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地麵搖晃驟地加劇起來,整個房間好似一下子變成了匹脫韁野馬把我顛倒地上然後將那些家具物什拋得東倒西歪燈光由此晃得人眼暈得想吐,一片混亂間我掙紮著爬起尋找狐狸身影卻隨即瞥見一道巨大而瘦長影子如幽靈般突兀出現了狐狸身側。


    或者說它本就是幽靈強大、以勾取別人魂魄為職幽靈


    勾魂使。


    一眼認出它時我隻覺得心髒都抽緊了。


    單是麵對無常和洛林難道還不夠麽?此時竟連勾魂使也出現了。


    一時隻覺得喉嚨仿佛被石化了般再發不出一點聲音我眼睜睜看著它揚起細長手,狐狸將他手中龍骨刺到無常身上一刹那自灰蒙蒙衣袍間嘩聲抖出把巨大如彎月般東西閃電般一劈,不偏不倚正劈打那根龍骨上。


    兩者相撞霎時爆出雷鳴般一聲巨響!


    隨即狐狸同那高瘦身影一並斜飛了開去而原本靜立不動無常突地高抬起頭顱,朝著房間內發出陣無比尖銳嘯叫:


    “呀啊!”


    隨後一扭身,它揚手便朝身後那站立鋣背上洛林抓了過去!那一下力道極猛,因為連偌大鋣麒麟真身,亦被那力量一下震得半跪倒地上,隻是背上洛林身影卻兀地不見了,仿佛就無常朝他抓去那一刻,他就那樣憑空消失了空氣裏,因而隻有巨大一陣狂風般咆哮自無常掌心內卷過,依稀似見這瞬間那方向所有籠罩夜色裏建築都微微晃了下,隨即它身形便再度停下,片刻一挺身翻飛而起,逆著風直衝向半空,那蒼白身影便像煙氣般分散開來,被風一吹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周由此突然一片漆黑,仿佛周圍百裏內所有電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不見一點燈光。


    緊跟而來是一片死一樣寂靜,我依稀能聽出身邊有人呼吸聲,但辨別不出是誰,正想因此而退開,突然我黑暗中看到了某種通體閃著磷光幽藍色東西,它們就我邊上不到一步遠距離,如貓般大有著難以名狀霧氣般恣意變化形態。


    初隻是兩個三個,之後越來越多


    大約也就是眨了那麽幾下眼睛時候,突然間發覺它們已布滿整個房間,它們急速地屋子中間以及牆壁和天花板上遊走著,所經之處一切一切全部消失,那些燈,牆上鍾,掛飾,散落地上櫃子和桌子,四分五裂椅子直至全部清理幹淨,它們便密密層層攀附牆壁和天花板上,帶著通體那種若明若暗光,發出陣沉悶,幾乎排山倒海般聲音:


    “冥王出巡,眾生退避”


    那陣聲音中,我感到自己身後噴湧而出一股極強寒氣。


    這寒氣就像那天鋣房間裏所突然出現狀況一樣,異常冷,並迅速令周遭蒙上一層厚實霜白。我被凍得控製不住全身發抖,試圖那些影影重重身影間尋找到狐狸蹤跡,可周圍全是那些磷火般光,密集繚繞,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冰霜和那些磷火給吞沒了。


    於是隻能低頭原地僵坐著,不敢回頭,因為我麵前地板上有個巨大影子。


    它大得從地板一直到牆壁,將牆壁幾乎占滿,卻也僅僅隻勾勒出一隻碩大東西頭部。


    那東西頭頂至脖頸處長著八根尖角,輪廓依稀像人,又仿佛是獸。陣陣寒氣便是那東西噴出來呼吸,它一邊呼吸一邊從喉嚨深處發出一種悶雷似響動,隨著這響動接近,我幾乎能感覺到它就近咫尺,它緩緩地移動著它龐大頭顱,緩緩地觀察著我以致有那麽一瞬我幾乎忍不住要回頭去看,卻猛地見到狐狸一把揮開他身周那些密集幽亮東西,以一種極其嚴厲目光朝我望來時,生生忍了下來。


    他試圖從地上站起來,但剛才被那勾魂使一下直麵襲擊令他半個身體似乎已無法動彈,因而僅僅一瞬間,他就又重跌倒地上,複又被周圍那些身影團團掩埋住。而離他不過幾步開外,方即真靠牆站那裏,似乎對他存著某種忌諱,那些身影沒有同對待狐狸那樣將他掩蓋住,甚至刻意避開了他繞一邊,於是唯有他身後那片牆壁處是雪白,幹淨得隻有他自己影子。


    這當口,我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陣腳步聲。


    聽上去不像是那龐然大物所發出,而交疊那東西巨大身影上影子亦證明了這一點。隨後,眼角內映入一道人影,他不緊不慢從我身後走了過來,到我身側站定,然後蹲,朝我笑了笑:“你好,寶珠。”


    “是你”我一動不動望著這個人,這個很久以前我曾遇到過那個自稱為冥男人。


    他仍穿著我記憶中那身裝束,簡簡單單,幹幹淨淨。說話聲也是簡單而幹淨,他朝我凍得發抖身體看了一眼,再次微微一笑,道:“幾天前,有條狗闖進了我休憩之地,打攪了我休息,也順手帶走了我西園子裏幾枚果子。”


    我想他說那條狗,是不是指鋣。想到這點不由抬頭朝窗外看去,但窗外被濃重寒氣繚繞著,我無法看到鋣身影,因而也無法知道自剛才被無常襲到後,他此時究竟怎樣了。


    “你擔心他?”見狀,冥問我。


    我沒吭聲。


    “你倒確應該擔心他,”於是他再道,“以獸體硬闖十八道地門,那是一個死罪。”


    這話讓我驀地一驚:“你要殺他??”


    他沒回答我,隻將目光朝邊上一轉,轉到再次從那些磷火閃爍身影間掙脫而出,搖搖欲墜從地上站了起來狐狸:“而那隻狐,擅動龍骨,又以妖孽之身擅自操控龍骨,也是一個死罪。”


    我再次說不出話來。


    目不轉睛望著眼前這個男人,我無法從他淡淡神色裏窺知他一絲一毫想法,所以亦無法從他這兩個突然而來死罪中,辨別出他對我說這番話目。


    他為什麽這種時候突然出現這裏,又為什麽要突然對我說這些話。


    “你擔心麽?”那樣沉默許久後,聽到他再次問我。


    “那麽你來是為了殺他們?”於是我反問。


    “是。”


    “那我擔心與否有用麽。”


    “嗬”我話令他挑眉一笑,隨後點點頭:“自然是有用。”


    “什麽用。”


    “因為你可以他們中間選擇一個。麒麟或者妖狐,選一個,我就放了另一個。”


    這句話出口,我一呆。


    然後一瞬間,似乎全身寒冷都感覺不到了,我看著他那張平靜若水臉,嘴角抽搐了陣,訥訥道:“就是說,你是要我親手殺了他們中間一個。”


    “也可以這麽說。”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怎麽說?”


    “對你來說,殺就是殺,赦就是赦,殺誰赦誰全憑你一念,為什麽卻要我來做選擇。”


    “因為那會讓我覺得比較有意思。”他答。


    “比較有意思?”我不由笑了起來,笑得嘴角抖得加厲害:“冥王大人愛好果然比較有意思。”


    “你也這麽認為?”他也朝我笑了笑。


    而這個明明執掌著所有冰冷死魂,並住極寒之地男人,笑容卻是這樣安靜而溫暖,溫暖得讓人無法將他言行同他這個人聯想到一塊兒。正如我至今都未適應,當日船上那個溫潤地同我談著好望角男人,竟是能彈指間判定你死,或者決定你生冥王。


    於是用手按了按自己嘴角,我試圖令它平靜下來。隨後搖了搖頭,我對他道:“但我沒法從他們中做出選擇。”


    “是麽。”他望著我,也伸手我嘴角上輕輕按了一把:“那怎麽辦才好,寶珠。他們將我從十八道地門外引到此地,總不能讓我白走一遭是麽。”


    我覺得自己半張臉幾乎要凍住了,卻並沒有因此退開,隻勉強朝他再次擠出一絲笑,點點頭:“是。”


    “那怎麽辦呢,寶珠。”


    “要不如你再回那十八道地門之外去吧?”


    話音未落,我趁他還未從我這句話含義中回過神來,整個人突然朝他身上猛地一撲,一把將手中那跟藏了很久東西朝他身上猛刺了過去!


    那是狐狸之前到底時脫手掉落地上龍骨,因脫離了狐狸控製,而恢複了原先模樣。


    當時剛好正落我腳下,也不知是他無意,還是有意所為。


    所以縱然那是我幾乎被飛來桌子撞上,還是用速度將它抓到了手裏,並一直藏到現。


    此時用了全力我將它朝冥身上刺去,雖然它完全已沒了狐狸手中時尖銳可怕模樣,但我想,既然他能用來殺無常,為什麽不可以用來殺冥王。甚至那一瞬間,我還希望它能像當日八部天龍麵前時那樣,從我手中變成那種仿佛被火焰燒灼著般模樣。


    但直至我完全將龍骨刺進冥身體時,它仍是那副短而平滑模樣。


    然後我聽見冥低低笑了一聲。


    手鉗著我臉迫使我朝他胸口處看,我看到那根自以為已他身體龍骨,被他兩根手指輕輕地拈著,那麽輕而易舉地拈著,這力道卻令我以為那是龍骨進入他身體時所遭遇阻力。


    “寶珠,”他我使勁將龍骨朝後扯時鬆開手指,於是我不由自主一頭朝後倒了下去。“你想用這東西來殺我麽,寶珠。”


    邊問,邊站起身朝我走過來。我想起身避開,他手朝我輕輕一點,我便再次跌倒了地上。隨後身上便如同壓了千斤重東西般令我再也無法動彈半分,我用力掙紮,卻隻是徒勞,眼見著他朝我笑了笑,將手再次朝我抬起,這時突兀一道身影閃到我麵前,將我阻擋他同我之間:


    “大人手下留情。”


    我看到了狐狸柔軟尾巴。


    此時它們又隻剩下了一條,另八條不知去了哪裏,隻剩一條尾巴狐狸單膝跪冥麵前,如此恭敬又如此誠懇地乞求著。


    “你又開始懂得什麽叫禮了麽,妖狐,”挑眉將手慢慢收了回去,冥望著狐狸道。“這樣搖尾乞憐,真是連那條狗都不如。”


    狐狸笑了笑:“妖怪哪需要什麽廉恥。”


    “也是,妖怪哪有什麽廉恥。”


    “所以,還請大人看下這麽不知廉恥份上,饒恕了這個不諳世事小丫頭。”


    這句話令那通體冰冷男人一瞬再次暖暖地笑了起來:“妖狐,這麽無恥也是少見,倒真叫我不忍心殺你了。不過,不諳世事小丫頭麽說起來,她這是第幾世了。”


    “下倒是沒有數過。”


    “她還剩多少世。”


    “下也沒有數過。”


    “是沒有數,還是數不清?”


    這句話狐狸沒有回答。


    我見他尾巴輕甩著,便下意識想將它握手心,好令自己忽略身上那千斤重般力道,但卻夠不著。這當口聽見冥再度問他:


    “所以突然發覺,其實能借太歲手將她殺了,倒也痛,是麽妖狐。”


    這句話令我不由自主立時望向狐狸,見他依舊沉默著,於是我慢慢垂下試圖再用點力去碰觸他尾巴手。


    “你累了是麽,妖狐。”隨後聽見冥再道,又似歎息般輕輕吸了口氣:“我若是你,早已累了。”


    話音落,手指朝我輕輕彈了下,我胸口處那股巨大力量頃刻間便消失了。


    “選擇做好了麽,寶珠。”


    聽他再次問我,我依舊沒有吭聲,隻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蒙了厚厚一層霜,凍得我幾乎無法動彈,費力掙紮時眼角瞥見狐狸伸手過來,我沒有理會,咬著牙慢慢拖著兩條腿走到一邊,隨後冷笑道:“冥王大人說笑了,妖怪尚且不你眼裏,我這麽一個微不足道不諳世事小丫頭選擇,又有什麽意義”


    話音未落,突然被狐狸一閃而至身影捂住了嘴,隨後他朝冥王欠了欠身,道:“縱是死罪,碧落自是隨意大人處置,但那之前,望大人再指條明路。”


    “什麽明路。”冥不動聲色望著他,問。


    “屍王借著麒麟身軀,所以逃過無常一劫,請大人明示那東西此時隱遁之處。”


    “你要殺他。”


    狐狸微微一笑:“我要毀了他。”


    “隻怕你做不到,因為他此番能從無常手裏逃脫,並非借助麒麟身軀。”


    “哦?”狐狸目光微閃:“那是?”


    “你還記得他當日借著環宇集團少東屍體控製了環宇集團麽。”


    “記得。”


    “那之後,他用財團資金購買了七處房產,你是否也記得。”


    “見過報上說。”


    “那你知道他這麽做目是為了什麽。”


    “大人賜教。”


    “那每處房產,單獨放著,原都是些好風水地方。但他稍作手段,令那七處地方連接一起,便成了七煞之地,再借助喪魂天燈之力,不僅困住無常,還以無常極陰之氣收了那七個地方三百八十條冤魂,是以,令他可獲得暫時避過無常能力。”


    “三百八十條冤魂”聞言狐狸微微一怔,“這麽多人死,不該一點知覺都沒有”


    “他們剛剛才死。”身後響起方即真話音。他沉默至今,此時才開口,麵色有些陰沉,“太歲力量解封亦是那個七煞之地完成關鍵,所以,我變相也成了他一枚棋子。逢太歲當年,撞九陰七煞,死。他那七處房產內凡是九樓所居生靈,無論人畜,今夜全是一個死字。”


    “嗬,”默不作聲聽他將這番話說完,狐狸低低一聲冷笑:“可真是為了避過天劫而費心機,當屬罕見。”


    “也因此,那麒麟第二次闖過十八道地門時,我才見了他。”冥道。


    話音未落,他衣袖裏突然一抖,一團黃澄澄東西突地跳落到地上。


    落地霎那周身貓如針尖般根根豎起,朝著冥厲聲道:“解封!我知那屍人哪裏!”


    “傑傑?”一眼認出它樣子我不由脫口驚叫了聲。


    一半是因著這頭貓突然出現。


    另一半,則是因著這隻虎斑貓口中所發出人聲,竟是鋣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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