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雲層的高樓拉低了被霓虹暈染的夜空,奢華的浮空車穿梭在細密的雨幕之中,藍色的尾焰掠過了浮在建築表麵的巨大全息投影。


    以假亂真的鯨魚投影在雲海中翻了個身,伴隨著燦爛的煙花,低沉悠揚的鯨鳴聲響徹了夜空。


    ……


    西裝筆挺的林川戴著茶色的無框眼鏡,在仿生機械服務員恭敬的注視中,從坐落於荒木塔99層的餘燼餐廳走了出來,懷裏還攬著一位身姿搖曳的姑娘。


    但如果仔細去看,就能發現,林川的手並沒有蓋住姑娘那不堪一握的腰間,而是空懸著,擋住了姑娘後腰上那個可愛的蝴蝶紋身,是個標準的紳士手。


    姑娘抬起頭,有些嗔怪的瞥了林川一眼,吐著酒氣喃喃道:“你很喜歡這隻蝴蝶?”一邊說著一邊把林川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腰上。


    “莫小姐,我可是賣身不……呸,賣藝不賣身的,這蝴蝶雖然好看,卻不是我喜歡看的哪一隻。”


    林川很自然的抬起了手臂,看了一眼時間,目光卻不受控製的望向了,那藍紫色霓虹下流光溢彩的蝴蝶紋身,隻不過這向下的目光似乎是讓莫小姐誤會了。


    她紅著臉啐了一口“流氓。”,身子卻變得更軟了一些。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要不然就趕不上下一班空軌了。”


    林川趕緊攔住了一輛浮空車,把莫小姐塞了進去,跟司機說了地址之後,就直接關上了車門,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關門時,還不忘讓姑娘給他留個好評。


    眼看著浮空車遠去,林川趕緊衝進了最近的電梯,到了69層後,便衝進了商場,輕車熟路的溜進了大鳥轉轉服裝店的庫房,把還帶著吊牌的西裝和領帶放了進去,順手把那副顯老的眼鏡也摘了下來。


    出門之前他又特意把自己熨帖的白襯衫弄皺,背頭弄亂,很快就從一位衣冠楚楚的紳士,變成了一個有些落魄的公司職員。


    快速轉換了形象,林川這才又急匆匆的趕往電梯間,電梯門關閉之前,他身後遠遠的傳來了庫管老張的聲音:


    “小林,我後天早班,記得晚上再過來送貨。”


    “知道了!”


    林川認真的看著手機上下一單的資料,頭也沒抬的應了一聲。


    為了湊夠去理想大學的學費,林川足足找了三份兼職,家教,送貨,還在當下最火的替身APP中注冊了成為了初級替身。


    就比如剛才在餘燼餐廳和他共進晚餐的莫小姐,就是想找一個替身來應付家裏的催婚,林川隻需要陪著她吃一頓飯,就可以收入500塊聯邦幣。


    值得一提的是,這還是林川第一次接到50層以上的訂單,剛剛莫小姐把透明的點菜平板遞給他之後,他一直翻到了最後一頁,才找到了一道三位數的菜品“秋意濃”。


    等林川點完了才知道那是一首鋼琴曲……結果就是好不容易去了一次那麽高級的餐廳,林川卻隻能空著肚子出來。


    除此之外,林川還扮演過替小學生開家長會的舅舅,在葬禮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孝子……


    掙錢嘛,不寒磣。


    而下一單,林川需要扮演的是一個老婦人的兒子,下訂單的是替身的妹妹,她哥哥前幾天下班太晚,在回家的路上被拾荒者給做了,家裏的老太太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走不出來,需要林川去安慰一下。


    ……


    隨著樓層越來越低,電梯裏的人也越來越多,電梯終於到了33層,林川費了好大的勁,才擠出人群,快步的趕往了空軌站台。


    按照計劃趕上了這班空軌列車,林川總算是送了一口氣,做計劃是他的一個小習慣。


    不管是學習,還是出來接替身的訂單,林川都會提前做好計劃,有時,甚至會把時間精確到秒,為的就是提高自己的效率。


    剛才要是再和莫小姐膩味一會兒,他負責送貨的那家服裝店就打烊了,就算是沒拆吊牌林川也不得不買下那“天價”的西裝,所以隻有貧窮才能讓人抵擋住誘惑。


    而林川最不喜歡的事,就是因為別人的原因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可是他現在卻一點都沒有生莫小姐的氣,腦海裏全都是那隻流光溢彩的蝴蝶紋身。


    十八歲的少年,正是火力旺盛的時候,林川倒也沒有刻意控製自己的遐想,想象又不犯罪。


    ……


    ……


    夜空變得更加深邃,細密的雨珠也連成了珠簾,遮蓋了天地。


    好不容易安慰好了痛失愛子的老婦人,林川的手機也收到了銀行的短信:


    “您尾號9527的儲蓄卡5月28日20時17分收入聯邦幣200.00元,活期餘額10112.23元。【理想銀行】”


    這是他的餘額第一次突破五位數,雖然距離湊夠第一年的學費還差20000塊,可林川還是想著應該慶祝一下。


    趕上了最後一班空軌列車,林川幸運的找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在入睡之前他的腦海裏還回蕩著老婦人那一句:


    “沒了,才知道什麽叫沒了。”


    空軌列車上到全息投影中,純白色機器人正在播報著最新的聯邦新聞:


    【聯邦議會向第七區超凡學院發出賀電,祝賀超凡學院本屆C級畢業生超過百人,超凡學院將於九月份開始擴招,預計招收新學員人數將首次超過千人。】


    【第九區犯罪率依然居高不下,聯邦或將采取強製管製。】


    【第五區理想生物科技公司推出了新一代抗衰老藥品……】


    距離第三次世界大戰結束,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聯邦的九大安全區隔絕了荒野,也畫地為牢,隔絕了外麵的世界。


    在安全區有限的土地上,城市隻能縱向發展,除了年久失修的地麵道路,電梯和浮空車便成了最主要的交通設施。


    33層的空軌站台,仿佛成了一道分界線。


    哪怕是在犯罪率最高的第九安全區,33層之上的人們,也享受著科技高度發展帶來的盛世。


    那裏各種抗衰老藥品的廣告投影比樓體還要高,都在緩緩的向上滾動著,直至沒入雲霄,才消散不見。


    而生活在33層以下的人們,就隻能聽見那些喧囂的聲音,那些衝破了雲海的摩天大廈,留給他們的就隻剩下了黑暗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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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前方到站,光林塔站,光林塔站是本次空軌的終點站,請乘客帶好隨身物品,從左側下車。】


    林川有些疲憊的睜開了眼睛,快步的走下空軌,在站台邊的公共儲物櫃前掃描了瞳孔之後,把早上存在這裏的書包拿了出來,去衛生間換上了便裝,這才穿過IPC駐守的巨大鐵門,走進了電梯。


    那道鐵門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門後的牆壁上滿是齷齪的電子塗鴉,在藍綠色熒光的映照下,仿佛空氣中都帶著破敗的味道。


    雨滴順著房簷滴落,衝刷著滿是灰塵的玻璃牆壁,流入昏暗的窄巷。


    終於腳踏大地的林川戴上了兜帽,隻露出了略帶蒼白的下半張臉。


    純黑色的帽衫下,是被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哪怕腳上的帆布鞋已經有些破舊了,他也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倒映著霓虹的水坑。


    路上的行人不多,大多都神情麻木的低著頭,行屍走肉一般的走向下一個目的地,更深的巷子裏有賣春的姑娘在和嫖客商量著價錢,也有醉漢大著舌頭胡言亂語的嚷嚷著。


    林川在便利店門口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用十二塊錢,買了一根火腿腸和一根草莓味的蛋白棒,這才繼續走向了城市的邊緣。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街道也愈加荒涼黑暗。


    臨近郊區,便可以看見巨大的浮空要塞正懸在安全區的邊緣,每一次在地上仰望這些核反應堆驅動的龐然巨物,林川都會由衷的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模糊的槍聲和引擎轟鳴的聲音由遠及近,變得越來越清晰。


    林川卻不為所動,隻是淡定的走進了旁邊的巷子裏,從破舊的牆麵上拿下了一塊鬆動的牆磚,把早就藏在裏麵的匕首拿了出來,揣進了兜裏。


    在郊區長大的他早就習慣了這裏的混亂,有槍響,隻可能是荒野裏的人衝過了隔離帶,因為安全區內的槍械管控十分嚴格。


    帶有厚重裝甲的浮空車懸在了道路的盡頭,幾名全副武裝的IPC治安士兵無視了那十來米的高度,直接從浮空車中跳了下來,緊接著密集的槍聲便伴隨燦爛的槍火響起。


    IPC是聯邦執法機構,每個執法小隊都配備浮空車,和全身外骨骼裝甲,是安全區內唯一可以合法持槍的執法人員。


    在交火的時候,IPC會無差別的攻擊20米以內的所有生命體,林川可不想惹上麻煩。


    僅僅過了不到一分鍾,夜空就再一次恢複了寂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隻有浮空車升空的環狀氣流吹落了幾片樹葉。


    早就等在一邊的“拾荒者”就像是看見了腐肉的禿鷲一樣,一擁而上,林川也邁開了腳步走了過去。


    這群拾荒者是第九區的清道夫,大多靠收集屍體上的物資而存活,也有人鋌而走險,幹一些違法犯罪的勾當。


    有時候餓極了的拾荒者們也會帶走一些屍體……這些沒有身份證明的荒野人是隻存在於混亂第九區的特殊人群。


    林川無視了“拾荒者”們戒備的目光,自言自語的說道:


    “郊區現在越來越亂了,你確定隻要冥想就可以覺靈嗎?”


    “應該是吧……”


    林川腦海中的聲音很沒有底氣。


    他剛要吐槽,一個衣衫襤褸的拾荒者就擋在了他的麵前。


    造型有些簡陋的螳螂刀從拾荒者的機械手臂中彈射了出來,刀身上暗紅色的鏽跡透出了危險的氣息。


    想到老婦人那一句“沒了,才知道什麽叫沒了。”林川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攥緊了兜裏的匕首,在拾荒者疑惑的注視下,低聲說道:


    “出來幹活了。”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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