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衍喜宮已經被一群人用完晚膳就要睡覺的扶搖,卻在快要沾床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的有些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是已經關上的大門又被人推開的聲音,再緊接著,就是衛冉帶著斥責的聲音:“聽說你今天和徐貴嬪起了爭執?還伸腳絆了她?”


    扶搖這才知道,這是心疼自己的心上人,來討說法來了,隨後也回了衛冉:“是,她想絆我,我就先下手為強了。”


    衛冉倒也被扶搖這幅坦誠的樣子搞的不知所措,平常宮裏的嬪妃都是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一哭二鬧的,還有自己有錯在先卻倒打一耙的,眼前這個小宮女倒好,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你倒是承認的挺快,也不為自己辯解兩句?不怕我生起氣來再把你貶回宮女?”衛冉也心直口快地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辯解?一看皇上您就是向著徐貴嬪的,我就算辯解了又有何用?左右都是我自己絆了人家,大大方方承認就好了。至於是不是要把我貶回宮女,您心裏自有定奪。和您後宮的那些妃嬪一起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還情願做回太上皇身邊與世無爭的宮女呢。”


    扶搖看著眼前這個用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看著她的天子,越看越覺得有些眼熟,眉目間像極了一個人,越看越覺得,這衛冉是一點都不像衛尚,倒是有點像他爺爺,衛宴。


    隻希望這個衛冉能有點腦子,把這祖祖輩輩打下的江山一直延續下去吧。


    衛冉聽了扶搖說的話,倒是越來越對這個小宮女感興趣了,非但不喜歡當人上人的生活,還覺得不如回到以前伺候人的時候。


    一時間扶搖想著幾十年前的事情,而衛冉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宮女怔怔地出神。


    偌大的宮殿裏除了風吹過紗幔帶來的些微拂動,卻是沒有一點兒動靜。這詭異的寧靜讓除了扶搖和衛宴在場所有的人都心裏沒底。


    最後在這詭異的氛圍中,原本照顧扶搖的宮女卻是先“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連聲開口:“皇上,熹貴人年紀還小,剛剛都是無知之言,當不得真,還望皇上不要生氣。”


    這個宮女想來是在宮裏已經當了好幾年的差了,生怕皇上一不高興,對自己的主子不利,要是被貶回宮女還算好的,要是打入冷宮,那真是這輩子都完了。


    看著年紀最大的宮女跪了下來,身邊的一溜小宮女小太監也立馬下跪,嘴裏都說著一句話:“主子年幼,請皇上開恩!”


    扶搖和衛冉都是被這眼前這幅景象給嚇到了,特別是扶搖,在看到一群人跪下去的時候,連忙就想要去伸手扶他們:“你們都幹什麽呢?快起來。”


    衛宴看到這一幫忠心護主的仆人和一個一頭霧水的主子,不禁笑出了聲。


    扶搖聽到身後傳來肆意的笑聲,回頭狠狠地白了衛冉一眼,反正自己都要被貶回宮女了,不白白不白。


    衛冉正笑著呢,就看到那小丫頭鼓起了腮幫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怎的,衛冉被那小眼神威嚇的收了聲,輕咳了幾聲才說道:“你們倒是忠心,我可沒有說要把你們的主子怎麽樣。”


    看著眼前的一群人還是毫無動靜,衛冉又無奈地開了口:“還跪著幹什麽,起來,服侍朕和貴人就寢了。”


    於是剛剛還一臉哭喪著的太監宮女們,一下子就突然喜笑顏開地站了起來,一個個都還說著:“謝皇上隆恩。”


    然後又開始忙裏忙外,等到他們忙完了,屋裏又隻剩扶搖和衛冉兩個人。


    扶搖倒是大大方方地躺床了,隻是她是睡在了外麵,一點兒也沒有讓衛冉上床的意思。


    “怎麽,你這是生氣了,還是吃醋了?把自己的夫君拒之床外?”不用回頭,扶搖也知道,衛冉的臉上帶著笑。


    這點倒是和衛尚挺像的,一整天都笑意盈盈地看著你。


    “皇上既然是為了徐貴嬪來興師問罪的,你也問了罪了,我怕是明天就要去浣衣局或者冷宮報道了,您也該去徐貴嬪那裏就寢了。”


    扶搖的話裏不給自己留一點兒退路,她自己是沒什麽感覺,倒是把躲在門外偷聽的宮中宮女們嚇了個半死。


    這主子怕不是個傻的,人家都是恨不得往皇上的龍床上爬,她們主子倒好,把皇上往床下踹啊這是。


    衛冉也不惱,就這床前的一張凳子坐了下來:“誰說讓你去浣衣局了?誰說讓你去冷宮了?你就在這兒好好做你的熹貴人。”


    “那可真是謝謝皇上了。”


    扶搖還是背對著衛冉,並沒有打算要把床鋪讓出一點兒的意思。


    “我今夜也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衛冉覺得這個小宮女或許並沒有懂他的意思,又把話說得更直白了一點。


    “徐貴嬪可還等著皇上您哄著呢。”扶搖又好心地提醒他一句,“不然明天一哭二鬧三上吊,受苦的人可還是您。”


    “你可還真會為我著想——可是啊,徐貴嬪今日晚間就被打入冷宮了。”


    聽完衛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倒是扶搖不淡定了,“嗖”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滿臉驚訝的看著衛冉:“什麽?打入冷宮了?”


    衛冉從未在扶搖臉上看過這麽驚訝的表情,便繼續輕描淡寫貪汙受賄地說道:“徐貴嬪的父親貪汙受賄,買官賣官,徐貴嬪知情不報,他父親是被打入天牢,擇日受審;而她被打入冷宮,也算是我對她最後的關照了。”


    屋中還是燃著和昨夜一樣的紅燭,扶搖在這微涼的春日夜裏透過跳動的燭光看著眼前的這個常戴笑容卻麵目冷峻的少年天子,卻是第一次覺得這春日這麽冷,這宮中這麽冷。


    昨日還幫你描眉畫唇的郎君,卻是能在第二天,就能親手把你推進無底深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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