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石正在鬥嘴,乾坤盤突然唰地一下滾到他身旁,低聲道:“息聲!有東西來了。”


    田襄連忙俯下身,側耳半天,並未任何動靜,奇異地看著乾坤盤,剛要站起,又聽乾坤盤傳音道:“別動!”


    良久之後,傳來斷斷續續的沙沙聲,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草叢中摸索。夜幕之中,田襄疑惑地盯著乾坤盤,不明白這塊石頭的聽力為何會這麽好。有時覺得這石頭很強大,可有的時又覺得它很弱小,令人難以捉摸。


    田襄暗自探手入懷,獸骨不知遺落何處。隻好扒著溪水旁的圓石,四下張望。


    沙沙聲愈來愈近,似乎就在頭頂上方的山嶺間。田襄緊張地盯著那裏,甚至能聞得自己的心跳聲。乾坤盤躺在他身旁的亂石之間,儼然一塊普通的石頭。此時,他甚至有些羨慕這塊石頭了,便於隱藏。


    “五靈宗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乾老,再這樣下去恐難駕馭。”另外一個接話道。


    “那道不至於,一隻綠毛吼能翻起什麽大浪。”蒼老聲音頗為不屑。


    “乾老還是在意些好,若被旗主察覺,恐被怪罪。”剛才的那個聲音說道。


    說話間,聲音愈來愈遠,似乎他們行走極為匆忙。


    這時,乾坤盤已順著他的手臂滾至肩膀,在他耳邊傳音道:“似乎是馭魔旗的人。”


    “馭魔旗?人族?”田襄低聲問著就要站起,而乾坤盤微發光暈將他按在地上,傳音道:“最好別去招惹那些人。”


    沒多久,東方漸露魚肚白,幾縷圍光穿透薄霧,耀亮山穀,遠近景物盡攬眼底。這是一道狹長山穀,寬不足十米,兩道絕嶺高聳雲霄,一口泉眼從遠處半山間湧出,飛下崖壁,匯流成溪。


    “這應該就是黑牛說的界嶺吧?”田襄看了看躺在青石板上的乾坤盤,問道。


    “嗯!?快走!”乾坤盤唰地立將起來,滾至田襄身邊拖著即走。


    田襄一邊奔跑,一邊不解地問道:“又怎麽了?”


    “少廢話,逃命要緊!”乾坤盤一邊嗬斥一邊拖著他轉個彎徑向山嶺奔去。


    突然聞得轟隆巨響,天地劇顫,荒域深處二十多道熔岩衝天而起,近處山巒崩塌,烈焰燃天。


    田襄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景象,驚的目瞪口呆,被乾坤盤拖拽著機械地奔跑,嘴裏還喊著:“火山!火山!”


    接著是無數凶獸嘶吼、奔馳之聲不絕於耳。田襄扭頭望去,有的順著穀底,有的攀岩於懸崖,猶如洪流,呼嘯奔來。


    轟隆!


    一道強光在巨獸間炸開,一頭山丘般的巨象轟然倒下,整片巨獸瞬間被碾成碎泥,獻血沿著山穀,緩緩流淌。


    田襄驚恐地看著這一切。他在此荒域中待了幾個月,並沒覺得有多少生靈,可突然萬靈奔馳,令他一時沒回過神。


    嗷!極遠處,一頭黑色雄獅絕望地嘶吼著,瞬間湮沒於火海。


    遠處幾道黑影沿著山嶺飛馳跳躍,倉惶而逃。人族,那是人族!田襄心中一驚,又覺得在什麽地方見到過這些人。突然,想起初遇黑牛時,那些身著黑衣戴著黑色麵具的甲士。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獸群已衝將而來,瞬間將田襄和乾坤盤湮沒。一人一石一邊奔跑一邊在粗大的獸腿間躲閃避讓。砰地一聲,田襄被一隻獸腳踢中,跌落另一群凶獸之間。田襄連滾帶爬向一邊躲避,而就在此時,一隻粗大的象腿迎麵踏下。乾坤盤身泛微光,將他推到遠處,然那象腿瞬間塌下,將乾坤盤踩在腳下。


    此刻,田襄陷在獸群之間,左右躲避,一隻白猿撞來,他趕忙伸手抓住其腿上長毛,被帶著在向前飛馳。忽然,另一頭凶獸擠將過來,兩獸相撞,將田襄彈飛,撞在一隻犀牛身上,落在獸群之間。群獸奔馳,田襄被踢來踹去,一隻大腳踏來……。一道白光閃爍,乾坤盤不知何時飛馳而至,散著微光卷住田襄將他拉開。然而,剛躲過大腳,又被一隻鴕鳥趟飛出去,撞到崖壁,跌落在窄縫之間。無數碩大的獸腳踏著縫隙之上轟隆而過。


    乾坤盤滾到他的身旁,散著微光,想要把他推出去。田襄望著頭頂上無數獸腳,喊道:“不要動!就在這裏。”


    他話音未落,此處山崖忽然崩塌,狹窄的縫隙瞬間裂開,幾頭凶獸呼地一聲墜落下來。一頭熊怪眼見砸到田襄頭上,乾坤盤嗖地一聲飛到他頭頂,亮光四溢,托起那頭熊怪,將其推向一旁,隨即卷起田襄,躥出地麵,瞬間把他甩在山嶺間的一個坑窪之中。而與此同時,另外一隻熊怪本來,伸出巨掌呼地一聲將乾坤盤拍在地麵。


    就在此刻,整片山嶺晃動的愈發厲害。群獸驚恐,有的攀著崖壁,有的順著穀底,還有的越過裂縫,呼嘯而過。那隻襲擊乾坤盤的熊怪也倉惶奔退。


    田襄所在的坑窪正處在劇烈晃動的山嶺之上,故此獸群紛紛遠避,反倒躲過了踩踏之險。他爬在坑窪處,朝下焦急地呼喚乾坤盤,而久久不得回音。匆忙之間,他不及細想,從坑窪處跳將出來,沿著崖壁滑下,縮在濃濃塵土之間,一邊喊著乾坤盤一邊四下摸索。好在此刻群獸轉向奔逃,根本沒人留意他的舉動。忽然,一塊玉盤艱難地滾到他的身邊,田襄連忙撿起,“找到你了!找到你了!”不知何時,他已淚若滂沱。


    轟隆!


    一道亮光在獸群炸開,幾隻凶獸瞬間被踏為肉泥。“群獸聽著,出此界嶺者,殺無赦!”遠處為首的黑衣甲士在山嶺之巔一邊奔馳一邊呼喝。


    無數巨獸猩紅著雙眼怒視那些甲士,一些已破口大罵,“馭魔旗了不起嗎?阻我等活路者,死!”


    “人族!遲早宰了你們全部!”


    ……


    在一片罵罵咧咧地呼喊聲中,有的出手還擊,有的順穀衝出,有的向嶺上奔逃。那山嶺之巔的黑衣甲士也向遠處避退。


    伴隨著獸群奔馳之聲,整道山嶺足足晃動了一個多時辰。此時,荒域深處的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隻有間斷地發著轟隆聲。


    待塵埃落定,無數巨獸的屍體之間,田襄宛若土塊,獨自一人頹坐在一塊巨岩的角落,捧著乾坤盤,暗自流淚。此刻乾坤盤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潔白的表麵裂開四五道細縫,無論田襄怎麽呼喊,它都那樣靜靜地躺在,沒有回音,更沒有動靜。


    田襄茫然地望著荒域深處,喃喃道:“黑牛,你還活著麽?”此刻,在他的心裏充滿了愧疚,黑牛為了幫他,音訊全無;乾坤盤為了救他,身被擊裂。他默默地擦幹嘴角的獻血,發誓般地嘟囔著,“我一定要強大,一定要強大!”


    然而喊完之後,卻又是滿眼的無助。他莫名其妙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似乎任何生靈都很強大,可唯獨自己卻如此地渺小。放眼此處,是無盡的荒域和高聳的懸崖,該何去何從?又該如何強大?他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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