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壘一般的墓穴,遍布俄式貴族最喜歡的冷厲而繁複的花紋,上麵落滿枯死的藤蔓,被白雪覆蓋著。


    它甚至還有一扇可供進入的大門。


    “大人,就在這兒了。”


    枯骨口中發出難聽的叫聲,在剛才的路上,它說出自己的名字——“伊萬.克林曼托維奇”。


    卡洛目光所及,墓碑上的積雪快速融化,顯現出上麵的字跡來。


    “格裏高利.艾菲梅奇.拉斯普金,他終將從地獄歸來..”


    不錯的墓誌銘,確實,他現在從地獄爬出來了。


    卡洛收回目光,墓穴大門“轟隆”一聲敞開,刮起的狂風卷得雪花肆意飛舞。


    “大人..”


    枯骨伊萬巴巴地望著卡洛,神色中帶著忐忑和討好,訕訕地開口。


    卡洛沒有看他,隻是淡淡道:“你自由了..跑遠一點,小心被人敲碎了骨架子..”


    “嘿嘿..”伊萬如獲大赦,再一次向卡洛表示自己的感激和尊敬,然後邁著兩條枯枝般的長腿,在雪地裏一蹦一跳地行走著,速度倒是頗快。


    卡洛走進墓穴,裏麵是一條直通而下的石階,他知道,在格裏高利在地獄沉淪的那些日子裏,忠心耿耿的下屬幾乎挖空了這片墓園底下的土地,建立起一個龐大而恢宏的地下迷宮。


    拾級而下,經過一條漫長的黑暗甬道,卡洛來到一間稍顯寬敞的房間,青灰色的牆壁上雕鑄著骷髏、刀劍、惡魔等形象,看著像中世紀的黑暗審訊室,又像破敗的邪神殿堂。


    房間有四個出口,每個出口向外又是一條長長的石板路。


    卡洛四望了一眼,隨便向著一個出口走去,忽然,腳底下傳來微微的震顫,有齒輪轉動的聲音響起,地麵上的石磚翻開,四堵手掌厚的黑牆從底下“轟轟”升起,鋼鐵澆築,然後牆麵上猛地爆出尖長的突刺。


    從外麵看去,就像一個巨大無比的荊棘鐵籠將卡洛圍在裏麵,而這個籠子正快速地往裏縮小著。


    隨著鐵籠的縮小,其中一麵鐵牆的顏色迅速發生著改變,從暗沉的黑色向赤紅之色過渡,而那麵牆上也隨之凸起一個碩大的鼓包,終於,“嘭”的一聲巨響,整個鐵籠爆裂開來。


    熾熱的氣息席卷全場,將墓穴裏的冰冷寒氣一掃而空,赤紅色的鋼水肆意橫流,落在牆上、地上發出嗤嗤的聲響。


    卡洛緩步而出,黑袍加身,一絲褶皺都沒有泛起,依舊高貴、冷漠,宛如從岩漿中走出的王者。


    鐵籠的毀滅仿佛觸怒了這隻蟄伏地底的“鋼鐵巨獸”,它“嘶吼”起來,整座地底建築都開始顫動,巨大的齒輪聲滾過,潛藏在黑暗中的獠牙漸漸隱現。


    這時候卡洛已經走上其中一條石路,隻有極為狹窄的一條,兩邊的鐵圍欄因為時間的腐蝕而變得老舊不堪,稀疏零落,就像參差不齊的犬牙。


    在石路兩邊,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深淵,比房子還大的齒輪、鋼索在其下轟隆運作著。


    死寂的空間裏無端響起一聲悶響,像巨獸低低地咳嗽了一聲,然後無端刮起了風,黑暗的兩邊,巨大無比的落錘搖擺下來,狠狠朝著孤伶伶懸立半空的石路打去。


    “嘭..”


    落錘和磚石碰撞,發出陣陣轟鳴,落石滾滾而下,石路崩塌。


    卡洛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繼續維持著原來的速度,原來的方向。


    可怕的落錘在他眼前身後劃過,腳下的堅實地麵寸寸崩塌,他卻宛若未覺,依舊不疾不徐。


    當整條石路徹底崩塌,卡洛還未走完這條懸崖一半的路程,可他依舊穩穩地行走在黑暗虛空之上,仿佛腳下有一塊塊看不見的階梯在托舉著他。


    走到懸崖的另一頭,路又變得極窄,隻有可供一人通過的大小,頭頂和兩側和先前一樣,老把戲,還是插滿無數寒光四溢的尖刺。


    卡洛的腳步從未停頓,當他走過,那些粗大的尖刺冒起青煙,就像是一塊火炭穿過雪層,紛紛融化、凋落,隻留下一個人形的輪廓。


    在這條甬道之後,黑暗暗沉的色調終於發生了改變,橘黃色的火光映照了整個房間,熊熊的壁火燃燒著,耳畔還徜徉著古老歌劇的音樂。


    終於見到了人,或者說可以稱得上是人。


    一個渾身上下被包裹著黑色緊身衣,穿著漂亮的金色胸甲的怪人,扶膝坐在一把椅子上,頭顱隨著樂聲微微地搖擺著,似乎沉醉在其中。


    在怪人的身邊,是絞索、鍘刀、鐵荊棘..各種殘忍黑暗的中世紀刑具,上麵還站著或新鮮或幹涸的血跡,這一幕看著詭異無比。


    當卡洛走出甬道,怪人也終於從音樂中醒來,他緩緩站起來,轉身麵對著卡洛,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到來。


    “簡直像個闖關遊戲..”


    卡洛好笑地歎了一句。


    怪人用手按在自己右胸心髒的位置,那裏有一個發條狀的東西,他用力地擰了三圈,然後體內響起“嘎吱嘎吱”如齒輪運轉一般的聲音。


    他伸出雙手,兩把尺長的劍尖從他的手背上突出,在火光下寒光四溢,顯示出其恐怖的鋒利程度。


    卡洛笑了一下,用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樣姿態和語氣緩步走上去,隨意地說道:“我相信現在的你肯定不保修了..”


    怪人動起來,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又忽然出現在卡洛麵前,雙手的劍尖朝著卡洛兩邊太陽穴的位置狠狠刺來,就像一條凶猛無比的眼鏡蛇,猛地繃緊了身子,彈跳起來,向自己的敵人遞出毒牙。


    卡洛極為隨意地抬起手,明明怪人的動作已經快到化作殘影,他的手清晰可見,可偏偏他白皙修長的五指先一步扣住怪人的腦門。


    “哢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刺耳聲音,怪人的腦袋被卡洛捏成了一團,就像一顆幹癟橘子。


    鋒利的劍尖停在距離卡洛麵門還有十幾厘米的地方,停滯不前,再無力地垂落下去,怪人倒在地上,如一堆損壞的機器。


    卡洛收回右手,淡淡地瞥了地上的怪人一眼,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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