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蠱惑人心之術,佛門自是遠遠強於道家,因此這世間信仰佛陀之人不在少數。窮苦之人求不得今生隻得希冀來世,達官顯貴已擁富貴卻要尋個心安,自然而然,佛寺也就愈發多了起來,修建也愈發華麗,廟宇連綿雄壯,佛像金身耀眼,可惜早已違了佛家本意。


    寶光寺卻不同,占地不過幾畝,裝飾亦是樸素,寺中有位龍華真人的住持,勝過世間諸多寺院。無數的權貴來捐獻功德,卻被盡數用來布施行善,寶光寺依然那麽不顯山漏水,即使這赫赫威名也未讓它有所改變。


    小巧的寺院,小巧的建築,少了幾分承接天命的神秘感,多出些人間的煙火氣,憑添了些許親近感。


    唐易第一次來此,不免有些好奇,抬眼望去,迎麵是朱紅色的正門,色澤並不鮮亮,歲月的滄桑早已磨盡了它的光華。正上方是一塊兒黑底橫匾,金漆“寶光寺”三字方方正正,一筆一劃頗為用心。兩旁是副對聯:“世外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筆法方正,顯然和匾額同出一人之手。


    唐易今生雖入道門,前世卻也熟讀過幾篇佛經,見此不禁暗歎這書寫之人,應得佛家真意。


    身後跟著的蘇初雪自然體會不到這其中深意,隻是心間有些愕然。她自還丹有成幾年來,為救兄長,多次到這寶光寺挑釁,可那大禿驢就是避而不見,她自然不是好說話的性子,直接動手。誰知這寶光寺有佛物護持,任她諸多手段想進入寺中,皆無濟於事。


    沒想到唐易淡淡幾句,便能說動濟明,這番功夫,可著實讓她佩服。


    ……


    三人入了大門,沿著石路行走,寺內靜怡深沉,參天的古樟樹比比皆是,空氣中蘊含著青煙香氣,揮去了世間浮躁。


    偶有沙彌比丘經過,無論修為高低深淺,皆向濟明恭敬行禮,動作不疾不徐。濟明亦停下腳步,認真還禮,並無一絲監院自矜。


    寶光寺內建築莊嚴而樸實,最前方是彌勒殿,大殿門楣上懸有“佛日重旭”匾額,殿內供有彌勒佛坐像。


    正中是大雄寶殿,大雄,以佛具智德,能破微細深悲稱大雄,大者,包含萬有;雄者,攝伏群魔;寶者,乃三寶也,皆歸此殿傳持正法,自有我佛威力,雄鎮大千也。


    蘇初雪自入得寺院,就沉靜寡言,非是得見佛陀法相而轉了性子,實屬這裏氣息對她壓製太甚,周身真元凝滯不前。心中懊悔,不該如此草率的進入,然又暗自慶幸,幸而那個大禿驢之前沒放自己進來,看此情形,或許不用比拚,自己也有可能步入兄長後塵。雖內心起伏不定,麵上卻殊無異色。


    唐易自是無甚感覺,他本就是道家清修,一身根基牢固無比,神魂中又有《道德經》庇護,自然體會不到蘇初雪的痛楚。


    三人行至寺院最深處,一寶塔矗立於眼前。


    濟明輕念佛號,向二人介紹著:“唐公子,蘇小姐,此處是舍利寶塔,住持在此中持修,待我通秉一聲,二位請稍候。”


    “有勞大師傅。”唐易謝到。


    濟明複施一禮,轉身上台階,入了塔內。


    乍看此塔平淡無奇,冥冥中卻帶來絲絲安寧,此死物竟能波及自己心神,唐易心知其定有玄妙之處,不禁細細打量,此塔以磚石為結構建造,共有九層,台基上是長方形金剛座,下麵是須彌座,束腰部分是磚雕獅、象、**、金翅鳥和金剛杵等圖案花紋。


    “唐公子,你說那大禿驢能出來嗎?”蘇初雪語笑嫣然,雖似在問詢,語氣中卻有幾分肯定。


    唐易啞然,也不知這妖女為何對自己如此有信心,隻是笑笑亦不作答。


    蘇初雪見此白了唐易一眼,一副怏怏不樂的神情,半點也無求人的作態。


    不過像此等絕色佳人,即便白目輕睥亦是萬種風情,唐易自然不跟她計較。


    ……


    濟明登上寶塔,行至頂層。蒲團上端坐一位和尚,麵容清俊,神態安然,目露慈悲之色,此人便是寶光寺住持濟寧。


    濟明施了一禮,尚未開口,濟寧便淡淡說道:“我已知曉,師弟無須複言。”


    若論佛家境界,龍華真人便相當於還丹有成,這寶光寺四周一草一木,亦在濟寧神念之中。唐易門前那一番話,他自能聽得,此界禮佛,有過去、現在、未來三佛,地藏王菩薩畢竟未證得佛陀,不能在諸天億萬世界中盡得法身,濟寧自然第一次聽聞這般事跡經文。


    站的高當然看得要遠一些,濟寧登得龍華,境界之高遠超濟明,甚至在此世界也屬絕頂之輩,感觸自是比濟明更深刻幾分。在三人行來這期間,細細品味,愈發覺得此番事跡深意,如洪鍾大呂,醍醐灌頂。


    ……


    百年前的寶光寺在這俗世間不為人知,在修行界中更是寂寂無名。青丘狐族少族長蘇夏正值春風得意之時,對這等小寺廟根本不屑一顧,自然不會降低身份專程來此挑戰。不過是途徑此地,恰巧遇見濟寧在寺外布施,或是年輕氣盛,或是佛妖不相立,看見和尚多有羞辱之心,若隻涉及濟寧一人,他倒有唾麵自幹的耐性。


    許是少族長做的久了,這一十四家門派又贏得太過輕易,蘇夏言辭間自然多了幾分猖狂,居然涉及了寶光寺上代住持,雖是無心之言,終是觸及了濟寧底線。


    濟寧自幼雙親盡喪,上代住持待他如父似母一般,父母受辱,自是真佛亦有怒火,何況濟寧尚無那個心境修為,終是忍無可忍悍然出手。


    雖是降服了蘇夏,卻自負犯了嗔念,通透佛心蒙瑕,修為更是止步不前。由此這百年來足不出戶,在塔內靜頌佛經,蘇初雪一再挑釁他亦避而不見。因前事涉及親長,一直無法釋懷,故而將蘇夏囚禁至今。


    如今想想,這囚禁蘇夏的同時亦是囚禁自身,這股執念成了心魔,若不去除,又怎能前行,得見佛家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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