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刀交錯。


    張闐收了手,但是衝到了張闐麵前的兵卒,王二蛋仍然沒能反應過來,還朝著張闐砍出了第二刀,然後被張闐一拳打在了其臉上,打得他頭盔有些歪斜,似乎才從腎上腺的刺激之下稍微有些清醒過來,愣神叫道,『司馬?!你怎麽會在這?!』


    『爺爺還問你怎麽會在這?!』張闐怒吼著,旋即向四周大吼,『住手,都住手!』


    王二蛋也意識過來,也連忙對著其他人大喊,但是已經晚了一步,在雙方交錯的幾息當中,最前鋒的兵卒相互濺血倒下……


    張闐抓住王二蛋,『你他娘的!爺爺問你,你不好好的守著大口軍寨,幹什麽出來?!』


    王二蛋不敢還手,聞言卻身軀一僵,『司馬!這……這不是你的號令麽?』


    『什麽我……』張闐一愣,旋即將王二蛋一推,『蠢貨!你一定沒見到爺爺的令旗和調令!』


    『……』王二蛋沉默了。他確實沒見到,因為來傳令的人,隻是在軍寨之外高呼了幾聲,就急急而走了。他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坐視兄弟傷亡,或許是因為張闐事發突然來不及寫什麽行文調令呢?


    張闐和王二蛋兩人匯集一處,還沒有下一步的舉動的時候,忽然遠處又是火光衝天,然後兵卒不由得一陣嘩然!


    大口軍寨!


    ……Σ(??д??lll)……


    隨著尖銳的破空聲,一柄長槍從正前方直直朝著樂進的前胸猛刺過來。


    麵對長槍紮刺,樂進一聲不吭,像是一塊堅固的磐石,讓人感覺就像是被刀砍槍刺了,也不會讓他有絲毫的晃動。


    樂進迎著刺來的長槍一刀砍在了長槍槍頭上,鐺的一聲響將槍頭蕩開,旋即壓著長槍的槍柄便是推刀直進!


    血光四濺當中,斷指紛飛!


    刀破槍!


    長槍雖強,但是被人抓住了套路,也就沒有什麽太大的威脅了。


    就像是穀口之處三個軍寨。


    樂進抖了抖刀口上的血,然後連多一眼都沒有看躺倒的對手,沉默的往前殺去,直至殺穿了原本就不是很強硬的防守陣列。


    大口軍寨的守軍開始潰散,不成形狀。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火光和血光在黑夜裏麵閃爍。


    樂進本身就是勇將,是一步步在血和火的戰事當中打熬出來的,戰鬥經驗豐富無比,在麵對驃騎普通兵卒的時候本身就有壓倒性的優勢,對付不管是小口軍寨還是大口軍寨,在守軍沒有及時警覺的情況下,幾乎沒有遇到什麽特別的困哪。


    小口軍寨人少,而大口軍寨雖然人多一些,但是被樂進假傳了號令調走了一批,導致大口軍寨在遇到襲擊的時候左右難支,很快就被樂進帶著人攻進了營寨之中,點燃起大火。


    小口營寨,大口營寨的應對,不能說有什麽錯,但是就像是之前那個兵卒的單槍直進一樣,一板一眼,完全是按照操典來辦,沒有任何的靈通變化。


    『軍師祭酒選擇以壺關為破點……』樂進將長刀一拄,環顧四周,低聲自語,『果然沒錯。壺關上黨之兵,多有懈怠……』


    這種懈怠不是說真的就沒有訓練,沒有日常執勤,沒有崗哨值守,隻是在心理上似乎距離戰事遙遠,然後不由自主的放鬆了警惕。這種精神上的鬆懈,甚至比日常訓練的鬆懈更為嚴重。因為日常訓練的減少,還可以很直接的看出來,而精神上的鬆懈卻難以用一個標準去衡量。


    依舊是有出操,依舊是有練習,但是原本的精氣神下降了。


    這與壺關,上黨,以及太原一帶的地理形勢有非常密切的關係。


    上黨太原地區,尤其是壺關,自斐潛統禦以來,就沒有敗落過。


    這雖然不能說完全是上黨太原郡兵的功勞,但是在上黨和太原值守的兵卒,卻難免會將這些功勳,掛在自己的麵皮上,日常吹噓和自我標榜。


    再加上北域都護就近抽調精兵強將,有雄心壯誌的多半要麽去了陰山,要麽去了北域,或是直接被提拔到了關中三輔加入了軍校講武堂集訓,因此留在了太原上黨的兵卒,也就漸漸的淪為平庸化。兵器裝備還是一樣的,鎧甲製式也都相同,但是人才是決定一切的因素,其餘的物品,都是要看使用的人才能有意義。


    『將軍!』打掃戰場的曹軍興奮的拿著一柄戰刀過來,『這刀真不錯!』


    樂進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然後沉聲說道:『那就拿著用!傳令下去!打掃戰場!修整一炷香時間!該吃吃,該喝喝!一炷香後,還有下一步要做!』


    按照軍師祭酒的計劃,必須抓緊時間。


    雖然曹軍幾乎是奔波一夜,來回戰鬥,已經疲憊不堪了,但是依舊服從於樂進的指令,修整的坐在一旁吃喝,替換損傷兵器的則是挑挑揀揀,剩下的要麽相互檢查裝備,包紮傷處……


    人是可以練出來的。


    ……(*??????)=3……


    埡口軍寨。


    鄧理麵對著瞪圓了眼珠的軍寨副手,沉默了片刻,終究是忍不住說道:『你不去布置防守麽?』


    軍寨副手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握住了戰刀,惡狠狠的盯著鄧理,『你是不是要支開我?山東佬你想要幹什麽?』


    鄧理無語,微微歎了口氣。


    他是恰逢其會,剛好負責從壺關將這個月的糧草物品押送到了埡口軍寨而已,但是奈何剛到了軍寨,交接完畢準備第二天返回壺關的時候,就碰上這樣的事情。莫說是張闐,就算是鄧理擔任軍寨主官,都難免會起疑心。


    畢竟他是山東人。


    山中原本設立的哨卡悄無聲息,明顯是出了問題,而若是這運來的糧草再被點燃或是遭遇到其他的什麽破壞,軍寨也就難以堅守。


    可是疑心歸疑心,做事歸做事。


    就像是懷疑鄰居孩子偷了斧頭,但也沒有立刻要衝上去抓住鄰居孩子問個清楚的必要。


    鄧理心中清楚,雖然他是山東之人,但是他自己不是奸細。


    更何況,就算真是奸細,這麽做又能起什麽作用?


    『現在應該撤出拒馬牆的人,主要防守軍寨!』鄧理對著軍寨副手說道,『司馬帶了人出去,軍寨人手不足,若是既要防守拒馬牆,又要防禦軍寨,顧不過來,不如收回來,全數防禦軍寨!』


    副手思索了一會兒,搖頭說道:『司馬有令,讓你隻是出防守軍寨的主意,沒說要撤防守拒馬牆的人!』


    『你……』鄧理皺眉,在原地上轉悠了兩圈,正準備說一些什麽的時候,忽然軍寨之中大嘩,然後有不少兵卒都在高聲喊著些什麽,待抬頭去看的時候,發現大口軍寨的位置方向上,也是火起!


    『不好!』鄧理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急急對著軍寨副手說道,『司馬有危險!小口大口兩個軍寨都被攻,說明要麽曹軍數量眾多,要麽是精銳出動!必須立刻接應司馬回軍寨,遲則有變!』


    軍寨副手皺眉,『我說得不夠清楚麽?司馬有令!讓你是出防守軍寨的主意!不是讓你亂指揮!山東佬你再試圖搗亂,我就一刀砍了你!』


    鄧理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那麽……即刻派人向壺關稟報軍情,請求援軍,這總可以了罷!』


    軍寨副手瞪了鄧理一眼,『這還要你說?!』


    說完,副手叫來了三兩兵卒,然後取了告急令旗,匆匆往壺關而去……


    『弓箭手上寨牆,長槍兵準備列陣,』鄧理沒心情繼續掰扯,『讓後營準備吃食,要打之前多少墊一口……這些沒錯罷?』


    軍寨副手惡聲惡氣,『這我都知道!』


    旋即又是派人前去傳令。


    鄧理很想要和軍寨副手好好說一下,不是所有山東人都是壞人,但是很顯然,當下並不是什麽合適的時候,所以他隻能盡可能的將他知道的講出來,然後讓軍寨副手一一去做,而且鄧理有些預感,張闐恐怕是凶多吉少,而倘若是張闐死了,軍寨也很快會守不住。


    至於軍寨副手,他並不是說真的是傻子,他隻是習慣了。


    若是沒有人給他命令,他甚至什麽都不會做……


    類似於軍寨副手這樣的人其實很多。


    就像是麵對著三枚果子的小學生,說讓其數一數,一共幾個果子。


    一個,兩個,三個……


    加起來幾個?


    八個。


    因為沒有邏輯上的概念,沒有連貫性的思維,要單獨的做每一件事情,他們都懂,但是要將所有的事情聯係到了一起麽……


    驃騎大將軍斐潛推行軍中掃盲,但隻能讓他們認字,要進一步改變他們思維的模式,建立邏輯上的概念,除了需要天賦之外,也需要他們自身的努力。但凡是缺少了一點,就會出現小學生數果子。


    不讀書,不努力讀書,不下苦功夫讀書,就想要得到什麽係統可以叮當一聲就能改變一切?


    嗬嗬。


    一個兩個三個。


    一共幾個?


    八個。


    ……(x:d~)……


    驃騎麾下的這些上黨太原兵卒,確實一度領先於袁紹兵卒,也同樣比曹操手下的兵卒出色,但是一時的出色,並不代表著一世的優秀。


    樂進和手下的部曲,臉上多有疲憊之色,但是他們的鬥誌依舊昂揚。尤其是在連續攻破了兩個軍寨之後,他們的士氣更上一個台階。


    無數次的演練,或許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的展現。


    若說練兵,樂進其實不如於禁。


    可是樂進有一點或許是超越於禁的,就是樂進會和所有的私兵一起練!


    他手下的部曲爬幾座山,要穿幾個林子,樂進一路奉陪!


    他沒躺下坐下之前,所有的兵卒都不許躺倒!


    將主如此,樂進的私兵部曲自然毫無話說,即便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有人死去,有人殘廢,也沒有人會有任何的怨言,隻能認命。


    樂進胸腹之內憋著一口氣,他要重新獲得榮耀,他要洗刷在河洛的恥辱!


    所以他發了狠的操練著他手下的兵卒,也同樣操練著他自己。


    笨鳥可以先飛。


    現在,在烈火之中,他帶著手下部曲,就在山間展翅!


    當他衝出了林地之後,便是一頭撞進了正在撤往埡口軍寨的張闐隊列之中!


    曹軍上下的黑衣玄甲,給與了樂進等人最好的掩護,他們逼近到了張闐隊列很近的地方,才被張闐手下的兵卒發現。


    驚慌之中,張闐手下兵卒手中的火把跌落在地麵上,點燃了在山道邊上的稀疏灌木,也使得從這些火焰當中跳躍而出的曹軍兵卒,像是從地獄裏麵帶著火焰和火星,跳出來食人的惡鬼!


    張闐大聲號令著,企圖重整隊列秩序,原地進行反擊,卻沒想到他當下如此的言行,卻給樂進指出了目標。


    樂進和他的手下,體力已經消耗很多了。


    在山間不但要奔走,還需要戰鬥,即便是樂進在整個的過程當中抓緊一切的間隙修整,但是不可避免的體力耐力大幅度下降,所有人已經不如最初之時那麽有幹勁了,現在之所以還表現凶狠,一則是出其不意,二則是連克兩個軍寨之後的士氣振奮,讓樂進手下忘記了一些肉體上的疲憊。


    一旦進攻的勢頭受阻,這種疲憊就會被立刻放大,就算是樂進自己都撐不住,至少要好好的修整兩天才有辦法緩過來,而且還不能完全恢複到最佳狀態,頂多就是七八成而已。想要完全恢複,基本上需要一周的時間。


    但是隻要能搶下穀口三個軍寨,就值得。


    因此,在最快的時間之內解決對手,自然就成為了最好的選擇。


    錯不及防之下遭遇曹軍突襲,張闐正在努力的使得周邊的兵卒鎮定下來,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氣從側翼直衝出來!


    敵人!


    此時已經來不及多做應變,張闐惟有立刻轉向,麵朝敵人,同時右手的戰刀猛的一刀斬下,使來犯之敵無法繼續逼近。


    轟然巨響聲中,戰刀相互砍在了一處!


    火星四濺!


    張闐不由的向後仰了半步,才算是站穩了腳跟。


    張闐這才看見來犯的人矮小壯實,厚實的肩膀粗壯的手臂,使得氣力十足。他方才一刀下去,竟然像是砍在了岩石之上。


    張闐身邊的護衛,見張闐應對有些吃力,便是立刻嗷的叫了一聲,搶前一步,提著刀就往樂進身上砍去。


    『噗!』


    可惜張闐的護衛還沒能砍中樂進,反而被樂進抓住了機會,一個猛突,連人帶刀撞進了其懷中,長刀的鋒銳刀刃也穿過了張闐護衛的脖頸,幾乎將整個脖子砍斷了一半!


    鮮血噴出,像是黑紅色的濃霧一樣彌漫而出!


    顧不得對於手下護衛的死,抒發什麽傷感,亦或是什麽其他的情緒,山道並不算是太寬敞,黑燈瞎火之下,光影亂舞之中,誰也不清楚在山道之外是否能夠有足夠的支撐,若是平時行走倒也罷了,在生死搏殺之中要是一個崴了腳……


    因此張闐沒有多少撤退的空間,他隻能是狂吼一聲,用刀鞘將推到了他麵前的護衛屍首頂開,然後就看見了藏身在護衛屍首之下的那個矮腳釘,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刺來的長刀刀鋒!


    這一刀,竟有些像是超越了人眼感知光和影的速度,帶著血色,劃出了殘像!


    『啊啊~』


    生死關頭,躲避不及的張闐也是一刀反斬過去企圖以傷換命!


    張闐的戰刀短,但他身高手長。


    樂進的長刀長,但他身矮手短。


    一個是反斬,一個是突刺。


    就在這高矮短長之間,砍和刺的不同,確定了先後,也確定了輸贏。


    『噗!』


    雖然說張闐反斬的時候,奮力將身體向側麵扭轉,躲過了被樂進一刀斬首之險,但依舊被其一刀劃過了左肩頭!


    雖說是在刀鋒及體的瞬間,張闐憑借著多年戰陣的經驗,已經是努力全身繃緊,並且將受傷的肩頭盡可能的往後側開,意圖盡可能的減少傷害,可惜樂進也同樣是戰場老將,在感知到了手中長刀劃過了對手身軀的時候,便是在突刺的力量之中夾雜了一些抖勁,使得長刀的刀鋒不僅是割裂了張闐肩膀的肌肉,還順帶撕扯著筋骨和神經!


    許多人都有受傷的經驗,尤其是將腦袋栓在腰間的戰場兵卒,更是將受傷當成是家常便飯,因此每個人都有一些忍痛和避重就輕的本事,張闐自然有這樣的手段,奈何樂進同樣也是老將,所以樂進也知道應該怎樣做,才會讓對手更痛!


    劇痛之中,張闐反斬的戰刀也就自然受到了一些影響,沒能精準的砍中樂進的脖頸,而是砍在了樂進肩頭上的筒袖甲片上!


    樂進筒袖鐵片頓時飛起,連帶著連人都歪斜到了一旁,可見若是真的被張闐一刀砍中了脖頸,當下說不得其人頭就是已經飛起!


    隻可惜,戰場之上,從來就沒有如果,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一方是知曉對方鎧甲堅固,所以從一開始就選擇以長刀的突刺,以點破麵的方式來獲取勝利,而另外一方則是倉促應戰,根本沒有所謂的計劃,所有的戰術戰鬥都是憑借著本能……


    因此,轉眼之間,張闐傷!


    而樂進隻是蹦飛了肩頭的鐵甲片,然後多了些淤青,筋骨疼痛而已。


    就宛如見到了雪球開始滾動,一絲笑意慢慢從樂進的嘴角擴散開來。


    『死來!』樂進終於是呼喝出聲,長刀帶著死亡的氣息,向著張闐一刀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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