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月行山漫山紅葉,順著石階走上山去,腳下都是厚厚的紅葉,放眼望去慈雲庵就在這紅暈之中。


    餘一平已經是第三次來慈雲庵了。那個年輕的小尼姑已經認得他的麵孔了,因為師太不待見他,小尼姑也沒有好臉色給他看。餘一平問什麽都是模棱兩可地回答。


    靜慈在庵堂裏誦經,小尼姑不讓餘一平打擾師太,說是要見也要等師太誦完經才行。餘一平隻好枯坐在庵堂外的空地上等靜慈師太。


    靜慈師太誦經完畢,又不緊不慢地焚香。等到一切都完畢之後,她才走出庵堂。


    “師太!是我。又來打擾您的清淨了。”餘一平站起身迎上去。


    “施主倒是與我有緣。”靜慈雙手合十。


    “師太,我剛從高家村回來,就是夏忠生母的娘家。”一聽到這句話,靜慈的臉霎那間變白了。


    “施主,我乃出家人,夏忠的事到底與我何幹?怎麽你幾次三番地找我打聽他的事?”


    “師太,實在是因為你是當年事件的唯一經曆者。我也是本著求真求實的態度才一次次來打擾您的。”


    “唯一經曆者?死的人都是死在他夏孝平家,又不是死在我夏傳久家,憑什麽說我是經曆者?”


    “師太,夏家鋪跟這件事有關聯的人隻剩下你了!”


    “那又怎麽樣?我第二年就出家為尼了,他夏忠要是對父母的死有疑問就應該去問夏傳久,夏傳久是他的養父,他最清楚夏忠家的事,更何況他夏忠是夏傳久帶大的,跟我沒有一丁點關係。”靜慈的語氣是冷漠的。


    “高家的人也向我證實夏忠確實是夏傳久和高氏的私生子!”餘一平冷不丁拋出這句話。


    就像被人戳了痛處一樣,靜慈聽到這句話一下子沉默了!什麽話都不說了。”


    “師太,這是事實,我們都知道的事實。師太,我隻想問你夏忠父母一家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是流匪圖財殺害的,整個夏家鋪人都知道,我難道還會說出別的可能嗎?笑話!”


    “事情絕不是這麽簡單,哪有什麽圖財奪命的流匪?恐怕是事後拚湊起來的故事吧?”餘一平反問靜慈。


    聽了餘一平的話,靜慈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你,你怎麽信口開河,胡言亂語?人命關天的事豈容隨意揣測?”


    “我不過是大膽推測,小心求證而已,師太不必緊張。”


    “我緊張什麽?跟我有什麽關係?莫名其妙!”


    “怕就怕有人向師太施壓,讓師太你這個唯一的經曆者說一些違心的話。”


    “誰會向我施壓?為什麽又要讓我說違心的話?你倒是說說看?”靜慈詰問餘一平。


    “比方說,為了某一個家族的榮譽啊!利益啊!之類的話。犧牲某一個人的利益也是可能的。”餘一平這句話裏的犧牲兩個字一下子觸動了靜慈敏感的神經。靜慈的眼淚奪眶而出。


    犧牲,又是犧牲這個詞,靜慈一輩子就是困在犧牲這個詞上麵,為了丈夫的家族傳宗接代她犧牲了做妻子的權利,為了夏忠能更安然地住進家裏丈夫又犧牲了她的位置,現在丈夫死了這麽多年,她還要為他欠下的孽債做犧牲。永遠都是她在付出,在犧牲。她受夠了!也犧牲夠了!


    “別說了!”靜慈大叫一聲,轉身跑回房間。她步履踉踉蹌蹌幾近跌倒。餘一平伸手想去扶住她,被她一把推開。


    “師太!師太!您別激動,我知道您心裏也苦!”


    餘一平追到禪房門口時,靜慈已經跑進去了,“嘭”的一聲,門關上了,門裏麵傳來靜慈的嚎哭聲,餘一平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外,他不知道靜慈師太為什麽反應這麽激烈,他不過是胡亂揣測了一下,沒想到觸動了師太敏感的神經。


    難道說,事實真會像他臆想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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