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反田鐵吾向後依靠在椅背上,他舒展肩部顯得信心十足,且一直目光灼灼地望著臉色一點點發黑的長子。


    他又把問題問了一遍。這讓千反田兄妹都有些不太自然。


    千反田成玉不由得深吸一口氣,肩部收縮,隻覺得一股怒意鬱在胸側,他麵不改色地緩緩說道:“千反田家的家主,我覺得您可能會被雪之下雪乃活活打死。”


    “逆子!你說什麽!?”


    雖然早就預料過可能會有的應對的各種反應,但千反田社長還是無比震驚,差點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


    這逆子的弦外之音分明就是想活活打死他!


    不過他還是很快冷靜下來,畢竟早就有了這逆子不按套路出牌的心理準備。可盡管火氣被按捺住,但說話依舊有些僵。


    “我看的出來——她正直堅強,冰雪聰明,很渴望證明自己。而雪之下家並不能給她這個舞台,我和她的母親一拍即合。”


    “…………”


    一拍即合這個詞用的還真生動。


    千反田成玉有點憋屈地冷哼一聲,這和所謂的包辦婚姻有什麽區別,不得不反問道:“那我們的意見呢?!”


    “她還蒙在鼓裏呢!我是信任你,才讓專門告訴你讓你提前知道,你不要讓我和你媽媽失望!”


    雖然也想過可能雪乃比自己還要淒慘,但這算不算被賣了呢!?本質上和千反田又有什麽區別呢,甚至還沒千反田過的開心。


    “她娘的真不是個好東西……!”


    老千反田有點控製不住火氣,嗬斥道:“臭小子你罵誰呢?”


    “………,雪之下她母親……”


    聽見千反田的妙語,千反田鐵吾氣的猛吸一口長氣,緩了緩,又氣勢洶洶地罵道:“隻要你沒被我毒死,隻要我沒被你氣死,你就要聽我的!”


    是不是還要給你喊666啊!?千反田成玉也隻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忍不住反駁道:“憑什麽……”


    “別吵了!”


    帶著哭腔的喊聲打斷了千反田的話,也讓兩人不約而同的暫時冷靜下來,愛瑠嘴唇隱約動著,眼眶裏已經滿溢著淚水。


    一片沉默之後,她繼續囁嚅著哀求道:“別吵了~好好說可以嗎?”


    “愛瑠……”


    千反田父親大人歎了口氣,神色也緩了下來,而千反田想到他居然今天特地下廚,也同樣怨氣的化解不少。


    “你們兄妹以後會理解的。相信我,雪之下雪乃是個好女孩的。成玉,如果有機會了解她,你也會支持我的。”


    千反田成玉覺得肝疼,他當然了解雪之下,甚至比父親了解的更多……


    如果幾天前收到這樣的消息,他會猶豫不決甚至心下竊喜,但是現在……隻有拒絕。


    “我已經見過了,在遠月度假區……她是個好姐姐,可我也不同意!”


    “愛瑠?”千反田鐵吾的眉頭皺起,有些鬱結看向愛瑠,女兒突然的反對可是遠遠出乎他的預料。


    “這不是很奇怪嗎?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手段?對家業更了解更有感情的不是兄長嗎?就算是偶爾會犯錯,但現在也遠遠不是放棄的時候吧。”


    愛瑠連續的發問讓父親大人沉默下來,好一會,他歎了口氣,點點頭說道:“這確實很奇怪,又不合情理,但其中的理由我本來想要由你們自己來思索的。”


    “有些事情,隻取決於一個人天生的個性,如果不經曆痛徹心扉的變故,天生散漫的人永遠不會成長起來。”


    這聽起來是沒什麽問題的,隻是……


    “而我做為一個父親,就算明知道不經曆風雨無法成長,也不想你們去經曆所謂的風雨……你們隻要簡單的長大,度過一天天幸福的日常就好。”


    “父親……”


    愛瑠的聲音有些低落,猶豫一下沒再開口,她的態度像狂風裏的燭火,猛烈地動搖起來。


    千反田忍不住接著說道:“可沒有可以爭取的人生價值,對於我們來說也絕對不是真的幸福的日常。”


    “成玉,你也很厭惡平庸的自己吧,無論如何都追趕不上別人奔跑和工作時瀟灑的速度,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讓人生厭的酒會裏談笑風生,就算拚命委屈著自己那又有什麽用?在不擅長的領域,努力的遍體鱗傷之後依然是失敗,這樣的自欺欺人又有什麽意義?”


    又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老調重彈嗎?千反田有些生厭,難怪當初賈寶玉看到這幅對子扭頭就走,不想多待片刻。


    千反田鬆開了傾聽時緊抿著的嘴唇,認真地說了起來。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也許自己已經成長了一點點。


    “父親大人,也許我是真的有很多能力不足的地方,但我認為打著“能力不足”的旗號接受自己的平庸,才是世界上最大的自欺欺人!做為附帶理由,也許她並不如您想的那麽堅強……而更重要的是,我也像雪之下一樣,一直都渴望著證明自己。”


    “這樣說來……我們不如賭一場。”千反田鐵吾神色肅穆,和滿桌子已經涼掉的菜肴一樣冰冷。


    “您說吧。”


    千反田沒有拒絕,隻是他想不明白,在這個講究規矩的世界裏,對賭和協議真的會如此頻繁嗎?


    看起來父親並沒有提前準備的腹稿,臨時思索著,他請輕聲說道:“如果她認可了你的能力和才華或者認可了你們的婚姻,那麽算你贏,你就可以拒絕這份婚事。”


    這個說法別扭到極點,字裏行間都是冷漠的狡猾,如果條件達成觸發,試問這和惡性的欺詐還有什麽區別嗎?


    不過千反田鐵吾的話還沒有結束,後半段的規則被他用同樣慎重的語氣說了出來。


    “而如果你認可了她做為你妻子的能力和才華,或者幹脆愛上了她,就算你輸,你就幹脆利落的祈禱婚事的順利吧。”


    千反田隻覺得一陣冰涼,這豈不是說這賭約還沒開始,他就已經輸了嗎?


    “我總覺得,這麽做真的是毫無良善……父親,我真的覺得,這絕對不該是你能做出的事情。”


    千反田鐵吾的神色終究變得冷漠,他用最不容置疑的語氣開口說著。


    “由她來考驗你的能力,不才是最公平的嗎?……而且,千反田成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是你,要追求她!”


    千反田成玉忍不住看向愛瑠,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最終父親大人拂袖離開,隻留下一桌冷飯,一句責罰。


    “現在,千反田成玉你給我去佛堂,麵壁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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