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骨開口,聲音之中,帶著真摯。


    “謝我什麽?”


    古楓開口。


    “師父,因為你,弟子在武道和醫道上,這一生都沒有遺憾,對於死亡,其實弟子早已看淡了,自從桃師姐去世之後,弟子就在想,多活這十年,究竟意義在何處,而現在,弟子也到了這個時候,沒什麽可掛念的了!”


    李鐵骨開口。


    “去吧,你家中一切,為師活一日,便是會為你照料!”


    古楓看著李鐵骨,淡語。


    “師父,若有來生,弟子還希望做你的弟子……”


    李鐵骨話語落下,氣息斷絕。


    這一刻,古楓的心底升起了一抹孤獨之感。


    曆經歲月,他看到了身邊人的逐個逝去,直到現在……


    走出了樓閣,門口一名身材略有彎曲的老嫗等在那裏。


    這老嫗,是柔兒!


    “柔兒,現在,我隻有你了!”


    古楓看著柔兒開口。


    “古楓,我一直都在啊!”


    柔兒微微一笑。


    曆經歲月變化,那臉上溫柔之色,從未改變。


    古柔兒,九十六歲了。


    “我要娶你,明媚正確,告訴世人,你古柔兒,是我古楓的妻子,答應我,不要拒絕!”


    古楓抓住古柔兒已經略顯幹枯的手,開口。


    古柔兒歎了一口氣:“古楓,何苦呢,這麽多年,我勸過你很多次了,你為何不娶親,不接受其他女子……”


    “柔兒,我的心中,除了你,容不下他人!”


    古楓開口。


    “好,我嫁給你!”


    古柔兒的心顫抖了,曆經八十年,古柔兒終於忍不住說出了這一句話。


    第一醫門宗主帝師古楓與副宗主成婚之事,很快傳遍了整個五行國,各路人士紛紛前來慶賀,當朝皇帝親自前來拜賀。


    這一日,古楓是幸福的,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


    夜,深了!


    床,仍舊是一張床,人,還是那兩個人,不同的是,他們是夫妻了。


    是真正的夫妻了。


    “柔兒,這簾子可以摘下了吧!”


    “可以了!”


    古柔兒的聲音之中,帶著幾分羞澀。


    古楓抱住柔兒,他的心,微微顫抖:“柔兒,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伴我這一生!”


    ……


    夜中,兩個九十餘歲的老人,就這樣相擁而眠,他們的心,在一起。


    睡夢中,古楓早已不再考慮,這一生哪裏會劫難,他隻感覺自己這一生已經圓滿了。


    接下來的幾年裏,古楓每日過得都很開心。


    相比於楓先生,楓大師,他更喜歡的是其他人稱呼他‘古柔兒的夫君’。


    但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


    四年後,古柔兒百歲了。


    這個世界,百歲為極限,即便古楓醫術再高超,也無法擺脫這一切。


    病床之上,古楓看著古柔兒,眼中淚水滾動:“柔兒,別走,我們才成親四年,我不想你離開!”


    “古楓,你可知道,從當年那簾子拉下的一天開始,我便是你的妻子了!”


    古柔兒氣息微弱,眼中淚水漸漸湧出。


    “可你為何到了四年前,才願與我成親!”


    古楓開口。


    古柔兒淚水流淌:“我怕,我怕的,就是這一幕,我不想,不想與你離別,不想留你一個人……如果不成親,你或許,會少很多痛苦……但我沒有忍住,我沒有堅持,是我不好……”


    “柔兒!”


    古楓的心,顫動。


    “古楓,若有來世,我們可再做夫妻嗎?”


    “好,當然好!”


    “若有來世,我們可以都不用死,永遠都做一對夫妻嗎?”


    “能的,一定能的!”


    “好,那就好……”


    古柔兒微笑,閉上了雙眼。


    這一年,古柔兒百歲離世!


    古楓,九十六歲!


    清晨。


    “柔兒,早飯做好了嗎?”


    古楓翻身起床,卻發現,枕邊無人,再看看,那桌子上空無一物。


    這,他才想起,柔兒已經去世了。


    自己嚐試做了一道糖醋魚,但卻已經沒有了柔兒的味道。


    古楓長歎了口氣,打開櫃子,取出一件長袍,這長袍之上,繡著一個‘楓’字,看到這字,古楓身體一顫。


    這字,是柔兒為他秀的。


    走出了樓閣,古楓來到了山峰之邊。


    他的耳邊不禁回響起,曾經那熟悉的話語:


    “入秋了,風硬朗的很,進屋吧……”


    柔兒……


    古楓的眼前,浮現出古柔兒的身影,他伸手觸摸,這身影卻消散了。


    一切,隻是虛幻。


    “柔兒,不,不……”


    這一刻,古楓的心,前所未有的痛苦。


    這種痛苦,痛不欲生!


    “三生崖,這就是你給我的劫難嗎?”


    古楓望著天空,不禁自語。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劫難是什麽!


    就是這失去柔兒,人生最後的四年。


    他已經習慣了柔兒的存在,這一生,他習慣了柔兒的陪伴。


    當一個人在年老之時,失去人生的伴侶,那種痛苦,是根本無法用言語描述的。


    甚至,活著,是一種煎熬。


    古楓這一生,學醫是自柔兒開始,一步步走到現在,都是為了娶到柔兒,娶到這個自己最為心愛的女人。


    而現在,古柔兒走了。


    這一生,活著的意義,究竟還有什麽?


    古楓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他現在有種想法,想死,想了斷這沒有柔兒存在的痛苦餘生。


    他終於明白柔兒的心意,她年長自己,就怕留自己一個人在這世上,承受這份痛苦。


    所以,一直遲遲不嫁。


    三生令……


    這一刻,古楓眼中光芒一閃,他自懷中拿出了一物。


    此刻,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古楓心中響起:


    “將一滴血融入三生令,你這一生便會立刻結束,不需要再承受這份痛苦,同時這一生的記憶,也將會徹底消失,如果不用三生令選擇自殺,你則會徹底死亡,不再有來世!”


    一生的記憶消失?


    不!


    古楓這一刻,眼中滿是決然之色:“我不會忘記這一生的記憶,也不會自殺,我要活著,這最後四年,是為自己而活,也是為柔兒而活!”


    古楓離開了第一醫門。


    他來到了月山村,這裏已經物是人非,但他當年的小茅屋,仍舊還在。


    古楓打開了小茅屋,進入其中,那床上中間,仍舊有一麵簾子。


    “柔兒,為什麽要豎著個簾子!”


    “古楓,現在你長大了,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我們要分開睡!”


    “怎麽不一樣了?”


    ……


    過往的一幕幕,還在腦海中回應。


    古楓嘴角帶著微笑,這一夜,他睡的很香。


    次日,古楓離去。


    他去了天洋城的楓柔醫館,醫館還開著,是很多後輩開的,仍舊和當年一樣,救死扶傷從不收取錢財。


    “柔兒,你怕嗎?”


    “我相信你!”


    當年與柳雲對決之時,柔兒的話語還在古楓的腦海中回應。


    古楓嘴角帶著微笑,轉身離去,他沿著他和柔兒當年走過了路,一直走下去。


    就這樣,古楓走了四年!


    四年每一日都是在他和柔兒的回憶中渡過,古楓感覺這路上自己並不孤獨,而是有柔兒陪伴。


    這一年,古楓百歲了。


    他再次回到了月山村的小茅屋,自己第一次醒來的地方。


    他躺在了床上,年邁的身體,艱難地提起了手臂,將簾子拉下,對著簾子開口:“柔兒,這名字,我是永遠叫不夠的!”


    最終,他閉上了雙眼,氣息消散!


    第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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