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麗麗想h縣城女人一樣,搖搖擺擺走在街上,勾住男人們的眼珠子。


    她想當個縣城女人。


    她覺得自己長得比縣城女人好看,可就因為皮膚黑,臉上還長著黑色斑點,她就隻能在臉上鋪一層厚厚的粉,可就算鋪了粉,她的臉也不像豆腐塊一樣彈嫩,也散不出比日光還刺眼的亮來。


    她要葡萄酒,隻要喝了葡萄酒,她就能有白白嫩嫩的皮膚,也就真比縣城女人更好看了。


    一瓶葡萄酒進貨價要一百塊錢,她這些年就算存了再多錢,又能喝上多長時間?但如果和餘望買的話,一瓶葡萄酒就隻要五十塊錢,原來一百塊錢的進貨價就可以喝上兩瓶了。


    畫著黑黑眼影的眼睛直勾勾看著理發桌,桌上有一疊有零有整的三百塊錢,正在黃暗的燈光底下散著濃濃厚厚的黴味。


    那不隻是錢,還是葡萄酒。


    “我要比縣城女人更好看,我要勾住男人們的眼珠子。”


    梅麗麗的眼睛放出亮亮的光,拿起桌上的三百塊錢走了出去,來到餘望的小賣部,店裏開著暗暗的燈,餘望坐在燈光底下,沒料到梅麗麗會來得這麽快,嚇得站起了身。


    “餘望,你不是個人,是個畜生。”


    “我不是個人,是個畜生。”


    梅麗麗又說:“五十塊錢一瓶葡萄酒,傻子才不願意哩。”


    說著,她就把手上的三百塊錢拍在櫃台上。


    餘望怔怔愣愣看著那三百塊錢,反應過來後抬起眼,死死盯著梅麗麗那張鋪滿粉的臉,眼裏湧上灼人的熱,柔柔的月光和昏暗的燈光落在他身上,照出他的身子正微微發著顫。


    他從三百塊錢裏數了五十塊錢收起來,把剩下的兩百五十塊錢推還給梅麗麗。


    梅麗麗說:“你什麽意思?”


    餘望說:“把剩下的錢收起來,喝完一瓶再來買。”


    梅麗麗默了會,把剩下的兩百五十塊錢拿到手上,餘望來到門外,左右看看,看到從村人的屋子裏散出暗暗的光,村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幾隻蟲兒發出吱吱的叫喚聲。


    他伸出顫抖著的手,把梅麗麗拉進了店裏,關上店門,進了暗沉沉的裏屋......


    柔柔的月光籠罩著這座小小的村子,時間隨著月光的蕩漾分分秒秒流動著,村人們屋裏的光亮暗了下去,整片土地都陷入沉沉的睡夢裏。


    這時候,小賣部的門開了,梅麗麗從店裏走出來,她的頭發微微有些散亂,鋪著粉的臉則透著淡淡的紅,她手上還拿著一個黑色的瓶子,瓶身透著幽暗深邃的光澤。


    左右看了看,梅麗麗關上店門走了,腳下的高跟鞋響起咯噔咯噔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分外刺耳,她嚇了一跳,趕忙壓下腳步,小心翼翼挪動著身子,回到了自己的理發店。


    關上店門,她鬆了口氣,覺著身子有些發軟,就在木凳上坐下來,黃暗暗的光落在她身上,沒有暖意,卻讓她昏昏欲睡。


    手裏冰涼的觸感傳來,梅麗麗的身子顫了顫,細細打量起那黑色瓶身來,有一種歡喜在心裏彌蕩開來,這就是葡萄酒,縣城女人就因著每天睡覺前喝了它,才有了和豆腐塊樣彈嫩的皮膚。


    她撕開封紙,拔出瓶塞,一陣澀澀的香氣立刻從瓶子裏散出來,在她的鼻尖底下飄飄蕩蕩,她歡喜得不得了,覺得自己的臉在這陣香氣裏變得白嫩了許多。


    她從屋子裏拿出個不大不小的玻璃杯子,迫不及待倒了一杯,酒紅色的液體黏黏稠稠湧蕩著,像有朵最豔麗的玫瑰開在杯子裏。


    “真是和血一樣的顏色。”


    梅麗麗的眼睛放著閃閃的光,拿起杯子在燈光下打量了一會,然後一口喝進嘴巴裏,甜味澀味和酒味交纏在一起,在她的舌頭上滾動蕩漾,順著喉嚨流了下去。


    梅麗麗一開始覺得肚子裏有些冰涼,緊跟著就有淡淡的暖意散開,蕩漾著湧到身體的每個角落,最後到了臉上,她看到鏡子裏自己的臉蛋發著紅,在昏暗的黃光底下也還透著亮,就覺著現在自己肯定要比縣城女人好看了。


    身子暖了,淡下去的睡意又像潮水般卷來了,她站起來,想進屋子裏睡上一覺,可還沒邁開腳就又停下來,定定看著紅酒那黑色的瓶身。


    縣城女人每天睡覺前都喝一杯紅酒,才有了白嫩透亮的皮膚,自己要是喝兩杯呢?


    她笑了,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一口喝下去,覺著身子更暖了,臉也紅得像那蘋果一樣了,這才心滿意足進了裏屋,躺倒在軟軟的床鋪上。


    她醉了,她睡了,在夢裏,她看見自己搖搖擺擺走在縣城的街道上,勾住了男人們的眼珠子。


    ...


    希望小學出事了。


    這是開學第五周的星期三,葉柳和湯倪跟往日一樣,站在小小的土台上,掛著溫和的笑,講著他們早已備好的課。


    學生們還是常常缺課,來到課堂上的孩子也還都頂著一張木木的臉,他們交上來的作業也大都空白。


    葉柳和湯倪嚐試過很多方法很多努力,可卻依然沒能對希望小學的狀況有任何改善,這讓他們筋疲力盡,也讓袁老漢說過那句話不斷在他們的腦袋裏響蕩。


    “世界很美,醜陋的是人,如果我們改變不了他們的醜陋,那就接受吧。”


    作為老師,葉柳和湯倪當然不會接受孩子們這樣的‘醜陋’,卻也沒有改變‘醜陋’的能力,日子就在這樣的無奈和掙紮裏流逝。


    這一天,上課的孩子隻來了十四個,剩下三個一整天都看不到身影,葉柳和湯倪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擔心。


    下午的課堂上,兩人根據學生的年齡把他們分成了兩組,兩人各自帶著一組,根據年齡的不同講著不一樣的知識點,這樣的分組已經持續三周,雖然沒看出什麽效果,但他們依然認為這是最適合希望小學的教學方式。


    隻不過近距離麵對一張張麻木的臉和一雙雙冷冷的目光,讓他們覺得不太舒服。


    在平淡中結束了一天課程,兩人回了宿舍,吃過飯後簡單休息了會,就開始借著不太明亮的燈,備著明天要講的課。


    起風了,風裏夾帶著涼意,吹得白亮的燈光搖搖晃晃,葉柳和湯倪各自關了燈,躺到床上,用沉沉的睡眠享受著這靜謐的夜。


    各家的燈都熄了,厚厚的夜色湧蕩著飄滿希望村的角角落落,蟲兒因為寒冷早已躲回了窩,沉寂就這樣散著漫著,散著漫著,它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擊打成了碎碎的渣,消失在涼涼的空氣裏。


    腳步聲轟轟隆隆,來到葉柳和湯倪的宿舍麵前,衛銘敲響葉柳和湯倪的門,喊著:“葉老師,湯老師,出來一趟,學校出事了。”


    兩人被敲門聲驚醒,披上衣服離開被窩,打開門,看見衛銘和王嶺散亂著頭發站著,兩人身後還跟著五個男女。


    葉柳說:“衛校長,王老師,學校出什麽事了?”


    衛銘回頭看了那五個男女一眼,說:“今天我們是不是有幾個學生沒來上課?”


    “李燕,張超和王毅都沒來,怎麽了?”


    “這幾個是他們的家長,說他們三個都沒回家。”


    “都沒回家?這是怎麽回事?”


    葉柳和湯倪驚得瞪大了眼,在希望小學,學生缺課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他們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和兩人的驚訝比起來,幾個家長的模樣看起來倒輕鬆許多,黑黑的臉上掛著平平淡淡的表情,好像走失的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隻是跟過來看看熱鬧。


    李燕的爹說:“李燕早上出了門,我以為她上學去了,就沒管,中飯晚飯也沒回來吃,我以為她貪玩,就沒管,可這都半夜了,還沒見她回來哩。”


    張超的娘說:“張超早上出了門,我以為他上學去了,就沒管,中飯晚飯也沒回來吃,我以為他貪玩,就沒管,可這都半夜了,還沒見他回來哩。”


    王毅的爹說:“王毅早上出了門,我以為他上學去了,就沒管,中飯晚飯也沒回來吃,我以為他貪玩,就沒管,可這都半夜了,還沒見他回來哩。”


    一樣的話出自三個人的嘴巴,葉柳和湯倪都感到了詭異,好在他們對希望村已經有所了解。


    葉柳定定神,說:“希望村有囚河圍著,隻要老船工沒有把三個孩子帶出去,他們就肯定還在村子裏。”


    王嶺說:“老船工就住在村南,我知道是哪間屋子,我去問問他。”


    葉柳點頭說:“你們走過來也沒在村道上看見他們,他們如果還在村裏的話,肯定就在林子裏,我們一起去那找找,把手電帶上。”


    王嶺去了村南,一行人分別回家拿手電,分開之前,李燕的爹說:“那小崽子,就知道玩,回來不把她皮給扒了。”


    張超的娘說:“那小崽子,就知道玩,回來不把他的皮給扒了。”


    王毅的爹說:“那小崽子,就知道玩,回來不把他的皮給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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