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你娘的李淳風,你釣了一輩子,釣得起這座江山麽?”老高一巴掌拍飛魚鉤,譏誚道。


    江心獨釣的舟子收回魚鉤,小舟極速後退,江麵上突然掀起一道數丈高的巨浪。


    片刻後,一人一舟穿破巨浪重新回到老仆視線中,那個名叫李淳風的釣客緩緩摘下草帽,露出了一張不算蒼老的容顏。


    李淳風雙鬢微白,身披青衫鬥笠,手持紫竹釣杆,垂釣江山,名士風流,李淳風望向老高,笑著道:“若不是你高士奇和蕭戰,這天下哪有大周王朝,哪有什麽三足鼎立,隻有一統天下的大魏王朝。”


    老高嗤笑道:“你個老王八想獨釣江山,老子就要向春秋那塘渾水裏丟幾個石子,讓你丫的釣!”


    釣魚人李淳風笑著搖頭,也沒有生氣,“老高啊,老高,你好歹也是謀奪了春秋的名士,怎就做了這小子的走狗?”


    “走你大爺,走你姥姥,我走你全家,幹你娘的!”老高指著李淳風破口大罵。


    李淳風目瞪口呆,高士奇這老匹夫好歹也是春秋國戰中脫引而出的絕代謀士,怎地將斯文辱沒到了這種地步。


    春秋四大謀士,窮儒高士奇格局最小,為蕭家一家出謀,卻一舉滅了春秋四國,徹底打亂了春秋格局,終結了綿延了三百年的春秋。


    隻是蕭戰入主梁州之後,窮儒高士奇從世人眼中消失,天下人皆以為那個體弱多病的老謀士在北梁王府悄然死去,卻哪裏想得到這位絕代謀士做了那個草包世子的跟班,似乎還棄文從武了。


    世子殿下突然醒來一口鮮血吐了老高一身,臉色煞白如紙,斜眼望著江上獨釣的舟子,問道:“老高,這家夥是誰呀?”


    “一個垂釣春秋三十年的傻逼釣魚人。”老高撇了撇嘴,對這個裝模作樣的家夥沒有任何好感。


    蕭玄抬頭望向舟上那個風度氣質勝過老高百倍青衫中年人,好奇的道:“禍亂春秋的那個大騙子李淳風?”


    老高詫異的道:“這家夥名氣這麽大?連少爺也知道的他的名字。”


    蕭玄白了老高一眼,“這家夥裝模作樣了幾十年,想不知道都難。”


    “也對!”老高嗬嗬一笑。


    ……


    “李淳風,咱們打個賭如何?”


    老高扶起世子殿下,那個連站起來都費力的家夥,微眯著眼睛盯著江上瀟灑得一塌糊塗的釣魚人。


    “哦?賭什麽?”李淳風饒有興趣的問道。


    “如果我說比一比看誰尿得遠,你肯定直接認輸,那多沒意思。本世子今天就跟你賭一把大的,賭咱倆誰先死?”


    李淳風搖頭,淡淡的道:“跟老夫打過賭的人都死了。”


    李淳風身姿頎長,儒衫飛揚,即便已到花甲之齡,仍然稱得上風流倜儻。


    “你不是跟蕭戰打過賭麽?蕭戰說你順風盡濕鞋,贏你真沒啥意思。”世子殿下撇了撇嘴,然後白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李淳風有些悵然,他這一生打賭就輸了那一次而已,那個梁州來的無賴兵痞子為了吃上那鍋狗肉,死乞白賴要和他打賭,比誰尿得遠,他竟然就答應了,然後頂著風尿了一鞋子,那個兵痞子則站在懸崖邊順著風尿了幾丈遠。


    那個風雪夜,他與那個兵痞子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幾碗酒下肚兩人就開始吹牛,姓蕭的兵痞子說他要做那領兵萬人的大將軍,娶梁州最好看的女人做媳婦兒。


    當時李淳風嗤之以鼻,隻是誰也沒料到那個出生貧寒的兵痞子用了不到十年就滅了春秋四國,終結了春秋三百年的混戰,改變了天下的格局,成為大周王朝戰功最為彪炳的藩王,做到了武將的極致,人屠之名,誰人不懼。


    姓蕭的武人不僅成為了春秋四大名將之首,還娶了那個叫陳靈素的女人,大字不識幾個的武人見著了喜歡的女人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謙讓,什麽叫廉恥,所以那個讓天下都側目的女子選擇了那個梁州兵痞子,他李淳風和蕭戰就在那時分道揚鑣。


    ……


    就在北梁世子殿下歸途的最後一程,天安城九道聖旨分別送到梁州、西蜀、淮南、廣寧、幽州、江夏、穎川、汝陽、陳留等九大藩王屬地,詔九王進京。


    建寧十七年冬,大周王朝最具權勢和影響力的九大藩王相繼入京,朝野震動。


    在聖旨抵達梁州的當日,北梁王蕭戰啟程進京,隻帶了一個隨從,霹靂火陳玄霸,大周王朝當之無愧的第一猛將。


    當年西蜀劍門關一戰,蕭家鐵騎與西蜀大軍僵持了三天三夜,在兩軍皆疲乏不堪時,陳玄霸突然闖入戰場,揮動兩隻數百斤重的鎏金巨錘,大殺四方,破了西蜀二十萬大軍的氣勢,西蜀兵敗,二十萬大軍被盡數坑殺,西蜀大將李末死於蕭家鐵蹄之下。


    後世普遍認為陳玄霸加入戰場,是整個伐蜀戰的轉折,或者說整個春秋國戰的轉折,一人影響一場大戰的勝負,影響天下大勢的走向,縱觀古今,唯陳玄霸一人而已。


    漫天風雪裏,兩騎穿過風雪一路南下,其中一騎掛著兩個碩大的鎏金鐵錘。


    “義父,三哥真的要回來了嗎?”攜帶兩個大鐵錘的瘦小青年問道,臉上有難掩的激動之色。


    “嗯,回來了!”脊背有些佝僂的老人笑嗬嗬的應道。


    “我們都走了,三哥會不會有危險?”


    “連衝兒都知道其中凶險了,嗬嗬,大周啊,江湖喲,可別過火。”佝僂老人自言自語的道,兩人兩騎一路策馬南行,猶如普通的江湖人。


    兩人迎麵碰上了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匪徒,幾人猶豫了一下沒有對這一老一少動手,不知道是不是因這兩人衣著普通沒有油水可撈的緣故。


    “就那小子那小身板,使得動那鎏金錘嗎?”一個匪徒望著縱馬遠去的兩騎小聲嘀咕道。


    一臉麻子的匪徒回頭望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麽,麵色煞白,嚇得嘴巴直哆嗦。


    “麻子,咋地了?咋跟丟了魂一樣?”刀疤臉匪徒喝問道。


    “老……老大,是北梁王和陳玄霸!”


    “誰?”


    “北梁王和陳玄霸!”


    撲通!


    刀疤從馬背上滾到雪中,那是給嚇的。


    陳衝,字玄霸,河東弋陽人,北梁王蕭戰的義子,擅使一對七百斤的鎏金鐵錘。麵如病鬼,骨瘦如柴,但天生神力,三歲能追豺狼,七歲能降虎豹,十歲徒手擒蛟龍,十三歲上陣殺敵,所向披靡,十五歲西蜀劍門關一戰,殺敵三千,乃是大楚王朝第一猛將。


    ……


    蕭玄昏迷之後,又有數批殺手趕到,這些人或氣息內斂或凶悍霸道,每一個人身上都一股蕭殺之氣,大多是江湖上排得上號的厲害角色。


    甚至連天下第十七的高手鄧覺都到了。


    遠處不知何時爬上岸的南宮月憐憫的看向那個身陷重圍的世子殿下,春秋釣手李淳風布局劫殺,天下第十七的鄧覺都隻是棋子而已。


    南宮月沒有趁機落井下石,也實在用不著。沒有天下第十的陳玄霸前來救駕,孤立無援的年輕世子如何能活。


    “鄧某習武二十三年,不求長生,不求封侯,隻求殺人!”


    鄧覺望著前方須發半白的老儒生,大聲道:“高先生,請你赴死!”


    鄧覺習武二十三年,不求功成名就,不求白日飛升,隻為報當年的滅族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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