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叫了好幾聲鋣始終沒有理我,好像他全部注意力隻我身後某個地方似。


    但那方向什麽也沒有事實上,我都不能確定他真是看些什麽因為他瞳孔裏頭是空落落,完全沒有一絲神采,好像整個靈魂都被什麽給抽空了。這狀況令我極其不安比他突兀出現這個地方令人感到不安,糟糕是,我後一次試圖將他渙散目光焦點聚集到我身上時,他卻突然晃了晃身子,然後自顧自轉身朝前走了起來。


    我不知道他這是要走到哪裏去,也根本沒辦法叫住他。


    試著提高嗓門又叫了他兩聲但放大聲音完全沒能引到鋣注意,隻驀地撕開周圍寂靜,令這空蕩蕩世界裏突然回蕩出一些奇怪聲響,那些聲響令我心跳一陣發緊,當下隻能趕緊住嘴,忍著腳上劇痛勉強他身後踉踉蹌蹌跟了過去。


    可是這種狀況卻又怎能跟得上鋣步子?


    眼看著幾步之後,周圍那片如薄霧般氤氳開來寒氣迅速將他身形模糊成一片細長黑影,不由得急出一聲冷汗,當即匆匆咬緊牙使勁朝前跑了兩步,豈料這當口突然腳下土一鬆,仿佛地陷似下麵一堆土嘩聲塌陷下去,露出深深一個坑洞,令我毫無防備間一下子就給摔了進去!


    “鋣!”著地同時我一邊倉皇地叫著鋣名字,一邊倉皇而飛地從坑裏爬了出去。


    那坑裏竟全是骨頭。


    一塊塊殘缺不全,蒼白得有些刺眼人骨,土裏半掩半露著,隱隱能見到幾片衣服碎片粘那些骨頭上,看上去依稀是十年前所流行款式和麵料。這情形讓我一下子想起黑子所說那幾個被活屍所撕碎,之後被他給埋葬前一批探險者。


    但若這裏就是埋葬他們所,那麽這地方會是哪裏


    想到這個,不由讓我一個激靈,因為我突然有了種相當不好預感。當即想起身離開,可是經過剛才那一摔和一陣攀爬,我腿早已徹底無法動彈,隻覺得腫塊已讓整條腿變得像塊僵硬石頭,勉強掙紮著剛站起,立馬就又跌倒了下去,情急之下,隻能靠著兩隻手用力往前爬。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可相比原先黎明前昏暗,這種明亮卻反而讓人加惶恐,因為雖然是大白天,但晨霧讓周遭能見度極差,甚至我已經完全看不到鋣蹤影,隻能靠著一點腳步聲勉強辨認出他我前麵某個地方持續朝前走著。


    “鋣!”我不得不再次放聲叫他,即便這聲音可能隨時招來那些嗅覺和聽覺都極其靈敏活屍。


    但他依舊沒有給我任何反饋。


    他到底是怎麽了


    這狀況讓我想起以前他剛出現我身邊那會兒,也有那麽一陣,他有時會出現這種仿佛如同靈魂出竅般狀況。可兩者看似相仿,實則卻又是不同,因為過去他出現這種類似狀況時,我還能感覺到他存,但此時,他讓我覺得他就如同一具空殼子,一具跟那些活屍一樣,會走動,但沒有任何靈魂存空殼子。


    這幾個月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變成了這副樣子??


    一邊使勁朝前爬一邊絞腦汁思考著這問題時,沒料想一雙沾滿了泥土腳踏出霧氣,突兀出現了我正前方。


    我差點就撞了上去。


    匆匆後退著抬起頭,才發覺那竟是之前已不知走了多遠鋣。此時也不知他是怎麽又突然折返了回來,一度我以為他恢複神智了,但當我帶著那麽一絲僥幸和興奮看向他臉時,隨即意識到他依舊是沒有任何神智。


    依然同一具雕塑一樣,他平靜而木然地看著我身後某個方向,站離我一步之遙地方。這瞬間我再次被一陣劇痛所包圍,痛得不得不用力抓住自己腿,卻不料就這時,他整個身體突然微微一斜,隨後如同一具死屍般無聲而沉重地朝我身上直壓了下來。


    身體重量壓得我一時幾乎窒息。


    但好容易把自己身體穩住了,之後緊跟著所發生一切,卻容不得我再有半點遲疑和停頓。


    因為就鋣剛剛倒我身上瞬間,我聽見從我剛剛一路逃來那個方向,那條已被我遠遠拋身後槐樹林所包圍著小路頭,突兀響起一陣尖銳又短促慘叫聲。


    繼而林子裏驀地響起陣細碎腳步聲,說不清楚這聲音到底是從哪個方向傳來,遠遠,似是正朝著我這方向迅速靠近過來。


    我正要分辨那究竟是什麽人腳步聲,是謝驢子他們,還是那些活屍?但此時突然一陣大雨毫無預兆地從頭頂潑了下來,巨大雨聲迅速侵吞了周圍所有聲音,令我再也無法判斷任何聲響,而周圍能見度瞬間變得加糟糕起來,一切都被晨霧和大雨攪得一片模糊,隱隱似乎有什麽東西那片模糊中悄然蠕動著,我不敢細看,隻借著一股突然而來力氣猛站起身,抓著鋣兩條手用力拖,朝著他剛才所走那個方向急急地挪了過去。


    依稀記得剛才能見度還沒變得那麽糟糕時候,我曾見到那方向有一棟屋子。很也不見得有多安全,但當下我實也沒別地方可選擇了。


    幾步過後,果然見到一個屋頂輪廓一片霧氣和水汽蒸騰中顯現了出來。


    趕緊拖著鋣過去,但隨著距離接近,我無比失望地看出那是一棟真真是小到可憐房子。而且極其破敗,破敗到不僅屋頂漏空,就連房門都是沒有。


    這當口雨下得大,甚至連之前平息了許久風也又開始悄然肆虐了起來,大雨伴著狂風,逼得人幾乎無法呼吸。我一度覺得自己根本就沒辦法再拖動身下那個越發顯得沉重男人了,而他依舊靜靜如屍體般地躺著,無知無覺睜著一雙紫色瞳孔,沒有任何生氣地對著天,即便密集雨絲不停衝入他眼簾,亦都無法令他那雙眼睛有那麽一丁點顫動。


    我不禁開始感到有些絕望。


    一天一夜沒合過眼恐懼和奔波,腿上傷口被雨水浸泡後加刺激疼痛以前經曆過無數危險境遇,但可以說,無論哪一次,情況都沒有像這次那樣狼狽並且無助。無助是自己受傷那條腿。當人無法靠自己力量去行走時候,這種恐懼和絕望感會比正常時候遞增無數倍。因而不知不覺速度又慢了下來,我想停下喘口氣,因為兩隻手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


    可就剛剛要想停下腳步時候,冷不防借著眼角餘光,我一瞬瞥見不遠處霧氣中一道漆黑影子驀地從裏頭鑽了出來。


    露出一張形同骷髏般臉,見到刹那我幾乎連心髒都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了,隻覺得全身血液一下子全都集中了兩條腿上,我一把重將鋣拖住,用著連自己都無法想象速度倒退著連步就朝身後那棟破敗小屋裏鑽了進去。


    一頭鑽進那間散發著濃烈黴味房子內,我忙拖著一條瘸腿連蹦帶跑衝到門邊將那扇橫倒地上木門扶了起來。


    據說危機時刻人容易爆發出比平時多得多力量,這真是一點不假,這門板雖破但卻是實心原木,平時別說一個人,就是兩個人我也未必能穩妥地把它給抬起來,此時卻被我一下子從地上抬起推到門框上,三下五除二用邊上櫥櫃給頂嚴了,轉身將旁邊那扇窗用力關緊,窗倒還沒壞,因為它不是玻璃麵,而是木板。沒有縫隙不透光,因此剛一關緊,整個世界似乎突然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那瘋狂而來暴雨和狂風,一瞬被隔絕了這片小小空間外頭,隻留一片寂靜,緊跟著而來黑暗中無聲無息籠罩了下來,卻也因此,莫名帶來一種小小安全感,好似小時候每次夜裏感到害怕,就躲進被窩裏,那一瞬間感覺一樣。


    明知道僅僅隻是一層脆弱防護,卻莫名地感到那麽一絲絲安心。


    這安心讓我長出一口氣,脫離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那瞬腿上傷痛再次發作了起來,沒有之前走動時那麽撕心裂肺,我想那恐怕是因為腫脹已經麻痹了腳上神經。隻有一層悶重酸痛感腿部腫得發硬傷口處突突地跳動著,我忍耐著不動也不敢吭聲,隻靜靜貼著牆,聽著外頭嘈雜雨聲不斷狂風裏變換著各種各樣聲音


    我想聽聽那些聲音裏是否有什麽其它異樣響動朝這不堪一擊小房子附近靠近著。


    但好一陣時間過去,除了雨聲漸漸變我始終沒聽見有任何異常聲音周圍出現。於是想著,也許剛才我霧氣裏看到影子,可能隻是自己幻覺而已。但想歸想,終是沒法因此而鬆懈,隻是不再像之前那樣僵坐著,我用凍得發抖手衣服上下一陣摸索,隨後從內衣口袋裏摸出手機摁亮了,朝自己腿上傷口處照了過去。


    誰知這一照,傷口沒有照見,卻一下照到了一張臉。


    手機熒白光亮下那張臉直愣愣看著我,好像個突兀出現鬼魅似。這情形驚得我險些把手機扔了出去!


    但對方卻顯然比我加吃驚。


    那雙紫色瞳孔光亮中驀地一縮,他迅速朝後退了開去,隨後用力捂住自己眼睛嘴裏發出低低一聲咆哮,便如一頭受驚過度猛獸般一躍而起,伸手便朝著我身上一把抓了過來!


    “鋣!”我驚叫。


    想後退,卻根本沒地方可退,身後就是牆,於是我隻能緊緊貼牆上眼睜睜呆看著他,看他飛撲過來,無比淩厲地用他那隻突變成利爪手直抓向我臉。


    所幸後那一刻,我還是憑著求生本能地猛地反應了過來。


    就他手即將抓到我臉那一刻,我身子一蜷伸出腿朝他方向用力一踹!但撞到他身體那刻,我才意識到自己習慣性地用了我那條受傷腿。


    隨即一道撕心裂肺疼痛讓我無法抑製地尖叫出了聲。


    也不知是因了我那一腳力道,還是叫聲關係,那當口鋣原本如猛獸般迅捷動作驀地停下了。而我卻不知是被疼瘋了還是怎,一頭朝他身上撞了過去,一把將他推倒地上,咬著牙他身上猛一通捶打。


    打著打著不由大哭起來,我用力抓住他,用力看著他那雙依舊死氣沉沉眼睛,用力搖著他屍體般沉重身體:


    “鋣!!醒醒啊鋣!!你他媽給我醒醒啊!!”


    作者有話要說: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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