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12年12月15日


    河北遵化雙山峪惠陵夜23時30分


    蹲在值班房外吧嗒吧嗒抽了一陣煙覺著有些尿意,王寶山就趁著酒意搖搖晃晃繞到了圍牆外在蒿草密集的牆角根撒了泡尿。


    尿完忽然感到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別亮,當下抬頭往上瞅了眼,果然看到巨大一輪圓月銀盆似的扣在幾乎看不到一點雲的夜空上明晃晃映得四下一片通亮,幾乎把星星的光都給遮蓋了。不由嘿嘿一陣傻笑心下嘀咕,又不是八月十五,怎的這月亮會那麽大?不過酒勁上來,腦子裏稀裏糊塗的也就沒想太多,隻低頭提好褲子摸出包煙,正想再抽上一根,忽然耳朵裏聽見颯啦啦一陣響,似乎從腳底下滾過去了什麽東西。


    他愣了愣。


    咬著煙嘴朝腳下看看,除了草好像什麽也沒有,心想大概是聽錯了,搖搖頭正要離開,忽然腳下再度一響,這一回竟是連褲腳管都因著那動靜朝上浮了浮。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麽毛烘烘的東西突然沿著褲腳管往自己腿上嗦囉一聲爬上去一樣。


    王寶山後背一涼忙用力跺了跺腳。


    半天沒跺出什麽來,隻有一隻田鼠從蒿草裏探出頭緊張地朝他望了兩眼,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見狀王寶山樂了,一邊嘿嘿笑了下嘴裏輕輕罵了聲:“你小子”一邊一腳朝那發呆的田鼠腦袋上踩了過去。


    但腳還沒碰到田鼠的頭,它突然吱的聲尖叫,全身啪的下爆裂了開來!


    王寶山那張嘴當下就咧大了。


    活脫脫能吞下一隻雞蛋去。


    與此同時那根從他嘴裏掉下的煙在半空裏轟的聲響,竟無火自著,足足燒出巴掌大一團火焰來。眼見著就要掉到地上,突然倏地飛起,好像被什麽東西猛地朝上一吹,迎著逆風的方向朝前啪啦啦一聲直飛了過去,隨後在風裏帶出長長一道火線來。


    這一驚,可叫王寶山的酒足醒了一大半。


    他想他剛才到底是看到了什麽??


    是見鬼了麽??


    於是趕緊低頭使勁揉了揉眼睛,抬頭再朝那方向看去,煙和火全都不見了,隻有空氣裏一股濃濃的香煙味道還在,帶著一縷細長的煙霧,被風一吹很快消失不見。


    正要因此再度疑心是不是自己酒醉看糊塗了,低頭看了眼,腳下那隻死鼠的屍體卻還明明白白躺在那兒。死相活像是吞了一把大地紅,被炸得七零八落,讓王寶山不由自主再度一陣激靈。


    當下匆匆忙忙將煙盒收進褲袋,轉身正想往圍牆裏跑進去,突然腳步頓了頓,無法控製地再度朝剛才香煙消失的方向看了眼。


    那方向正對著牌樓門外的石望柱。


    隱隱有一團模糊的光似乎在那便兩根柱子中間晃動著,看上去好像是誰點在那兒的篝火。


    見狀不由得立即將腰杆挺了挺直。


    他知道常會有一些無聊的人趁著半夜無人看管跑到這地方撒歡。


    真的是很無聊的一些人,要麽玩試膽遊戲,要麽。


    這一來倒叫他忘了剛剛那茬子怪事。


    再則酒精的力道又重新回進了腦子,腦子也就又開始有點發熱和發暈,當即嘿嘿一笑,抽出腰間的手電擰亮了,不聲不響朝那方向走了過去,心想最好是能碰到小情人在那邊約會,搞不好就此一飽眼福,連買碟的錢都省了。


    這麽趁著酒性一通亂想,自然也就不會想到有誰會在這樣的地方約會大炮。隻滿腦子精蟲上身,所以連走路也都有些輕飄飄起來。


    就那麽一路走一路打著飄,不出片刻功夫已經到了惠陵外那兩根石望柱中間。


    在正中間站定了,用手電四下一通掃。


    咦?可怪了,這兒哪裏有什麽人?也根本沒什麽篝火。


    就連鬼影都沒有一個麽


    這叫他打了個酒嗝愣了愣。


    嘴裏輕輕咕噥了兩聲活見鬼,便正要轉過身往回走,突然間腳下猛地一軟。


    真的是一軟。


    隨後他整個人噗嗤聲悶響,好像倒拔蠟燭一樣一頭朝著地裏麵直陷了進去。


    速度快得驚人,甚至連點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整個人霎時就被周圍的土壤給吞沒了。過了不多會兒,那片平整得幾乎完全沒有留下過一點掙紮痕跡的土壤上,忽然輕輕浮起一陣震動。


    隨後兩下,三下


    緊跟著轟然一聲巨響,仿佛天崩地裂一般,這片空曠的大地劇烈顫抖起來。


    直震得兩根巨大石望柱依次倒下,隨之一團沙塵自它們麵前的地麵下直噴而出,火山爆發似的衝出數十丈高,頃刻間幾乎將這天跟地連到了一塊兒,形成宛如黑雲般的一片迷霧。


    迷霧中隱隱浮現出一片人影。


    整整齊齊,安安靜靜,卻又氣勢如虹。


    無聲無息簇擁著一頂四四方方巨大無比的黑轎,自那霧霾深處緩緩走了出來。


    一路走,一路地麵如波浪般隨之湧動起伏。很快翻騰出王寶山那之前被一瞬間給吞沒的身體,這會兒隨著土地的翻動,一拱一拱在地麵上蠕動著,聲息是早就全無半點的了,就連全身上下的皮也都沒有一塊是完整的。


    直露出濕漉漉一副肉口體,隨著土壤湧動的節奏擠壓著體內每一滴血。


    土壤因此被染得通紅。


    隨著上方那群仿若來自冥府的儀仗,在他們腳下悄然鋪設出一條以鮮血灌成的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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