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嘰嘰!」


    貓立在空的寒天之鼬忽然全身黑色鬼氣斂收回體,在背部盛開了比十餘丈身形還要誇張的黑色彌天之翼。


    這翼呈蝙蝠翅狀,純粹的墨黑之色,和寒天之鼬的潔白無瑕形成了鮮明對比。


    寒爺解放完全體的鬼獸形態,感受著體內洶湧澎湃不再受製的力量,臉上的笑意壓製不住了,放肆尖笑,


    他多久不曾學控到自身的全部力量了,這已然記不清……


    雖然說這力量在眼下看來,也隻能是短暫擁有,必須盡快找到寄體。


    但在這段時間內,他無敵!


    「既然通曉本大爺的過往,你也應該知道本大爺的真正實力,如此,怎敢不心悅該服,納頭便拜?」寒爺黑色的雙眼盯著饒妖妖。


    他口中言語如此,背上雙翼卻輕輕一扇,半聖偉力鋪天而降。


    轟隆巨響聲中,不赦廳的巨大刑具通通冰裂砸落。


    各處維係封印的節點全部被恐怖威壓凍碎,再不給某位姓陳南域邪修形成封印大陣的機會。


    同時,這所有來自巔峰半聖的壓力,有將近九成九給到了饒妖妖一個人.


    寒爺曉得,偷襲一次不成功,所有人都會有防備了。


    當下,這劍仙才是自己最緊要的對手,夜梟、陳潭都要往後稍一稍。此女不死,他不可能偷襲得到夜梟、陳潭二人。


    「哢哢—―」


    饒妖妖身上凍出冰晶,***在外的肌膚在極寒之下變得慘白,不多時便開裂滋血。


    但她不動。


    她就這般輕輕提著劍,半斜於胸前,左手雙指徐徐質過劍身,一寸一寸,絲毫不亂,不知作何想法。


    「說話!」


    這般無視姿態顯然激怒了寒爺。


    巨獸在半空大吼,黑色雙翼一扇,不數廳刮起了冰霜風暴。「隆隆隆……」


    桌台傾倒、殿柱龜裂。


    就連陳列在外可以給半聖施刑的刑具,也紛紛被冰霜風暴侵襲,崩飛中化作碎塊。


    「這未免也太強了!」


    如此破壞之力,徐小受已經不得不起身用靈元護住自身,不住上下跳動、左右挪移了。


    再靜坐下去,他得變成一具冰雕。


    寒爺解放鬼獸形態後,甚至還沒真正發力,單單半聖威壓對天地環境的影響,便已經能波及到在場所有人。


    饒妖妖依舊巋然不動。


    當她雙指劃至玄蒼神劍劍身之末時,「嗒」的一聲,所有人才見著有股紅鮮血從劍上滴落。


    「嗷!」


    一聲嘹亮龍吟之後,虛幻的氣運金龍騰空而起,將遍地霜寒粉碎,乘著饒妖妖一同而上,直衝雲霄,與寒天之鼬分庭抗禮。


    霜寒被拒之一半。


    氣運金龍一出,哪怕是半聖之力,寒爺對不赦廳的影響也被截斷。


    他再無法影響到饒妖妖,更無法影響到被她護在身後的夜梟、陳潭二人。


    「嘰嘰嘰嘰·……「


    見狀寒爺卻是大笑,雙翼輕振之間,虛空嗡嗡龜裂,「螻蟻之輩,借助神劍玄蒼之鋒,便妄與半聖試威,你可知‘死,字怎寫?」


    不待回應,寒天之鼬再騰而起。


    不赦廳足以容納巨人蹦躍的高大穹頂本在雲霄之上,寒爺這一躍,競以背後雙翼蜷縮護體,將那穹頂衝得分崩離析,


    這還沒完,他的雙翼在最高點倏然一展。


    「轟轟轟!」


    整座大殿穹頂轉瞬被狂暴的霜寒氣流扇翻。


    半聖之力下,萬事萬物盡皆破碎。


    這


    大爆炸似乎引動了不赦廳的力量核心。


    然而各種護殿大陣尚未成型,微光閃熠之間,但見寒天之鼬雙目一豎,腺口一張輕輕嗬出了一道洶湧如潮的星光寒流。


    「恒河!」


    這一刹,時間仿若都被凍結了。


    徐小受眼瞅若天之巔的穹頂和空間炸碎之際,那連他都不敢輕易涉足的空間碎流,在寒爺的牽引下,十分乖巧順從的抽調出了力量,從中流瀉而出大量星光。


    這星光如瀑,飛湍直下,從天邊黑洞的不知名處而來,越過塵世間的所有物理阻礙,流入了地之極的無盡之淵。


    縱不知其長,橫不知其寬.


    渺渺茫茫,如星如霧。


    徐小受看不懂這一式。


    他並沒有感覺到有任何的危險,甚至直到這星光灌體而過,都不見有什麽異常。


    但下一秒,他腦海裏嗡一下有淨光閃過,才幡然醒悟。


    精神覺醒!


    信息欄猛地一跳:


    「受到偷襲,被動值,+1。」


    「受到威脅,被動值,+1。」


    「受到攻擊,被動值,+1。」


    幾乎同時,徐小受「消失術」三字就欲破口而出,但「感知」掃著夜梟和饒妖妖,他忍下了這個衝動。


    「不動明王!」


    在徐小受身周淡淡金芒綻放的同時,九霄之上寒天之鼬,兩隻前爪跟著一抓,「徹!」


    「……」


    世界突然安靜了。


    耳畔聲音驟然消失不見了。


    腦海裏又像是鑽進了有千萬之蠅蟲在嗡嗡亂叫。


    它們發出的好像也不是聲音,而是鑽心的疼痛,是思緒被猛力撕開又亂刀新成麻後反饋而來的苦難。


    「……」


    徐小受倒飛而出。


    他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是在張口哀嚎著的,可他卻沒能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


    在模糊的滕朧的紅色的翻飛的眼前世界中,他見到了一條從九天之上空間黑洞中伸出,貫穿了大半個不赦廳,將饒妖妖冰凍在最中間,又筆直伸向了地底深淵的藍白恒河……不,冰河!


    當世界再往上翻旋了一周後,徐小受又瞅見了這冰藍恒河的最外圍,那同樣被凍住的,屬於自己的下半截身子。


    「我……·」


    徐小受終於明悟了什麽。


    原來自己被凍碎了,上半身子現在是在拋飛,而眼前模糊的紅色世界,則是從眼眶裏進出來的血水導致。


    他伸出手,想要擦掉眼前的血水,結果發現自己並沒有手。


    「感知」傳來的畫麵是,恒河凍住了自己的下半截身子,上半截身子則是被星光河流凝結成冰後的爆發力給震碎。


    在拋飛的過程中,身體因為恒河邊緣絲縷寒氣的小小波及,雙手盡斷,身軀寸寸成冰。


    ……


    「你個蠢貨!」


    「你他娘的簡直是蠢到無可救藥了!「


    「半聖全力出手,你怎麽敢不消失,而選擇用‘不動明王,呢?」


    「你真以為你‘不動明王,經過試驗,能抗住你自認為的半聖攻擊,就可以拿來抵禦真正老牌半聖的全力出手了是吧?」


    「人家可是在針對饒妖妖!」


    「你的試驗隻是稍稍能擋住半聖之力,寒爺那是什麽層次?是你飄了還是我拿不動刀了!」


    元府世界內,一個模樣十成十酷似徐小受的人在瘋狂咆哮,貪神在旁邊嚇得不敢分神,聚精會神佯裝煉丹。


    可它卻見主人一邊吼,一邊跑向神農藥園,嘴裏還


    在不斷嘀咕著什麽:


    「真的瘋了隱藏身份重要還是小命重要啊,關鍵時刻你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嗯,也不怪你…怪薑布衣,那老家夥太蠢了,被你耍得團團轉;更怪梅已人,他斬聖斬得太輕鬆,給了你半聖並非無敵的錯覺。」


    「不要害怕,我現在就摘藥去救你,療傷聖藥可以救你。」


    「你隻是被波及,不會死,身軀斷了片刻就能恢複過來,畢竟一身被動技。「


    「再不濟,一顆複軀丹就能讓你起死回生,隻不過就是要小小承受一下斷肢殘骸的痛……」


    貪神見著主人嘀咕著嘀咕著,突然身子一定,像是被凍在了當場。


    下一瞬,他猛一哆嗦,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起粗氣來,方才身上的暴怒之意也煙消雲散,臉色慘白,像是給嚇死過一次。


    「喵?」貪神這才敢摸過來詢問一下.


    徐小受死死抱著自家貓猛吸了一口,然後舉到身前來,鄭重開口:「記住,我現在發誓,以後永遠是小命重要,不能小覷天下任何人,要是做不到這一點,你來打我,將我打醒!」


    「喵?」貪神舉起了爪子。


    徐小受想了想,又嘿嘿一笑:


    「但這一次,也發現了第二真身的另一個好處。」


    「他除了死會帶給我痛苦之外,其他的時候不會,就像一個獨立的存在,竟還能緩過來,幫我承受痛苦。」


    「隻不過,有些苦了他了,算了,今後彌補吧!」


    跑到神農藥園,徐小受想要拔聖藥。


    但想了想,發現除了疼外,好像這一波被戰鬥波及,第二真身除了必須要感受本該讓自己來承受的疼痛之外,也不會死。


    寒爺並沒有針對自己,隻針對饒妖妖。


    這次差點被斬,純粹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徐小受想若想著,也不拔聖藥了,找起了自己閑暇時候煉製的「小複軀丹」,偷摸著送了出去。


    ……


    不赦廳完全被從天而降的冰藍恒河貫穿了。


    那驟然的星光成冰展現出來的爆發力,不僅震斷了徐小受這個肉身王座,將之逼得用第二真身來轉換痛苦,還把整座大殿炸得粉碎。


    刑具、庭柱、桌台·…全部毀於—旦。


    大殿完全坍塌了,落石滾滾,像是災難之後的廢墟。


    而在這片廢墟之中,被恒河困於最中央處,承受了最集中傷害的饒妖妖,好像也沒有反抗,被凍死在了裏頭。


    「嗚……」


    四處響起了微弱的嘈雜聲,聽不出是什麽內容。


    第二真身已經緩了過來,罵罵呀例的吞下丹藥,借助藥力快速修複斷軀。


    他被轟到了牢房之內,撞破了十數道封印榴欄和厚實的牆壁,才停下了衝勢,這會兒藏身在廢墟的死角之中,跟死了一樣。


    戰局至此,各個自身難保,顯然沒人去關注他人了。


    待得殘軀修複,第二真身微微一震,徐小受回來了。


    「好慘……」


    他一回來就被現場的慘烈給驚嚇到,提著殘敗的身軀一縮再縮,僅用「感知」去觀察外麵世界。


    夜梟不知道消失在了哪裏,或許已經死了,但自己都沒死,她應該沒這麽容易死。


    亡靈大法師倒是死了一半,另一半被凍在恒河邊緣,像永恒不變的堅冰化石。


    不遠處就是徐小受原先的下半截身體,跟著映襯,十分驚悚。


    而被如此巔峰半聖的全力一擊轟中的饒妖妖……


    徐小受不敢相信,他「感知」著被困於恒河


    之中的饒妖妖,已然是毫無生命氣息。


    不會吧?


    死了?


    饒妖妖放肆而來,劍破牢門,將寒爺放出來後,一招給秒……·她是變了,變化如此之大?


    「嘰嘰嘰嘰!」


    蕭瑟的冷風捐來了天邊寒爺放蕩不羈的笑。


    寒爺很開心,第一個阻礙自己的人死去了,接下來,他要抓住夜梟和陳潭。


    至於下一個死的,寒爺想,應該會是顏無色,或者魚鯤鵬。


    「陳潭何在?本大爺言而有信,你我同道中人,趕緊出來拜見本大爺,本大爺饒你一命,捎你一程。」


    「須知,反抗者現已斃命本大爺即將脫離這廢墟前往他處,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不至半聖者,不可能以自身之力,脫離此間苦海。」


    徐小受默默的聽著,一個閉氣,像是死了一樣軟倒在地上,「隱匿」發揮出了最大的作用,然後他漸漸消失在了個角落裏。


    「嗚……」


    耳畔依舊還有嗓音!


    這似乎從一開始自己出來那會就有了,徐小受疑惑,在消失狀態下提起神去聽。


    他聽到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有學童郎朗的讀書聲,有農夫耕作使用工具的聲,有官宦子弟縱馬過街的聲,有權貴縱酒歡歌的聲,有帝王下詔百姓臣服的聲……


    有人泣杯祭祖,有人乘舟過江,有人樹下娠情,有人亭柳拜別……


    有人歡喜,有人哭泣,有人憤怒,有人憂愁,有人驚恐,有人無畏……


    紅塵百態,應有盡有。


    「幻術?」


    徐小受心頭一凜,因為他倏然望見,不赦廳廢墟之上,莫名就多了無數個虛幻鏢緲的小人。


    人數極多,像是縮小的一個大千世界,什麽人都有……他們發出來的聲音,正是方才聽見的嗓音。


    九天之上,寒爺的歡樂戛然而止。


    顯然,他也發現了這個特殊的異象,這不像是不赦廳自己有的東西,反倒像是人力為之。


    「哢!」


    似有黑暗的雷霆從天閃過,冰凍的恒河突然一聲裂響。


    寒爺表情一變,像意識到了什麽,臉上多了不可置信,急忙從天上飛速降落。


    「不!「


    「不是幻劍術!」


    消失狀態下,徐小受同樣瞳孔陡縮,腦海中回憶起了曾經問過已人先生的問題,有一藏於記憶深處的詞躍然而出。


    「紅塵劍,眾生相?」


    轟!


    當是時,不赦廳之外,罪一殿上空,虛空島上空,風雲匯聚,天色驟暗,有烏雲飆來,地生異災。


    「嗡。」


    劍鳴聲起,悠揚整座虛空島,驚動了半聖顏無色和天機神使貳號。


    倆人站在深坑之中,聞著周遺快要散盡了的聖藥香氣,顏無色停止了對始作俑者上下祖宗十八代的瘋狂辱罵,一轉身跳上了貳號的手。


    貳號二話不說,身子一晃,倆人便同時離開了奇跡之森。


    桂折聖山,香飄萬裏。


    「嗒。」


    道穹蒼將白子落在棋盤上,束手起身含笑望向了麵前坐於輪椅上的人。


    「我贏了。」


    「棋局正半,怎談輸嬴-….」


    愛蒼生話音忽然一滯,眉頭隻起,轉眸望向了東方。


    他的眼底忽有道則氤現,像是穿過了兩域無數界,又仿若破開了位麵與位麵之間的桎梏,看到了未來。


    但他大道之眼,此時競也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瞧不清真相。


    「何人?」愛蒼生不由發問。


    道穹蒼笑了一下,輕輕搖頭,留下一聲晞噓後轉身離開。


    「恒河凍死鬼,驚聖不語人。時局若得變,黷武過斯文……你自己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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