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汗,或許是西部鮮卑想要擺脫舊有印跡,獨立成為一個新的傳承,所創造出來的一個稱號。


    從曆史上拓跋鮮卑開始,到北魏之後,單於就變成了可汗。


    然後各種可汗的稱號滿天飛……


    隻不過現在可汗的這個稱謂,並不被所有人接受,不接受自然就不會有多少的敬畏。


    人群當中,乞伏紇幹身邊的二三十名的護衛紛紛拔刀,而素利帶來一係列的人也是紛紛動手。


    上一刻似乎還在稱兄道弟,相互拿著馬奶酒哥倆好,你好我好大家好,下一刻就是你槽我艸大家艸的舉著大刀小刀,搏殺成一團!


    甚至不少人發現,原來對麵的家夥也藏著利刃在懷裏!


    雙方立刻糾纏在一起,血液和酒液齊飛!


    大漠看起來大,似乎所有在大漠裏麵的人都心胸寬闊,但是實際上並不是。隻要是人,就有人性,而人性當中的貪婪殘暴,與生俱來,若是沒有道德與法律的約束……


    而當下大漢的大漠之中,有個屁的道德和法律?


    不少人朝著乞伏紇幹撲去,但是乞伏紇幹還是頗有武勇的,他怒吼著,將這些人一一砍倒在地。


    而另外一邊的素利也是揮舞著戰刀,方才臉上的酒意,似乎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素利本身在鮮卑之中是老資格,又加上有心算無心,打了乞伏紇幹一個措手不及。在慘叫連連當中,不知道有多少乞伏紇幹的手下心腹,便是在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中倒下。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等到在王帳周邊的乞伏紇幹直屬鮮卑人反應過來之後,又會反過來圍困著素利等人,畢竟素利等人的部隊也都在外圍,不可能帶著大規模的人手到王帳周邊來。


    素利揮舞著戰刀,大吼著:『快拿下乞伏紇幹!』


    素利的話音沒落下,乞伏紇幹便是怒吼著直接撲了過來。乞伏紇幹恨極了素利,此時此刻更是刀光閃閃,直接裹向了素利之處!


    素利年老,根本不敢和乞伏紇幹硬拚,隻是在護衛的保護之下且戰且退,眼見著自己就快被乞伏紇幹追上,便是不管不顧的抓了身邊的一個胡人護衛就往乞伏紇幹之處一推!


    那胡人護衛頓時就死在了乞伏紇幹的刀口之下,但是也就這麽阻擋了片刻,素利便是已經成功的退到了更後麵的人群之中。


    眼見著乞伏紇幹追殺素利沒能取得什麽成效,其餘的部落頭人也多數反應了過來,留在這裏看乞伏紇幹和素利對著幹做什麽,小心自己都被牽連進去,趕快逃離此地,回到自己的部落裏麵才是正舉!


    頓時這些部落頭人幾乎是在同時間,轟然而散,有的高喊著往東,有的則是默不作聲按著帽子往西,還有的逃跑的時候都沒忘拿著手裏的羊腿,揮舞著一路向前亂砸。


    此時乞伏紇幹的直屬鮮卑人也漸漸反應過來了,開始聚集著朝著王帳此處而來。素利留下在外圍的人手漸漸的有些攔不住了……


    乞伏紇幹見狀,便是大笑,『我是大可汗!陵阜所化的大可汗!有天神庇佑!你個叛徒想要謀害我,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傳我的話,誰能取了素利老鬼的腦袋,我就封他為萬騎長!』


    在人群裏麵的素利也是大笑,『你個自吹自封的傻子,真以為隻是我一個人反你麽?』


    乞伏紇幹畢竟也是有些頭腦,頓時反應過來,頓時一個哆嗦,冷汗就冒了出來!


    他一把抓住身邊的心腹,大吼道:『讓在外的人手……』


    乞伏紇幹還沒有將話吩咐完,就已經感受到了地麵上的震蕩,旋即在遠處的那些胡人牧民也是哀嚎連連的到處亂跑,而在光火之中,曹軍的旗幟也在夜色裏麵展現出來!


    乞伏紇幹瞳孔一縮!


    感覺時間幾乎是在這一刻凝固不動!


    下一刻,曹軍騎兵的呼喝之聲撞碎了乞伏紇幹的美夢,『乞伏紇幹違背盟約!隻殺乞伏紇幹,旁人無關!膽敢阻擋者,殺!』


    而在另外一頭,素利大笑,『聽到了沒有?!所有罪行都是乞伏紇幹一人!殺了乞伏紇幹!』


    王帳中間,素利的人圍著乞伏紇幹的人,而在王帳周邊,乞伏紇幹的人又圍著素利的人,而在稍遠之處,曹純正帶著曹軍兵卒直衝王帳而來!


    乞伏紇幹想要算計東西漢人,而對於曹純來說,計算西邊的趙雲,這沒有問題,但是反過來想要咬他,就絕對是不可饒恕了。若是乞伏紇幹乖乖作為前驅,曹純自然是什麽都好說,要兵刃給兵刃,要盔甲給盔甲,隻要乞伏紇幹老實賣命,這些兵甲糧草都是小事。但是現如今乞伏紇幹不僅是拿了兵甲糧草不老實做事,還想著想要反過來騎在曹純的腦袋上,想要戲耍曹純,這怎麽能讓曹純忍得住?


    於是素利通過高艾的手下,稍微一透氣,曹純二話沒說就立刻舍棄了乞伏紇幹,與素利盟約。


    對於曹純來說,他根本不在乎究竟是乞伏紇幹統領還是素利統領。他隻想要一個好獵狗,不管這個獵狗是黃是黑,是叫做旺財還是叫做來福。


    當下對於乞伏紇幹來說,如果僅僅隻有素利鬧騰,他還能有信心按壓得住,但是現在曹軍一來,乞伏紇幹就沒有什麽好辦法了。當下的鮮卑聯盟原本就是屬於臨時性的,很多上下統屬關係都沒有完全理清,而乞伏紇幹想要借著勝利的機會,好好規整一下,結果還沒等用處手段來,素利年老鬼精,便是直接反了!


    因此乞伏紇幹就有些待不住了。


    在這個時候,外圍的呐喊衝殺聲音也是越來越近,那種戰馬奔騰敲擊地麵顫抖轟鳴,誰都知道意味著什麽,就算是乞伏紇幹他將素利殺死在王帳之處又能怎樣?到時候曹軍衝擊進來,乞伏紇幹也一樣是個死!


    在王帳之處,都是步戰,不管是乞伏紇幹還是素利,兩幫人都是沒有戰馬的。這也很正常,畢竟誰會帶著馬匹一起圍坐篝火邊上,一大群人喝酒吃肉?萬一馬匹沒忍住拉一泡啥的,酒肉還香麽?這也原本是乞伏紇幹的依仗,因為按照慣例,是乞伏紇幹他的手下控製著戰馬,隻要素利這些人搞不到戰馬,最終勝利就必然是乞伏紇幹。


    現在曹軍亂入,乞伏紇幹的優勢便是蕩然無存,而且如果乞伏紇幹自己沒能騎上戰馬,就幾乎是死路一條!於是乞伏紇幹也隻能繼續讓人砍殺素利,而他自己則是立刻退出去準備和自己手下匯合,最重要的就是要騎上馬!


    畢竟騎上馬的胡人才能算是完全體,下馬的胡人麽,別說胡人了,就算是中世紀的板甲騎士,跌落馬下的時候也不過就是一個肉罐頭,隨便拿個割肉的小刀都能給撬開……


    乞伏紇幹這一退,立刻就被素利抓住了機會,呼喝起來。而乞伏紇幹根本不敢拖延,也不回應,使得王帳之處的乞伏紇幹手下頓時士氣大跌。


    乞伏紇幹往外走,他的手下便是唧唧咋咋的都是在喊,『大可汗,禿發鹿戰死了……』


    『小種部的都是沒膽子,靠不住!全都跑了!』


    『莫護跋的人也都跑了,說是很麽避免誤會……』


    乞伏紇幹的手腳有些冰涼,甚至有些發軟。


    他明白大事不妙了。


    素利和漢人勾搭上了,說不得就同樣和莫護等部落也通過氣!


    對於素利莫護跋等人來說,乞伏紇幹他就是個外來戶!


    在素利等人眼中,乞伏紇幹不過就是一個西部鮮卑的小枝,結果搞了一個什麽陵阜的名頭,便是想要淩駕於素利等人的頭上?


    如果乞伏紇幹真有什麽經天緯地的謀略,那倒也罷了,結果說來說去隻是挑撥離間這麽簡單的計策,還真以為東西漢人就能像是乞伏紇幹所料的那麽聽話?先是讓禿發鹿和日陸眷拖住了漢人前鋒,結果見到了便宜就自己帶著直屬往前衝,雖然說確實將戰利品分出來給了各個部落頭人,但是之前的那些從曹軍手中得來的物品呢?


    這種見了好處自己上,零星給點油花的假模假樣的手段,素利怎麽會看不明白?


    大意了!


    這一段時間來,似乎是順風順水的樣子,使得他大意了!


    乞伏紇幹他咬著牙齒,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乞伏紇幹之前擊敗了夏侯尚,就覺得曹軍兵馬不過如此,於是也就自然膨脹起來,覺得自己可以橫掃天下了,但是素利等人一直以來都是和漢人交過手的,所以素利等人知道漢人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不過乞伏紇幹還是有些氣性的,雖然知道自己大意了,但是依舊不會輕易就認輸,咬著牙從一旁的護衛手中接過了一根長矛,然後揮舞著,『怕什麽?當年我們最開始的時候,才幾個人?現在又是多少人?這些該死的叛徒,就丟了室韋人的臉!天神不會庇佑他們!跟著我!先去收攏人手,再去平亂!這大漠還是我們的,這些叛徒翻不了天!』


    最後這一聲,乞伏紇幹幾乎是吼出來的,頓時就將周邊護衛的情緒平鎮下來。護衛也跟著一同呼喝著乞伏紇幹的陵阜的名號,往外就湧……


    『大可汗!大可汗!』


    一連串的聲音從一側傳來,乞伏紇幹轉頭過去,卻見到日陸眷一臉焦急的在一旁揮動手臂。


    『大可汗!漢人從那邊來了!要往這裏走!』日陸眷指著遠離黑夜裏麵的火光大盛的那一邊喊道,『這裏才安全!』


    乞伏紇幹回頭看了一眼火光升的地方,點了點頭,同時心中還是感覺有些欣慰的,畢竟就算是素利等人反了跑了,還是有人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背後火光熊熊,而眼前則是一片黑暗。


    按照道理來說這方向遠離了火光,應該是安全的,可是沒等乞伏紇幹走幾步路,卻忽然感覺到有些毛骨悚然,腳步不免有些遲緩起來,可沒等乞伏紇幹發現什麽,就聽到黑暗之中忽然有了一陣弓弦震動的聲響!


    箭矢呼嘯而來!


    乞伏紇幹等人根本沒有任何的防備,頓時就被箭矢像是割草一樣,射倒了一大片!


    而乞伏紇幹則是被集火的重點,即便是他下意識的收了收腳步,也免不了被射中了兩根箭矢!


    『有埋伏!』跟在乞伏紇幹後麵的日陸眷大聲喊了起來,『有埋伏!快!快上去!保護大可汗!』


    聽到日陸眷這麽一喊,乞伏紇幹原本略有懷疑的心不由的縮減了三分,他掙紮著起來,本能的朝著日陸眷踉蹌而去。


    日陸眷也是貓著腰跑了過來,一把扶住乞伏紇幹,臉上帶了幾分的急切,『大可汗……大可汗你……你受傷了……』


    乞伏紇幹剛想要說一兩句硬氣的話,卻不料在被箭矢射中的傷口之處傳來了鑽心的痛苦!


    乞伏紇幹想要叫喊,卻不料嘴上一悶,被日陸眷死死捂住!


    真·鑽心!


    日陸眷趁著乞伏紇幹的護衛都被黑暗之處的那些弓箭手吸引注意力,一手捂住了乞伏紇幹的口鼻,一手便是抓住了射在乞伏紇幹胸腹上的箭杆死命往裏一捅!


    原本這一箭入肉並不算多深,但是被日陸眷這麽死命一捅,頓時直接被捅到了內腔之中!


    乞伏紇幹叫不出來,而悶哼的聲音卻被周邊的慘叫聲都掩蓋了下去。


    此時此刻,乞伏紇幹才猛然間發現日陸眷的臉上,那些卑微恭順的表情蕩然無存,三角眼立將而起,隻剩下了凶殘冷酷,黃黑的牙齒湊到了眼前,『大可汗啊,小的伺候著……你還舒坦麽……』


    感覺到乞伏紇幹繃緊的身體漸漸軟下來,日陸眷才放開了雙手,像是驚慌的喊起來,『大可汗!大可汗你怎麽了?快!快背著大可汗,往那邊走!我替你們擋住追兵!』


    日陸眷抓住一個乞伏紇幹的護衛,便是將乞伏紇幹往護衛的身上推。


    護衛一摸乞伏紇幹的身體,便是嚇了一跳,知道乞伏紇幹出了問題,再加上日陸眷這麽一喊,便是也顧不得許多,便是連忙招呼了同伴將乞伏紇幹架起來,往一旁逃去。


    日陸眷帶著些手下,朝著黑暗之處叫喊著衝了過去,片刻之後便是漸漸沒了聲音,就像是被追兵都殺死了一樣。


    嚇得乞伏紇幹的剩餘護衛更是連頭都不敢回,急急落荒而逃……


    等到這些人都逃遠了,日陸眷才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看著從黑暗之中顯露了身影的莫護跋,然後目光落在了莫護跋手中的獵弓上,嘿嘿一笑,『莫護大人真是好箭術!』


    莫護跋也是笑,然後將獵弓交給了手下,『哎呀,什麽箭術不箭術的,你看不是什麽都沒射中麽?』


    日陸眷陪著笑,似乎依舊永遠都是那麽謙卑且恭順的樣子。


    混亂的夜終究還是會過去,天明的時候,血腥味還沒有散去,原本的王帳就已經換了主人。


    曹純坐於上首。


    素利等人位於其下。


    如果不是這周邊混亂的物品和殘肢血腥,說不得還以為昨夜的宴會是曹純舉辦的。


    曹純看到了擺在麵前的乞伏紇幹的頭顱。


    至於從西而來的乞伏紇幹一部,則是已經死的死,分的分,曹純獲得一些戰馬,剩餘的人口讓各個部落都吃得挺美。


    乞伏紇幹其實來得早了一些。


    如果拓跋鮮卑還沒有死,那麽乞伏紇幹是等到了拓跋鮮卑南下占領北地之後露出的空檔,才漸漸的在北麵擴大起來,而那個時候乞伏紇幹的鬥爭經驗當然更加豐富一些……


    現階段的素利等人,都是多年混出來的老殺才,見乞伏紇幹又橫又愣,便是默不作聲的挖了個坑。


    和漢人打過多年交道的素利明白,現階段是無法和漢人硬碰硬的,所以賣了乞伏紇幹的時候毫不含糊,而且同時也撈到了好處。


    曹純看著一眼素利,擠出了一些笑容。


    當年打漁陽的就是素利,現在他作為駐守漁陽的大將,卻要獎賞素利,有時候想想真是一種諷刺。


    不過,漢代收攏周邊少數民族,胡人牧民統領為用,也是有傳統的。


    而且曹純當下也確實是需要一些炮灰和幫手。


    雖然說斬殺了一個鮮卑『大可汗』,確實是一份不小的功勞,但是相比較起來,曹純更想要拿下的是常山新城!


    『嗬嗬……』曹純招手示意,讓護衛拿出了一枚金印和一卷文冊,『素利單於,此乃天子所賜單於金印丹冊!』


    文冊用朱砂所寫,所以稱之為丹冊,絲綢之上有紋飾雕琢,一看就不是凡品。


    金印則是漢式印綬款式,四四方方,黃金雕刻的一隻烏龜四腳撐開,趴在四方印上,微微仰頭,雖說漢八刀追求意境,崇尚簡樸,但也栩栩如生。


    素利頓時喜得見牙不見眼,忙不迭上前,朝著南麵叩謝了一番,然後又是向曹純拜謝,接過了金印丹冊……


    莫護跋等人又是向素利道賀。


    曹純笑著,笑容有些假。


    這金印丹冊看起來似乎像是那麽一回事,但是實際上都是曹純自己搞的。想想也是明白,就這麽點時間,能做出來就不錯了,根本來不及向天子備案,所以實際上別看樣子和真的沒什麽區別,但是其實效力就和蘿卜章差不多。


    不過,若是真的打下來了常山新城,將蘿卜章換成真備案的,自然也不是不可以……


    曹純等這些人稍微安靜了一些下來,便是沉聲吩咐道:『即刻起各部頭領先收拾散亂部落,三日後起兵南下!奉天子令,剿滅叛賊!屆時得克常山新城,定然不吝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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