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來得及把襯衫拿走, 棠柚感覺自己的睡裙上的小尾巴被人輕輕拉住了。


    她倉促回頭。


    蕭則行垂眸看她:“忍心讓我這樣出去?”


    棠柚努力讓自己從他的身上移開,別過臉,堅定不移地控訴:“不是你說要我選一件最想脫的嗎?既然都是要脫下來, 那就幹脆不要穿了。”


    話這麽說著,她耳根已然紅透, 就連白皙的脖子,也透上淡淡的粉紅色。


    蕭則行笑了:“柚柚,你在想什麽?”


    他個子實在太高了, 哪怕現在肌膚沒有一點兒接觸, 仍舊令棠柚心髒狂跳,戰栗不已。


    裙子上毛絨絨的小尾巴球球仍舊被蕭則行牢牢地握在手中,他沒有穿鞋子,和她的腳比起來, 大到不可思議。


    棠柚不敢回頭看他,總是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化身餓狼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無意間往旁邊一瞥,僵住。


    旁邊擺放的一張鏡子中, 恰恰好映襯出來如今的景象——


    蕭則行站在她身後,褲子已然穿的整整齊齊, 一絲不苟,偏偏上半身仍舊是未著寸縷,肩膀寬且平,正微微俯身,捏著她裙擺上的小尾巴;雖然裙子很長, 但是仍舊不可避免地被拽著往上移動,原本裙擺能夠蓋住小腿肚,現在直接拽的露出膝窩。


    有點奇異的曖昧感。


    明明大家都很規矩,但落在鏡像中,瞧上去像是忍不住要去吃掉對方。


    而蕭則行的目光,此刻就落在她的膝窩上。


    棠柚感覺現在的情況稍微有些不妙。


    等等,接下來他是不是會直接掀開她的裙擺,把她抱著放在唯一的桌子上,然後背對著醬醬釀釀開始不可描述?


    但是身高差距實在太大了,站著的話,她需要往腳底下墊個箱子吧。


    蕭則行噙著笑,打亂她烏七八糟的想法,問:“怎麽耳朵這麽紅?”


    棠柚說:“沒,沒有。”


    嗓子有點發幹。


    還有點難受。


    為什麽這麽美好、這麽符合她審美觀的人竟然真的在現實中存在,而且是蕭維景的二叔啊!


    棠柚艱難開口:“在想您什麽時候能鬆開我。


    假如蕭則行真的不鬆開的話,其實她也可……吧?還是直接拒絕比較好?


    理智和情感開始在腦海中瘋狂打架,身體蠢蠢欲動地想要和他接觸,但是理智告訴她,睡蕭則行絕對是一個十分愚蠢且不妙的決定。


    沒等棠柚想明白,蕭則行先鬆開了手。


    嗯?


    鬆開也好,畢竟蕭則行不是那種會強迫她的人哎;而且真要是強行的話,估計以後不好收場吧。


    但是為什麽竟然還覺著被他強迫一下下還蠻刺激的。


    她現在不是棠柚,也不是黃心柚了。


    而是棠·黃到流油鹹鴨蛋·柚。


    在棠柚莫名的期待落空中,蕭則行往前邁了一步,環抱住她,從她懷裏抱著的襯衫中隨意挑出來一個,拽了拽,沒拽動,他無奈地笑:“怎麽抱這麽緊?聽話,鬆一點,我拿出來好不好?”


    高大的人傾身,將她整個人圈在懷抱中,他聲線低沉,放緩和時候再溫柔不過;明明極其自然且純潔的一句話,在這種曖昧的氛圍下也變得格外旖旎,格外的令她想入非非。


    棠柚瘋狂地想要土撥鼠尖叫。


    雖然知道蕭則行是在說衣服沒錯了,但是為什麽她的腦突然間開始走馬燈地閃過各種奇奇怪怪的畫麵?


    ——哪怕瀕臨崩潰邊緣卻仍舊強壓著耐心來慢條斯理地哄著;溫柔地把眼角的淚水擦幹淨,一邊耐心,一邊克製不住地粗暴。


    棠柚轉身,憋著一口氣,把襯衫都往他懷裏一放,努力板著臉:“您快點穿好,我去外麵等您。”


    再一次落荒而逃。


    逃避很可恥。


    但是很有用。


    棠柚在客廳中把溫牛奶一口氣喝光,認真且嚴肅地思考起一個問題。


    為了確保二叔的貞操,她是不是應該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接觸啊?


    她總感覺事情再發展下去會變得不受控製起來,這兩天她總是忍不住地想要去撲倒二叔或者被二叔撲倒啊。


    時到如今,棠柚終於不得不正視起蕭則行對她的吸引力。


    太大了。


    比火鍋小龍蝦等等所有喜歡吃的食物加起來都要大。


    忐忑不安中,重新換好衣服的蕭則行走過來。


    穿上襯衫的男人要端正嚴謹許多,他沒有係領帶,襯衫邊角有點皺,是被她揉出來的,他並未在意。


    棠柚沒敢看,隻是老老實實地盯著桌子上的飯菜。


    在這裏難得也能吃到中餐,樣式並不花哨,很簡單,蟹黃湯包,白灼明蝦,清炒西蘭花,煎豆腐,紅豆粥。


    尤其是那道煎豆腐,表麵煎的金黃,撒著小香蔥碎末,淋上調好的醬汁。


    棠柚小小咬了一口,外麵的酥皮輕輕響了一下,內裏的豆腐又軟又鮮又嫩,甜辣口味,好吃到不可思議。


    棠柚眼睛亮了。


    蕭則行笑著看她:“好吃嗎?”


    棠柚咬住整塊豆腐,腮鼓起來,點頭。


    很好吃!


    她第一次嚐到這麽好吃的煎豆腐!


    “我做的。”


    棠柚驚訝地看向蕭則行。


    他的廚藝也這麽好嗎?


    二叔這麽厲害的嗎?


    棠柚將整塊豆腐吃掉,才由衷誇讚:“二叔,您的豆腐真好吃。”


    蕭則行看她。


    棠柚記起昨晚的叫、床事件,及時做補充:“我是說,您做的豆腐真好吃。”


    蕭則行笑:“我也想讓你吃豆腐。”


    棠柚噎住。


    蕭則行漫不經心地夾著蟹黃包,補充:“吃我做的豆腐。”


    棠柚低頭,又咬了一口豆腐。


    又甜又辣。


    嗯……其實,無論是現在做的豆腐還是他的豆腐,她都有點點想吃。


    拍賣會上午十點開始,現在還不到七點半。


    棠柚早飯幾乎吃掉了所有的豆腐,吃多了,胃也不太好,脹脹的,隻好輕輕地揉了揉肚子。


    幸虧她怎麽吃都不會胖,不然以她現在的墮落勁兒,壓根也保持不住身材。


    吃飽喝足的棠柚坐在沙發上,正想去換衣服,猝不及防接到江沉庭的視頻電話請求。


    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她嚇了一跳,立刻坐起來,接通:“哥哥?”


    江沉庭神情瞧上去有些疲憊,西裝革履,從背景看,應該是在辦公室中。


    他上次負責的地方出問題之後,就一直在忙;棠柚幫不上忙,隻知道他現在工作壓力很大。


    江沉庭揉揉眉心,叫她:“柚柚,今天怎麽睡這麽早?”


    棠柚懵了一下,才意識到兩地之間存在的時差。


    她還沒來得及解釋,江沉庭已然看到她背後的蕭則行。


    江沉庭放下手,變了臉色,問:“你怎麽在蕭則行那邊?”


    蕭則行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而棠柚卻還穿著睡衣,頭發有點亂;這個時間點,江沉庭很難不多想。


    他心裏一陣發緊:“柚柚?”


    棠柚不得不向他解釋:“我和二叔一起參加拍賣會,明天就要回去了。”


    這種話顯然沒有任何說服力,江沉庭沉著臉,坐正身體,嚴肅地叫她:“柚柚,你現在就訂機票回來。”


    棠柚不明白為什麽哥哥突然間這麽決斷,還沒來的及回答,蕭則行麵色坦然地坐在她旁邊,微笑著與視頻中的江沉庭打招呼:“沉庭。”


    江沉庭胸口劇烈起伏,目光冰冷,壓著怒火和他說話:“二叔,柚柚年紀還小,不懂事,您年紀這麽大了,不能跟著她一起胡鬧。”


    蕭則行姿態閑散地坐在沙發上,手指撐著額頭,笑:“柚柚一直很乖,我很喜歡。”


    很喜歡?!


    棠柚抬眼看了看蕭則行。


    是很喜歡艸毛絨絨吧這個變態毛絨控!


    江沉庭手指死死捏著一隻筆,又驟然鬆開:“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蕭則行用眼神征求了下棠柚意見,棠柚點頭,好奇地看著他。


    先前江沉庭說過自己很敬佩蕭則行,後來突然又改口,讓她遠離蕭則行;現在想想,多半是哥哥也看出來蕭則行心思了吧?


    棠柚那時候絲毫沒有察覺,仍舊跳了坑。


    現在發覺掉了陷阱,卻有點爬不出來了。


    餘光看著蕭則行拿著手機進了隔壁的房間,棠柚忍了好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尾隨過去,把耳朵貼在門上聽。


    她現在的道德水平真的是越來越低了。


    但是真的很好奇哥哥會和蕭則行單獨談什麽啊!


    房間的隔音效果實在是太好了,她幾乎什麽都聽不到;棠柚想了好久,忍不住趴在地板上,從門下麵的縫隙中,努力而艱難地進行著探聽。


    蕭則行聲線低,棠柚幾乎要貼到門上,終於聽清蕭則行的聲音——


    “……總比背地裏刪短信這種手段更光明……”


    棠柚努力地貼上去,門卻在這個時候從內裏打開,蕭則行垂眸,看著趴在地板上的棠柚:“怎麽?偷看已經滿足不了你,改偷聽了?”


    手撐著地站起來之後,棠柚飛快地後退兩步:“沒有,我剛剛是在做瑜伽而已!”


    她活動活動手腕,看著蕭則行把手機遞過來,忍不住問:“哥哥怎麽把視頻關了?”


    蕭則行輕描淡寫:“沒什麽,隻是氣到精神有點崩潰而已。”


    棠柚:“……”


    江沉庭那個人脾氣最好了,小時候她不懂事,那麽欺負他,他從來都不生氣,也不惱;怎麽可能會被蕭則行氣到精神崩潰?


    棠柚剛想繼續問江沉庭情況,蕭則行不動聲色地提醒她:“柚柚,你該去換衣服了。你哥哥現在在氣頭上,可以等等再給他打回去。”


    ——也對。


    棠柚隨手把手機放在一旁,去挑新送來的禮服裙。


    新的禮裙是早晨送過來的,現在已經一字排開,任由她隨意挑選。


    棠柚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些裙子。


    蕭則行問她:“喜歡哪一件?”


    無論哪一件她都很喜歡。


    每一件簡直都牢牢地長在她審美點上。


    棠柚看了兩遍,難以抉擇:“二叔,你幫我挑吧。”


    又傲氣地補充:“挑一個你看上去就不想脫的。”


    蕭則行淡淡開口:“那你別穿了。”


    棠柚:“……”


    他這意思,難道是所有的都想脫嗎?


    猝不及防地又被拿原話堵了一把,棠柚再不敢吭聲,夾緊尾巴做人,徑直拿走最經典的小黑裙,連帶著鞋子,抱著進了臥室。


    今天上午的對話實在太糟糕了。


    換衣服的時候,棠柚也心驚膽戰的,擔心蕭則行會突然間衝進來,把她懟到牆上一陣瘋狂輸出。


    今天空氣的荷爾蒙含量有點超標。


    總是令她忍不住地想入非非。


    乖乖換好衣服出來後,蕭則行還在對著鏡子打領帶,今天似乎不得章法,試了好幾次,仍舊沒能成功地打好。


    頓了頓,蕭則行轉臉看她:“柚柚,過來幫我打領帶。”


    說話間,他已經坐在沙發上,姿態放鬆,瞧她仍舊一動不動,噙笑:“聽話。”


    上次給他打了一次而已,還上癮了。


    棠柚磨磨蹭蹭地過去,不情願地站在他腿間,認認真真給蕭則行係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嗯,襯著他那張帥臉,倒是還挺好看的嘛。


    有點像那種禮物play的模樣了。


    蕭則行手虛虛放在她腰上,隔著裙子,並沒有按下去,微微眯眼:“這麽不乖?”


    嚇的棠柚立刻抖著手拆開蝴蝶結,老老實實地給他係好,後退兩步,才發現他的領結和自己裙子的顏色又是相襯的。


    難怪剛剛沒有戴領帶,原來是想和她湊一塊啊。


    哼,心機男。


    在這種小地方上也處心積慮地占她便宜。


    棠柚第一次參加拍賣會,也不懂流程,隻能老老實實地跟在蕭則行身後,看著他拿了競拍號碼,隨手遞給助手。


    二樓有專供休息的看台,代拍人坐在樓下參與報價舉牌,與蕭則行采用藍牙耳機進行溝通。


    棠柚萬萬沒想到,還在這裏遇到了熟人。


    鄧玨摟著一個漂亮的姑娘坐在棠柚這一桌,開心地與她打招呼,笑容爽朗:“嫂子好!”


    嫂子?


    棠柚險些被嗆住,捂著嘴巴輕輕地咳。


    蕭則行抽了紙巾遞給她,輕輕地順著她的脊背往下拍,譴責地看著鄧玨:“別嚇她。”


    鄧玨摸摸鼻子,訕訕地笑,仍舊改不了稱呼:“沒事吧,嫂子?”


    棠柚緩過勁兒,急忙阻止:“別叫我嫂子,聽著怪怪的。”


    鄧玨一口一個嫂子的,很容易讓棠柚想到之前在船上的事情;一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譴責地看向蕭則行。


    上次把她耍的團團轉,還騙的那麽可憐。


    老狐狸,太陰險了。


    老狐狸蕭則行飲了一口酒,放下杯子。


    與蕭則行視線相觸,鄧玨隻好改口,正經地開始自我介紹:“棠小姐,我是鄧玨,鄧呢,是鄧麗君的鄧;玨,是一個王一個玉的那個玨。”


    說這,他頗為驕傲地介紹自己身邊的姑娘:“這是許鶯,我老婆。”


    上次打牌時候一起見過,棠柚朝她笑了笑。


    激動的許鶯捏緊了鄧玨的腿。


    鄧玨哪裏還不明白小妻子的意思,對棠柚說:“小鶯是你的粉絲。”


    許鶯壓著激動開口:“上次見棠小姐的時候,我就覺著眼熟,隻是你一直跟著行哥,我也就沒敢猜……”


    她眼睛明亮:“沒想到你真的就是yuko。”


    鄧玨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小妻子,適時補充:“但凡是你發過一次的單品,小鶯都必須要擁有同款……這樣吧,打個商量,下次你再想發什麽,能不能直接買上兩份?省的我一大把年紀了天天還得為了衣服四處奔波。”


    棠柚笑:“好呀。”


    兩人聊起天才知道,許鶯和棠柚同一年出生;隻是許鶯讀書早一年,還跳了級,去年剛剛畢業,同樣信電類專業,現在在銀行中工作。


    正好棠柚在為了畢設的事情發愁,兩個年紀同樣的姑娘很快就聊到一起。


    鄧玨煙癮犯了,拉著蕭則行一起去抽煙室;結果到了地方,他給蕭則行遞了煙,蕭則行卻沒接。


    鄧玨疑惑不解:“行哥,你戒煙了?”


    “正在戒,”蕭則行漫不經心,“柚柚不喜歡煙味。”


    鄧玨嘖了一聲,聽他這麽說,也把煙掐滅:“我還以為你擔心影響精、子質量。”


    蕭則行失笑:“倒也是原因之一。”


    鄧玨按耐不住,問:“你還沒追上人家柚柚?”


    蕭則行笑著看他:“你怎麽比我還著急?”


    “能不著急麽?”鄧玨感慨,“現在咱們這些朋友中,可就你還是單身了。”


    好不容易看到蕭則行對人家動心,鄧玨說:“我第一次見你瞧柚柚的眼神,就透著點不對勁兒;我還聽說老爺子開始給你張羅婚事了?夠可以啊你。”


    鄧玨自詡看人最準,一眼看透蕭則行對那個小姑娘的不一般,當時也跟著惋惜她竟然是蕭則延的養女,還是未成年;誰知道幾天過後,事情出現轉機——


    不是養女,而是蕭維景的未婚妻。


    鄧玨萬萬沒想到,蕭則行竟然真的撬了自家侄子牆角;撬了不說,蕭維景到現在還對他感恩戴德,完全不知道自己頭上被悄無聲息放了頂翠綠翠綠的帽子。


    鄧玨打趣:“萬一追不上,你怎麽辦?這婚禮你一個人辦啊?”


    蕭則行輕飄飄看他一眼:“隻要你這裏別掉鏈子。”


    鄧玨立正,像模像樣地給他敬了個軍禮:“保證完成任務。”


    鄧玨心中諸多感慨。


    要麽就是行哥呢?追女孩子也追求一個穩字,放長線釣大魚;可憐了柚柚那麽個小姑娘,現在落入行哥圈套了還不知道。


    並不知曉被套路的棠柚還在興致勃勃地傳授著自己的搭配大法:“你四肢細,現在天冷了,最適合穿羊絨類、袖子稍寬鬆些的衣服,露出一截白手腕……”


    許鶯正認認真真地記著筆記,一個人影挪過來,她還以為是鄧玨,抬頭看了眼,懵住:“維景?”


    棠柚被這一聲驚的仰臉,看到蕭維景。


    他的神色並不算好,略顯頹唐,此時正目不轉睛看著棠柚:“柚柚。”


    棠柚心裏麵嘀咕一聲奇怪。


    奶奶不是說已經讓蕭則行替蕭爺爺來了麽?怎麽蕭維景又過來了?


    眼看著蕭維景要坐在她旁邊,棠柚下意識阻止他:“不行,這個位置是二叔的。”


    蕭維景麵露尷尬:“抱歉。”


    棠柚叫侍應生過來,再加了一把椅子。


    畢竟是前未婚夫嘛。


    一想到蕭維景為了能夠取消婚約挨了老爺子那麽多次打,她還是挺同情他的。


    棠柚隻是盡了禮儀做了最基本的事情,在蕭維景眼中,卻並不如此。


    棠柚還能這樣溫和且平靜地與他交流。


    她果然還是不舍得責備自己吧。


    蕭維景坐下來,問棠柚:“你怎麽跟二叔一起來了?”


    昨晚上,趙曼蘭特意給他打電話,說柚柚跟著蕭則行來拍珠寶了,讓他抓緊時間跟上,好和棠柚培養感情。


    若是放在之前,蕭維景必定會對這種事情不屑一顧;然而現在他整個人的心態都變了,下意識地想要去彌補棠柚。


    或者說,他想要修補兩人之前感情的裂痕,期望棠柚仍舊能夠像之前一樣。


    蕭維景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會加倍的補償棠柚;也會盡自己所能,讓她開心起來。


    棠柚像之前那樣嬌滴滴的,其實也不壞。


    棠柚低頭看著拍賣品的介紹,不小心拿錯杯子,誤喝了蕭則行杯中的酒,辣的舌頭尖疼,眼淚差點下來了:“奶奶讓我過來的。”


    蕭維景看著她眼睛發紅,心中狠狠一震,手足無措,放緩聲音:“柚柚,你別哭啊。”


    恰好蕭則行聽到這麽一聲,冷著臉,毫不客氣地拉開椅子,沉著臉看向棠柚:“柚柚?怎麽了?”


    棠柚:“剛剛喝錯杯子了……”


    蕭則行神色略鬆,端著牛奶杯,遞到她唇邊。


    棠柚扒著他的手腕,再自然不過地小口小口喝著他喂過來的奶。


    她的臉幾乎和蕭則行的巴掌一樣大。


    仿佛一下子就能蓋住。


    旁側的蕭維景心裏略有些不適。


    不對。


    正常家的叔侄應該不會這麽親密吧?


    不過想想,之前他也是這麽喂自己的小表妹喝奶粉,雖然小表妹今年才五歲;二叔這是沒有孩子,把父愛都給了棠柚嗎?


    灼燒感下去之後,棠柚才看向旁側的蕭維景:“你到底想說什麽?有話快說,別磨磨唧唧的。”


    她覺著蕭維景越來越不痛快了。


    蕭維景一僵。


    蕭則行淡淡看他:“桌子容不下五個人,維景,你換個地方坐。”


    蕭維景頭都要大了。


    怎麽二叔現在鐵了心的要幫棠柚遠離他啊?他現在已經誠心誠意地悔過了啊。


    蕭維景壓低聲音問他:“二叔,我是您親侄子對吧——”


    “也可以不是,”蕭則行不為所動,“換個位置,礙眼。”


    蕭維景以為蕭則行還在為了上次的事情怪罪他,畢竟項目上的失誤是蕭維景無心造成,文靈也的確蒙蔽了他這麽久。


    蕭則行一直都花了大心血來栽培他,如今他辜負了二叔的期望,二叔對他失望也很正常。


    棠柚多半也還在生氣,現在正低頭看著畫冊,也不理他。


    頰邊的發毛絨絨的。


    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她這麽可愛?


    鄧玨笑容可掬,在蕭維景耳畔輕聲說:“你別急,再給柚柚和二叔一點時間;估計再過上一個月,你就不用因為追柚柚發愁了。”


    ——畢竟馬上就要叫柚柚二嬸了嘛。


    蕭維景心知強求不來,頓了頓,低聲道謝:“謝謝玨叔。”


    他換去了另一張桌子,卻仍舊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邊。


    蕭維景走了之後,蕭則行才低頭問棠柚:“這些有沒有你看上的?”


    棠柚手指點著畫冊,頗為費解:“你說爺爺想拍些送給新娘子做禮物的珠寶?”


    “對,”蕭則行凝望著她,頰邊酒窩深深,“柚柚覺著婚禮上戴什麽比較合適?”


    棠柚犯了難:“其實我對珠寶了解不深的……”


    棠宵哪裏能如蕭家一般,棠柚自己雖然也有些充場麵的珠寶首飾,但極少有頂級的。


    “沒事,隻要你覺著好看就可以,”蕭則行笑,“你喜歡什麽,咱們就買什麽。”


    棠柚沒由來為“咱們”兩個字悄悄動了心。


    他這樣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給他們兩人的婚禮準備珠寶一樣。


    棠柚很快把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壓下去,隨手在畫冊上指了指:“這個看起來好像不錯哎。”


    掀開,指給他看:“這兩個好像也行。”


    棠柚在這三件之間糾結,不知道要什麽好。


    正犯愁,聽見蕭則行有條不紊地用耳機告訴樓下的人:“2號、7號和8號;嗯,沒有上限。”


    還在為了三件珠寶究竟要選哪個的棠柚愣住。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指哪買哪”?


    也太幸福了吧嗚嗚嗚。


    ……假如東西是買給她的,她會更加幸福,幸福到爆炸。


    蕭則行垂眸看她:“還有哪些看上的?”


    棠柚搖頭:“沒了。”


    這一件珠寶的首飾價格就足以令她咋舌了,要是再買幾件……


    天。


    拍賣會進行的很快,流拍的珠寶並不在少數,但棠柚先前看上的那三件,都被蕭則行拍了下來。


    拍賣成功的價格令棠柚倒吸一口冷氣。


    她覺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肯定很沒有見識。


    但是真的好好好貴啊!


    可以買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裙子睡衣毛絨絨,可以吃好多頓火鍋小龍蝦……


    棠柚很不爭氣地想,自己果然還是個窮人。


    果然不適合嫁到蕭家去。


    蕭則行已經簽了名字,讓助手去取東西,含笑問棠柚:“中午想吃什麽?”


    棠柚說:“想吃檸檬。”


    她現在好酸酸酸酸酸啊!


    蕭則行問:“想怎麽吃檸檬?檸檬汁?還是要鮮檸檬片?”


    棠柚沒有和這個與網絡熱梗脫節的老男人解釋。


    她已經酸到沒辦法開口了。


    蕭則行微笑著與鄧玨許鶯道別,帶著她走特殊玻璃通道,兩處寂靜無聲。


    棠柚還沉浸在“原來我是個這麽窮的窮逼”的震驚中,忽然感覺胳膊被蕭則行摟住,往他的方向攬了攬。


    被他手掌觸碰的時候,棠柚心裏麵驟然一慌。


    這邊一個人都沒有,蕭則行特意帶她走這條路,難道是想要……


    棠柚今日穿了條無袖切肩小黑裙,細細的胳膊露在外麵,有些發涼;而蕭則行的手掌大且溫暖,幾乎能將她整個胳膊掐在掌心。


    棠柚低著頭,看到他潔淨的褲腳,臉頰幾乎貼在他胸膛上,她要被這股冷冽的雪鬆香淹沒了。


    她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蕭則行抱著抵在牆上親吻,就像先前他醉酒後的那次,會一隻手按住腰,另一隻手摟著頭,任她不管怎麽掙紮都不鬆開,隻能被動地承受……


    胡思亂想中,蕭則行已然鬆開她:“剛剛地上有垃圾。”


    “啊?”


    棠柚轉身,果然看到地上靜靜躺了個白色的紙片片。


    什麽嘛……


    原來是怕她踩上去才會摟著她避開。


    明明一句提醒就能解決,幹嘛還弄的這麽曖昧。


    害的她現在心髒還跳個不停。


    蕭則行不動聲色地問:“知道你不習慣吃西餐,我提前訂了中餐館。你還有沒有其他想吃的?可以讓那邊主廚做。”


    已然走出玻璃通道,棠柚還沒來的及回答,聽到旁側傳來蕭維景的聲音:“柚柚。”


    棠柚轉身。


    蕭維景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陽光透落在他臉頰;與蕭則行相似的眉眼上,氣質卻大相徑庭。


    他輕聲問:“我們能單獨聊聊嗎?”


    棠柚不明所以:“聊什麽?”


    她並不覺著自己和蕭維景有什麽好聊的。


    旁側的蕭則行看了眼腕表,開口:“頂多給你們三分鍾時間。”


    蕭維景感激地看他:“可以。”


    蕭則行摸摸棠柚的頭發,警告地看了蕭維景一眼,這才離開。


    蕭維景等他走遠,這才毫不遲疑地開口:“柚柚,我們重新訂婚吧。”


    棠柚一臉懵,直戳戳地問:“你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是去動物園被駱駝排著隊啃了一遍?還是在非洲大草原上被獅子輪流踢了一遍?


    他瘋了嗎?


    好不容易才解除婚約,現在又要回去?


    蕭維景就這麽喜歡被老爺子暴打嗎?


    蕭維景略微一頓。


    這個念頭近期一直在他腦海中徘徊。


    他想要重新和棠柚開始,中間沒有文靈,也不會再有分別;他已經知道錯處,會認真地寵著她。


    他不會,但是可以學。


    柚柚大概是開心壞了吧,才會有這麽耿直的反應。


    蕭維景斟酌著話語:“之前都是我對不起你,文靈、包括這幾年來的忽視,都是我的錯……柚柚,我這幾天想了很多,也反省很多。之前的事情全是我不對,今後我會加倍的補償——”


    棠柚醒過神來,哭笑不得,心懷愧疚地和他耐心解釋:“和你說實話吧,當初想解除婚約的並不止你一個。很抱歉瞞了你這麽久,但是我的確從未喜歡過你,你並非是我的理想型。”


    從未喜歡過。


    蕭維景身體狠狠一晃。


    她……什麽意思?


    一直以來,她永遠甜甜地叫他“維景哥哥”,總是跟在他後麵,在長輩麵前獻殷勤,和二叔交好……難道不是因為喜歡他、想要和他結婚麽?


    棠柚認真道歉:“十分抱歉,從得知你和文靈糾纏不清的那刻開始,我就想要解除婚約了;但是您也知道老爺子的脾氣,所以隻能用了點小手段,才能讓你主動提出退婚。對不起,是我算計了你,這四年來你看到的都是假象,包括你誤以為的我愛你。”


    蕭維景死死地捏緊拳頭。


    棠柚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笑的自在:“不過,現在的結果,我們當初不都是求之不得嗎?”


    她朝蕭維景擺擺手,絲毫沒有留戀地離開,和蕭則行說了幾句話,彎腰上車。


    風慢慢悠悠吹起她耳邊一縷柔軟的頭發,蕭維景薄唇緊抿。


    棠柚從不曾愛過他。


    不,這可能是她的謊言,柚柚還在因為文靈的事情生氣,才故意說這些話來試圖激怒他。


    蕭則行走來,站到蕭維景身旁,拍了下他肩膀:“回去吧。”


    蕭維景看向蕭則行,眼中布滿血絲,他艱難地問:“二叔,柚柚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蕭則行淡聲:“生你的氣做什麽?你倆又沒關係了。”


    蕭維景默然不語。


    他寧可棠柚還在生氣,也好過一句輕飄飄的“沒關係”。


    此時此刻,蕭維景比正式解除婚約的那天還要難受。


    他真的已經徹底失去了當初怯生生叫他“維景哥哥”的小女孩。


    在他想要珍惜嚐試挽回的時候,卻被告知,那個小女孩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蕭則行凝視著一片悠悠蕩蕩的落葉,漫不經心地開口:“對了,還有件事情忘記告訴你,文靈慣偷成癮,以前從柚柚那邊偷走過不少東西。”


    他說:“其中就包括你那條手串。”


    作者有話要說:  二叔:殺人誅心,專業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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