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洶湧的咒力凝上喉嚨口,舌中央的詭異蛇牙咒紋將其牽引直到臉頰兩側,深色的紋路印在白皙的兩頰上,被臉側皮肉拉扯的時候還能感受到深色印記的微微發熱。


    宮村伊澄對於咒力的細微操縱得心應手,雖然很難說清為何不曾接觸過特殊能量的他能夠做到這種地步,但大概是軀殼的本能,又或許有其他什麽玄妙的原因,他能夠避免將咒言中蘊藏的咒力波及到同伴,也可以斷開牽一發動全身的咒力與臉頰咒紋的聯係,讓其隱沒下去,深深埋藏在白皙的皮膚下麵。


    而同樣的,他也能做到控製洶湧的咒力發散,將聲音能傳達到的整片區域覆蓋,讓藏匿的咒靈全部收其控製,被凝厚的咒力穩穩鉗製,固定在冷冽的空氣中。


    隨後的話,就是——


    偏長的下睫毛微微顫動,海藍色的眸光半斂,明明外表稱得上蒼白脆弱,但這帶著平淡意味微微一掃卻莫名有些冷漠的忽視,宮村伊澄的唇角沒有揚起什麽弧度,似乎是稀鬆平常地、毫不遲疑地吐出了下一句語氣冷淡,聽起來甚至頗為殘酷的咒言:


    【被碾碎吧】


    ……


    空氣中寂靜了一瞬間,隨即仿佛是幻覺一般,在所有人的耳中響起了錯覺一樣的尖銳嗡鳴,緊接著,殘忍的咒力便猛地碾下,將複數的咒靈徹底碾成細碎的黑灰,猶如被燃燒殆盡一般逸散進空氣中,留下空蕩蕩透著陰森的灰塵氣。


    “這裏的話,應該已經清理幹淨了。”


    泛著濃鬱咒力的話音飄散,微微帶有壓迫性的咒力也隨之消失地無影無蹤,白皙臉頰兩側的蛇目咒紋開始變淺變淡,猶如冰塊投入溫水,消失融化得毫無痕跡,兩頰幹幹淨淨,透著脆弱的白,甚至能夠逆著光窺視到細微的幹淨小絨毛。


    先前的咒力壓迫仿佛從不存在,音色冷冽又熟悉的咒言也好似隻是錯覺,黑發藍眸的少年重新將口罩拉回鼻梁中段,隻露出睫毛纖長的海藍色雙眼,語氣中也透著征詢與遲疑,仿佛剛剛的冷漠與淡然都是幻象,溫和到接近弱氣地詢問道:


    “這裏的話,我已經察覺不到咒靈的氣息了,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麽呢?”


    “……”


    足足有五秒鍾,都沒有人說話,一直到胖達慢了半拍地“哇哦”了一聲,跟著反應過來的禪院真希才推了推差點滑落的眼鏡,聲音中有點幹巴巴地開口:


    “……接下來應該和監督說明任務完成情況,然後回學校,但是現在——”


    在宮村伊澄眨著濃鬱的海藍色雙眸看過來之後,禪院真希才下意識挪了一下視線,目光掠過了似乎沒反應過來也似乎沒意識到什麽的乙骨憂太,落到了半斂著紫瞳,看不出神色的銀發咒言師身上。


    “……現在,伊澄你最好還是解釋點什麽吧。”


    “咒言”是獨屬於狗卷家的術式,其標誌性甚至堪比禪院家的影法術和五條家的“六眼”,除非伊澄擁有與憂太接近的複製術式能力,否則……


    出身禪院宗家,雖說從未受到家族重視,但耳濡目染對於各咒術家族有著一定了解的禪院真希挪動了一下目光,重新盯回了黑發藍眸少年輪廓柔和的臉龐上。


    ——否則,他一定有著狗卷家的血脈。


    ————


    狗卷家的“咒言”術式以聲音作為媒介,所以,能夠發聲的器官對於“咒言”術式攜帶者來說極為重要,蛇目與蛇牙的咒紋說不清是為了保護喉嚨聲帶,還是另一種層次地在擴大咒言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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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村伊澄並不清楚疑似和他有關係的狗卷棘的具體情況,但至少,僅僅對他來說,蛇目與牙的作用是後者。


    即便術式同出一源,但是宮村仍舊隻是對於自己使用的術式有些心得和熟悉,像是狗卷棘為什麽臉頰邊的咒紋消不下去,又或者舌中央的蛇牙是否相同,他都不甚了解,也沒有試探性地提出過疑問。


    理由大概是在擔憂這種行為是否稱得上“冒犯”,也可能宮村其實對於一些事並沒有太高的好奇心,不過無論原因究竟為何,都會導致目前這樣一種差異。


    宮村伊澄對狗卷棘的術式使用並不清楚,狗卷棘對宮村伊澄的了解同樣接近空白,所以,在出現了突如其來的“震撼”之後,相當多的差異區別所導致的疑惑也會紛擁而上。


    ——為什麽,伊澄兩頰的蛇目與牙咒紋可以隱藏?


    衣領後的嘴唇動了動,下意識開合了一下,但是最終還是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狗卷棘的掌心有些莫名的濕意,說不清是緊張還是遲疑,也講不明他是對伊澄的術式感到驚詫,還是對二人可能具有的家族聯係而驚喜,但無論如何,他的心情都因此而攪動了洶湧的波瀾,幾乎衝擊得讓他心口發顫。


    ——在排斥術式的狗卷家族,一直被冷落在邊緣,被本家微妙忽視的術式攜帶者,也會擁有血脈相近的“同類”嗎?


    一年級的幾個學生就像彼此湊近分享溫暖的家人,但除此之外,真希有血脈相連的姐妹,胖達有如同父親一般的夜蛾校長,憂太和父母也會通過妹妹聯係……但狗卷棘不同。


    在術式被排斥的狗卷家,會傷害到自己和他人的言語是極其被忽視與厭惡的存在,所有的恐懼和排斥都壓得人透不過來氣,於狗卷棘而言,空氣都是厚重的,他的牽絆隻有這所學校。


    不過……現在的話,他說不定也可以擁有一直豔羨的,更加親密的,連帶著血緣上天性親近的羈絆了。


    ……


    “啊,抱歉,我以為大家都清楚這種情況。”


    直到聽見禪院真希語氣飄忽的聲音,宮村伊澄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件事。


    ——原來,五條老師沒有告知新同學有關他的信息嗎?


    宮村伊澄想道。


    無論是先前稱得上失禮地將後遺症發作後的事態拜托給了狗卷同學,還是之後連番向其尋求幫助,以一種頗為慚愧的說法,他都是自恃著“我與狗卷同學有更接近的關係”而自以為是地添麻煩,銀發的同學對此的親近和包容也讓他更為自顧自地依賴。


    但是,現在的話,看到狗卷同學也同樣露著訝異的目光,宮村這才恍然意識到,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他先前以為的所有“彼此的默契”,其實都是隻吐出隻言片語的銀發同學的溫柔與關照。


    “我以為大家會知道這件事,所以從來沒有進行過主動說明,先前也沒有想過提及……真的很抱歉。”


    宮村伊澄垂下眼瞼,偏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圈陰影,兩鬢垂下的柔軟發絲也溫和垂下,溫順無害地輕聲說:


    “其實,五條老師有告訴過我,我和狗卷同學……很可能出自同一家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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