動了天下,雖然吳緒寬當日並未遭受傷害,但還是死了一些人,甚至連國公都死了一個。


    這幾日,吳緒寬等依舊不上朝。


    女帝卻差人去了武文侯府上,表達了慰問,也就是做做樣子。


    而在這日早晨,女帝再派人去武文侯府,請吳緒寬去上朝,當然不是逼他去上朝,意思就是,若吳緒寬身體好些了,還是盡早歸朝。


    吳緒寬自然是借口拒絕了。


    而就在這日早朝之後,皇宮內傳出了一條驚人的消息:為治朝廷貪腐之頑疾,女帝下令,賜錦衣衛巡查緝捕之權,設鎮撫司衙門,設立內獄,鎮撫司錦衣衛,可在不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允許的情況下,便可從事偵察、逮捕、不公開審訊、審判、處決等事,其可對除女帝外任何人進行逮捕審查,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隻要是懷疑對象,皆可。


    錦衣衛指揮使、一品護國將軍袁勝師,將擔任鎮撫司首官,官名為鎮撫司提督。


    另外,女帝還派遣司禮監秉筆太監周安,為鎮撫司監察太監,協同鎮撫司辦案,其對鎮撫司更有監察之權,其正式官名為“欽差監察鎮撫司官校辦事太監”。


    消息如風一般傳開。


    滿朝皆驚!


    消息才從大內傳出不過半個時辰,便有多輛華貴車馬迎風踏雪的趕到了武文侯府門前,來火速拜見吳緒寬的,自然是吳緒寬的親信重臣,他們是真急了,直接上門來找吳緒寬商議。


    女帝如此反擊,可謂犀利!


    他們不可能不慌。


    其實說起來,如果隻是巡查緝捕之權,這也沒什麽,有這權利的衙門多了,去大街上找一個巡邏的大頭兵,都有這種權利,發現可疑人等,他們也能抓。


    真正的問題有二。


    其一,這權利給的太大!大到可以直接抓皇親國戚,滿朝公侯想抓誰就抓誰,想判誰判誰,如此權利,以前得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會審時,還得是手握著皇帝準允的聖旨,才能有如此權利。


    可現在,所有權利全都匯聚成一。


    其二,也是最為重要的!


    鎮撫司隻對女帝負責,這是最可怕的,也就是說,鎮撫司是跳過了刑部、都察院等司法機關,也不需要得到他們的允許,就可抓人審人,甚至秘密處決。


    鎮撫司有如此權利,自然馬上搞得人人自危。


    尤其是,吳緒寬手下那些重臣都明白,女帝如此激進的設立這種可能衙門,就是針對吳緒寬以及他手下這群人來的。


    所以他們怕。


    他們更覺得女帝瘋了,是被吳緒寬逼瘋的,竟敢如此行事。


    而不僅僅是他們,就連朝廷裏的保皇派,以及那些不希望改朝換代的縮頭鳥京官,也都不理解女帝為何會如此冒進。


    這不是逼吳緒寬直接武力造反嗎?


    消息在上午,便轟動了整個乾京城。


    中午時,十多名朝中重臣先後進宮,想要見女帝,卻都被攔在了通往內廷的太和門外,康隆基親自堵門,借口女帝身體有恙,不見他們。


    這**黨重臣也都是老臣,他們此次進宮,就是來鬧的,變著法子鬧,無論是哭天喊地,還是長跪不起,隻要能向女帝說明設立鎮撫司的危害,向女帝表明決心,說不定就能逼女帝改變決定。


    其實他們是代表吳緒寬來的。


    隻要他們能讓女帝感覺到,如此行事會引發多激烈的反應,引發女帝對吳緒寬真的可能因此直接起兵造反的擔憂,說不定就能讓女帝回轉心意。


    可惜,他們連女帝的麵都沒見到。


    戶部尚書齊敬泰,甚至在太和門外以頭撞地,撞的頭破血流,以死相逼,也沒逼得女帝見他。


    沒用的。


    康隆基親自堵門,就是為了防止此事發生,若換了其他小太監堵門,見戶部尚書都快要把自己磕死了,其怕擔責任,說不定就進去稟告了。


    康隆基可不怕什麽擔責任,就冷眼看著。


    這群大臣,也不敢跟康隆基放肆,除了作踐自己,別無他法。


    他們在太和門外鬧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一個個先後離去,也是為難他們了,其實他們這次入宮,不見得是他們本意,估計是吳緒寬逼他們來的。


    下午,整個乾京城皆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各種流言蜚語也應運而生。


    人心惶惶的,不僅僅是奸黨那些人,整個朝廷都是如此,真的是全都害怕,奸黨害怕的是,他們不知道女帝會先拿誰開刀,而其他怕的則是吳緒寬直接造反。


    乾京城內甚至都已經出現了,關於吳緒寬將要在今夜造反,已經差人去城外報信,通知那十萬中州軍今夜進城的流言。


    而在下午時,一直到黃昏前,又有諸多朝臣進宮想要麵聖。


    全都被拒絕了。


    吳緒寬調動如此多朝臣進宮,自然是在向女帝施壓,他要讓女帝明白,自己有多在意這件事,不過……他自己,卻沒進宮。


    因為他知道自己進宮,鐵定是會被懟回來的。


    這與早上發生的事有關。


    早上時,女帝故意派人去請吳緒寬入宮參與早朝,說要商議大事,吳緒寬卻給回絕了,說自己病的太重,前些天還受了驚嚇,還說若有大事,聖上可決斷雲雲……就因為吳緒寬說了這話,導致他再進宮,女帝有理由懟他。


    所以他沒進宮,隻是派人一批批的進宮,意思到了就夠了。


    而且,其實他很清楚,女帝能幹出這種事,回轉心意的可能性就不大,他一批批的派人去施壓,也隻是試試,成就成,不成也就不成。


    ……


    夜幕降臨,人心惶惶了一日的乾京城,終於開始歸於沉寂。


    今天中午時,雪是停了的,入夜後,卻又開始下。


    整個乾京城已是銀裝素裹,積雪足以沒過人腳踝。


    入夜也還不到兩個時辰,冬季宵禁的時間還沒到,路上便也很少能見到行人了,畢竟入冬了,還是大雪天,晚上可是極冷,乾京城的百姓在這個季節這個時候,是不怎麽出門的。


    這個時間,乾京城大部分人家,都已經安寢入睡。


    乾京城西,鑼鼓巷,馬連大街。


    夜色下,寬闊筆直的街道,一個人影都沒有,寂靜無聲。


    啪嗒啪嗒嗒……


    激烈的馬蹄聲,打破了馬連大街的平靜,一大隊兵馬出現在北方的街頭,火速向南行去,這一大隊兵馬,總人數大約在三百餘人,其中僅十多人是騎著馬,其餘皆跑步跟隨。


    馬連大街偏南,鐵拐巷巷子口右側,有一座極為氣派的深宅大院。


    三百兵馬從北而來,到了這大宅門外時驟然停下,騎著棗紅大馬的袁勝師直接翻身下馬,拔劍指天,三百兵馬迅速分化為多股,將這大宅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棗紅大馬旁,周安亦是翻身下馬,他迎著風雪走到了大門下,抬手收了收身上披著的大氅,又仰頭看了看這大宅的門匾。


    ——烏府!


    這便是鎮撫司衙門正式設立後,拿來開刀的第一家。


    今夜要抓之人,乃是密偵衛指揮使——烏國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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