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原本封著的臉聽到秦十四的講述,漸漸的發生變化,眼神也漸漸的從秦十四的身上挪開,慢慢的朝著秦林的身上凝聚。


    驚愕,欣慰,開心以及眼底深處的那一絲……恐慌!


    程伯的喉結動了動,他可沒有秦十四那麽的沒心沒肺,他終歸是感覺到有些奇怪的,尤其是這一個月以來秦林的變化,想要說一些,然而臉色還是暗淡了一些,強笑出聲。


    “是嘛,原來大少爺也長大了。”


    沒有去追究秦十四隱瞞秦林實力的事情,程伯的手在褲管處擦了擦,將那些灰塵擦了擦,嗬嗬一笑,想要站起身去廚房裏麵打掃一下,把那些油膩的鍋子和餐碗給洗幹淨。


    膝蓋剛一用力,卻感覺到了肩膀上一股大手靠了上來,將自己壓在了沙發上麵,抬起頭,下垂的眼瞼之中也有些不解。


    秦林看到這個眼神,莫名的,心中有那麽一點心酸,看著程伯,歎了一口氣,“程伯,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將程伯手上的抹布拿在了手上,還沒有等程伯拒絕,秦林打了一個飽嗝,笑了笑,“今天,這些雜活就交給我吧。”秦林手上把玩著抹布,走進了廚房。


    看到秦林的這個動作,莫名的,原本應該起身拒絕的程伯卻沒有站起身,眼底的恐慌在這一刻越發的濃鬱,以前的秦林,可不會這麽做啊……而且,自己的生日?他記得他從來沒有說過啊。


    奪舍,程伯是知道的,在那個紛亂的時代裏,那些所謂的宗門為了自己的利益,將自己弟子的魂魄硬生生打入世家弟子的身體裏,潛入世家之中充當奸細,著實是防不勝防,當然,在奪舍以後,性格會大變,而不會有以前的記憶,可以說雖然外表相同,但是內在卻完全換了一個人了。


    所以,在這一個月來,程伯一直在懷疑秦林是不是被奪舍了,時間過得越久這個想法越來越深刻,隻不過根據他的調查,秦林根本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視線多久,奪舍的步驟他並不是很清楚,不過很複雜就是了,而秦林根本就沒有時間和沒有機會有被奪舍的可能。


    這也是程伯在這一個月裏麵猶豫不決的原因,不過,現在看來,可能性確實是有,但還是需要繼續觀察,畢竟在他看來,雖然秦林多了一些小動作,也多了一些習慣,實力也變得讓他看不透,甚至都可以擊殺那些宗師級的強者。


    隻不過,程伯的直覺還是告訴他,秦林還是秦林,依然是他家的大少爺,然而,這一個月來的變化還是讓他的直覺顯得那麽的脆弱。


    事實上,以程伯的判斷來說,奪舍沒有錯,是秦林,依然也沒有錯,唯一錯的,便是程伯並沒有將兩者結合起來,因為,奪舍的人,是數萬年後的秦林。


    秦林擦著鐵鍋,想到這個老人因為照顧自己而越發佝僂的身體,心裏確實很不好受,若是讓前世那些被秦林戮殺的人知道,堂堂冥河魔尊竟然還有不好受這種情緒的話,必然會笑掉大牙。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看著這個被程伯擦得一塵不染的鐵鍋,哪怕是剛剛做過菜,也可以看到程伯經常擦拭的樣子,歎了一口氣,這個老人雖然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但實際上也已經是不可分割的親人了。


    數萬年未閉過眼的殺戮裏麵,隻有在暫時停頓的時候,回憶起這一段時光,才能在紛擾中獲得片刻的寧靜,漸漸的,這一段時光裏麵的人,事,物,都顯得格外有親切感,也是這一些東西,支撐到他浪子回頭,支撐到他被勾族放逐到星雲。


    然後,他回來了。


    “上一世,是我錯了。”秦林將抹布沾了沾水,低聲自語道。


    下一刻,微微用力,脆弱的抹布之中的水分被完全的擠幹殆盡,秦林的嘴角掛上了一抹微笑,回頭看到了正在吃飯看電視的程伯,臉上又有著幾分心酸。


    這一輩子,也隻有在吃飯的時候才能休息一會吧?


    ……


    “哇,程伯,尿布怎麽換啊!”


    “哇,程伯,你的這個奶粉泡的有點燙啊!”


    “哇,程伯,嗝,這個小娃娃喝完了說不夠啊!”


    秦林踮著腳看著一本雜誌,輕輕的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一歪頭,看到秦十四掛著奶漬,一臉義正言辭的對程伯說道。


    仔細看,躺在秦十四懷裏的娃娃臉上竟然掛著一臉的不屑,鬼知道他怎麽做出這種高難度的表情,還作得惟妙惟肖的。


    “噗哧!”


    秦林也被逗笑了,當然,如果沒有秦十四這種跟小娃娃搶飯吃的行為的話,秦林覺得這個場景應該更加和諧一點。


    “duang”


    一個輕微的栗子頭下去,秦十四捂著腦袋,將這個娃娃接過,看到秦林,這個小娃娃的臉上露出了很明顯的欣喜表情,不哭也不鬧,看到這裏,秦林也有一些明白了。


    看來,刹那花開的力量還是太大了,雖然這個小娃娃有些懵懂,但還是提前把這個娃娃的神智給開啟了,雖然並不會怎麽樣,但卻不像別人記不住小時候的事情,這小家夥估計從小就會把這些事情記在腦子裏。


    可以說,除了沒有腦海中的道德和知識以外,這個小家夥和一個成年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秦林將小娃娃放在腿上,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臉,小家夥肉肉的臉打了一個哈欠,看到秦林眼中仿佛安心了許多,小肉手揮了揮,就好像在說再見一樣,就把臉靠在了秦林的肩膀上,開始睡了起來。


    秦林一愣,轉而一笑,拍著小娃娃的背,隨著小娃娃的鼾聲響起,秦林的動作才終於停了下來。


    “你把他放到嬰兒車裏。”秦林對著捂著頭蹲在地上的秦十四說道。


    秦十四聽到秦林的話,原本捂著腦袋痛呼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站起了身,點了點頭。


    秦林眼角一抽,將小娃娃遞了過去,他當然知道這家夥為什麽要裝痛,還不是怕自己再給他一個栗子頭嘛,雖然不疼,但比較丟人啊……


    鬼知道這個家夥為什麽還有丟人這種想法,在他看來,在別人表白的時候突然摻一手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的人,應該不會有丟人這種情緒吧?


    “哇,十點了!”


    秦十四把小娃娃放到了剛剛騰出來的房間之後,一出門,就看到了吊鍾上麵的時間,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對著還在客廳裏的兩人說道。


    “我先去睡覺了,你們等一下也快……呼……”


    咚……


    秦林一抬頭,本來聽到秦十四的腳步踏踏踏上樓梯的聲音,突然一頓,有些奇怪的,這一看不要緊,秦林的眼角一抽,感覺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這個家夥丟出去?


    看著這個家夥整個人,腦袋掛在扶手上,左腳和臉一起掛著,右腳又呈不規則的形狀拖在地上,至於兩隻手垂下,鬼知道這個家夥到底是怎麽辦到的!


    而且看到這個震耳欲聾的鼾聲,秦林真的覺得自己確實有把他丟出去的必要!


    這簡直是大自然的奇跡啊!


    程伯自然也是看到了,有些無奈的擺了擺手,看了一下時間,對著秦林說道,“大少爺,你也該睡了。”


    秦林微微一笑,抿了一口咖啡,瞥了一眼程伯,“程伯,你先去吧。”


    程伯聽到這話,臉上一怔,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拍腦袋,自嘲一笑,“我忘了,大少爺你已經是宗師級的高手了啊。”笑了笑,程伯當然知道,宗師級的高手,不管是武者還是修真者,每天睡兩個小時就足以了。


    “那我這個老頭子就先去睡了啊。”程伯笑了笑,拍了拍有些佝僂的脊背,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突然,程伯的腳步一頓。


    “大少爺,你……還是你嗎?”


    程伯沒有回頭,他怕聽到秦林的答案,如果他說他是,那麽不管他有沒有欺騙自己,自己都會相信,而如果他說他不是的話,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咚’很輕微的茶杯和桌子的碰撞聲,卻在這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清楚。


    這一刻,早已下定決心的秦林在此刻開了口。


    “啊,我還是我。”秦林這麽說道。


    “是嗎,那很好啊。”


    不知道為什麽,程伯的語氣有些陌生,但又有了一些慶幸,或許,這個老人想要的並不是一個答案吧?


    “不過,我也不是我了。”秦林站起了身,望著窗口的那一抹鬱金香,那是程伯最喜歡的花,但是在十月裏,還是顯得有一些低迷。


    程伯終於回了頭,枯皮般的雙手有些顫抖,仔細的看,哪怕是夜晚也無法阻擋著這一抹銀白色的亮光。


    那是一把槍。


    程伯知道,對於宗師級的高手來說,槍這種東西,根本就隻是一個擺設而已,若不是那種強力的狙擊槍和機關槍近距離掃射的話,一般都能被躲開。


    “你……”程伯咬著牙,有些不敢置信,看著秦林的背影,不敢開槍,哪怕被奪舍了,但……他依然是他照顧了十幾年的大少爺啊!哪怕,其中的人已經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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