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膝下五子二女。


    大殿下邵誓知和二殿下邵誓行皆是董舒皇貴妃所出,董舒皇貴妃是先帝早年寵妃,卻因生產二殿下而死,自此先帝厭惡二殿下,而覺得對大殿下有虧,遂將大殿下留在身邊親自教導,後來又立大殿下為太子,而二殿下卻因養母——當今太後和萬家,以及墨王扶持奪嫡登基。


    三殿下墨王為璽宸皇貴妃所出,也是先帝親生四子中到了如今唯一還保全著的殿下,和四殿下南安王交好。璽宸皇貴妃其實並不得寵,隻是侍奉先帝的時日長,先帝念著情分罷了。


    太後膝下一兒一女皆未成年便逝去,一直撫養當年皇上。


    淳佳貴妃膝下一女,因太後不待見,如今養在行宮。先帝晚年偏寵淳佳貴妃,一直想廢後,立淳佳貴妃為皇後,隻是這念頭未起多久,先帝便暴斃而去,倒是保全了皇後。


    先帝駕崩後,璽宸皇貴妃本請旨出宮為皇上守靈,太後不願,她隻得留在宮中,又為保全墨王,願終身不進宗譜,不要位分。


    不過,這都是陳年往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天子也是一座後宮吧。


    第二日,蕭合起的比往日早了半個多時辰,用過早膳,對著鏡昭說道:“今日去見過皇後吧,我被封為美人這麽久,還沒有去向她行過禮,雖然說皇上有了恩準,總歸是不好。”又對著軟玉道:“今日你就不必去了,鄧太醫會送來藥方子,你好生拿著,可千萬別出了什麽差錯,等我回來交給我。”臨走之時又對著軟玉交代:“千萬上心點。”


    蕭合是頭個到君蘭殿的,今日裏穿了粉綠色的廣袖流仙裙,襯出領口的皮膚白的發亮,隻是臉上用了更厚的紗,隻露出兩隻眼睛以及眼周圍少許的皮膚。此時皇後尚未收拾妥當,蕭合便在院裏等候,不一會兒便見元妃的鳳駕到了,到了的人自然都是行禮,元妃卻打量著蕭合,嗤笑道:“這不是昨日出盡風頭的蕭美人嗎?沒想到本宮還能在君蘭殿裏看見你,看來小門小戶出來的人也不盡都是些沒規矩的。”


    柳星因像是看好了時間而來,遠遠的還未看見她的身影,就聽到她嬌柔的聲音:“但凡她要是懂一些規矩,也不會是今天才想著來向皇後娘娘請安,小門小戶到底是小門小戶。”柳星因其實也是小門小戶上來的,所以她總覺得自己受過的欺辱都要施與旁人身上才好。


    蕭合淡淡的,眉宇之間沒有一絲怒氣,道:“柳美人金安。”


    莊妃的鳳鸞剛落定,便看到這一幕,受過眾人行禮,道:“起來吧。”柳星因剛想起身,便聽到莊妃道:“柳美人接著跪著。”


    莊妃道:“向來英雄不問出處,你不過就是區區一個美人,皇上喜歡的人也是你能隨意去評頭論足的?”莊妃扶著鬢邊一隻鳳釵,笑道:“本宮依稀倒是記得,柳美人的父親也是七品縣丞這個小芝麻官一路提拔上來的,時日久了,本宮倒是記不清楚了,可不要記差了才是,還得柳美人給句話,到底是不是呀?”


    柳星因本想羞辱蕭合,卻沒想到莊妃問起這樣的話,她最不願意別人問起的話,支支吾吾不做聲,卻聽莊妃聲音嚴厲,道:“本宮問話竟也不知道回了麽?難不成這宮裏的規矩都是隻框住蕭美人的麽?本宮竟不知道柳美人母家的門楣竟高過皇家了,如今連皇家規矩都不肯放在眼中了。”


    柳星因忙不迭磕頭,道了“是。”


    “是什麽?”


    柳星因最怕的就是旁人問起她的身世,眼中似是充血一般,但礙於她是莊妃,有著極高的位分以及膝下的二殿下,隻忍著眼淚,道:“嬪妾的父親是由七品縣丞一路提拔上來的。”


    柳星因隱隱聽到旁邊有人嗤笑,不敢大聲,卻敵意十足,就如多次她在夢中聽到的那樣,她隻覺得耳朵像是進了千萬之處蟲子,那些笑聲良久不斷,一直徘徊在自己耳邊。


    莊妃卻不依不饒,“原來你還記得,本宮方才聽你說蕭美人,還以為你早忘了呢。”又笑道:“起來吧。”


    蕭合這時倒開口了:“莊妃娘娘不必替嬪妾不平,原是嬪妾做的不對。嬪妾的確該早日來君蘭殿向皇後娘娘請安的,奈何這張臉生出不少事端來,這些日子倒是好了不少,嬪妾一心惦記著該去各位姐姐宮裏請安,可是卻因知春園的掌事宮女楊柳一事耽擱住了,遂拖到了今天。還望姐姐見諒。”蕭合眼睛看著正前方,卻能在心裏想到莊妃以及她身邊的薈涓的表情。


    元妃“哼”地冷笑道:“看來人家蕭美人不領莊妃你的請啊。”又對著柳星因道:“你呀,也別埋怨莊妃一大早地給你晦氣,莊妃娘娘若不拿你做人情,怎麽當這個好人呢。”說著便向柳星因伸出手,柳星因上前攙住了,深明元妃之意,道:“莊妃娘娘要施恩,就是要了嬪妾的命,嬪妾也不敢有怨言。還好蕭美人要的不是嬪妾的命。”


    “要你的命有什麽難的?怕隻怕蕭美人要天上的月亮,莊妃也要摘來呢。”正好皇後身邊的李稠出來了請各位小主進去,元妃和柳星因笑著進殿去了。


    莊妃一向受元妃冷嘲熱諷,倒不介意,她隻恨自己身邊沒有一個像柳星因一樣的人幫著自己。


    倒是七巧低聲道:“前些時候,柳美人來替孟昭容道不是的時候,對美人是怎樣的低眉順眼,如今便換成這樣一副嘴臉了,可見她那回來就是為了那盒冰麝香粉,孟昭容是她陷害的再錯不了的。”


    蕭合一笑,道:“你心裏明白就好。”


    蕭合是初次見皇後,也不敢細看,隻覺得皇後妝容很是別致,但是麵容生得不是很好,尤其是比著莊妃元妃二人,想來皇後膝下大殿下在年歲上隻比莊妃膝下二殿下大幾個月,皇後和莊妃兩人的年紀應該相仿,可是如今看來,皇後倒像是三十五歲往上,莊妃看著卻是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不過這樣,皇後愈發顯得老成持重,是中宮該有的姿態。


    蕭合按照規矩行了大禮,皇後道:“皇上既然對你有了恩準,你就該在宮裏好生歇著,把身子養好了,侍奉皇上,就是對本宮最大的孝敬了。”


    蕭合抬起頭,才是第一次認真打量皇後,隻見她穿一襲明黃色衣服,氣派又大方又尊貴,由於裝飾得體,又仿佛能把她的歲數減小一些,但靨額之間,時間所做的記號,卻不能倚賴人為的方法加以掩飾,便在那寫在口角眉目間的微笑,風度中也已經帶有佳人遲暮的調子,蕭合道:“多謝皇後娘娘記掛。我的臉已經大好了,不久就可以摘下麵紗了。再拖著了,也白白辜負了皇後娘娘的一片好心。”


    元妃鉸著手中的帕子,低眉道:“蕭美人侍奉皇上便是對皇後娘娘的孝敬了麽?若是這樣,以後宮裏姐妹們都不必來給娘娘請安了,隻侍奉皇上就好。隻怕那時候娘娘心裏不是滋味,又後悔自己大度太過。倒是蕭美人的臉究竟怎樣,誰又知道呢?也許早就好了也不一定,蕭美人若是真的怕辜負皇後娘娘的一片好心,不如當著自家姐妹的麵將麵紗摘下來,有本宮和皇後在這裏,難不成美人還怕有人會笑話你不成?”


    “皇後娘娘恩威並重,自然不會讓旁人欺辱嬪妾,隻是嬪妾也一直感慕皇後娘娘中宮之德,女子不修儀容尚不得見君父,更不必說嬪妾如今殘柳之姿,嬪妾想若是皇後娘娘,必然要等臉上全好才敢示於眾人,嬪妾不敢仰望娘娘儀德,隻求學得娘娘一二分,為後宮少添煩擾便是了。”


    皇後笑道:“難怪皇上喜歡你,竟這樣懂規矩。”頓了頓,又捧起一盞茶來,放在嘴邊吹了吹,隨口道:“如今宮裏愈發少見你這樣懂規矩的人了。”


    元妃知道皇後這話是說與她聽的,自然氣不過,她倒是要讓眾人看看規矩到底是框著誰的,便起身道:“昨個兒本宮為後宮的事情操勞到了半夜,如今倒是乏了,不能陪皇後您在這裏閑話了,不知道娘娘肯不肯讓臣妾先行一步。”


    皇後笑道:“難為你替後宮的事情辛苦,去吧。”


    “嬪妾恭送元妃娘娘。”的聲音剛落,莊妃便道:“元妃如今是越發我行我素了,今日我倒是奇怪,怎麽一向最後落座請安的元妃今個兒來了大早,還以為她長進了呢?原來一樣的,來早去早。”


    皇後笑道:“由她吧,皇上喜歡她這個樣子。”


    在座的人又說了許多的話,不過是些頂無聊的話,蕭合一直都是聽著,卻忽然開口道:“早就聽聞柳美人精通天象,這是男子都少能學會的,照這樣說美人也是女中豪傑了。”


    皇後道:“你進宮晚,有所不知,柳美人乃是當朝太史令之女。”


    蕭合道:“原是女承父缽,還是可敬。”


    柳星因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得意,道:“與父親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蕭合道:“美人過謙了。不過蕭合眼下倒是真有一事得請教一下柳美人。”


    皇後道:“自家姐妹,不用繞著彎子。”柳星因見皇後這般說,也道:“能盡力的我盡力就是了。”


    蕭合道:“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想問一下柳美人近日裏有風沒有,我是怕風吹起了麵紗,讓姐姐們見著我這奇醜的麵容,被嚇壞了。今日見了美人,也省的我再差人專門為了這事著意去問太史令大人了。”


    柳星因以為蕭合是在故意為難她,冷冷笑了一聲,道:“秋高氣爽,沒有風。”蕭合在心裏念叨著---秋高氣爽,沒有風。各位妃嬪麵麵相覷,都想著蕭合這下子該和柳星因結下梁子了,且不說蕭合有沒有得罪她的心,隻柳星因的脾性,怕是要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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