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著張太楹那熟悉的扭手動作,整個人都要癱了。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情緒穩定了,可你這動作,是又想殺人了啊!


    藍心子自然也明白這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索性完全放開,頭一抬,聲音凝重道:“不錯,這個想法,張少也知道。”


    所有人都懵了,你是真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真就找死是吧!


    果不其然,張太楹的麵色驟然一沉,他手一揮,藍心子的身軀便是直接被淩空扇飛。


    轟一聲響,大殿內的柱子炸裂,人影重重砸落,鮮血直噴。


    “噗!”


    “他支持我。”藍心子按伏在地,俏臉蒼白,美眸中卻完全不曾屈服。


    張太楹怒了。


    他左臂抬起,渾厚靈元湧現。


    這下子管家坐不住了,他掙紮著爬起來。


    “家主,使不得啊,這個時候,不宜見血啊!”


    “見血?”


    張太楹語氣一跳,一指藍心子身下血跡,森然道:“你不都看見了嗎!”


    咚!


    管家再次軟倒,他盡力了。


    張太楹手上的靈元匯聚成凝縮的一顆渾濁珠子,體積是小了,但是壓縮後的能量可謂極盡狂暴。


    他看著藍心子。


    藍心子是鐵了心要脫離奴籍了,竟然是毫不畏懼的直直盯著他。


    “可笑!”


    張太楹冷然一笑,屈指一彈。


    咻!


    靈元珠飛過,瞬間洞穿了虛空,轉瞬臨至。


    藍心子甚至沒有出手防禦,麵對張家家主的攻擊,別說自己初入天象境了。


    哪怕是星祀之巔,也決計不可能招架半分。


    今日之事,她本就打定了主意。


    不成功,變成仁!


    所有人觸目驚心,張少死了之後,府邸之中甚至沒人敢動葷腥,完全不敢讓張太楹見血。


    沒想到今日,這個壓抑了許久的張家之主,反倒是親自爆發了。


    嗡——


    出乎眾人意料,靈元珠飛越虛空之後,竟然是穩穩貼在藍心子的額前停住。


    氣勁飛打而過,黑裙簌簌,青絲狂舞。


    狂暴的能量被完全約束在球體之內,這份臻至完美的力量把握,簡直妙到毫巔。


    即便如此,單單那靈元的餘波,便是將藍心子的額前擦出了血花。


    藍心子依舊不動。


    似乎哪怕這一枚珠子洞穿了她的頭顱,也不會退怯半分。


    所有人驚住了。


    有對這決絕女子的驚歎,但大家更在意的,是張太楹收手了。


    麵對一個屢提禁口,大逆不道的奴婢,張太楹竟然真的收手?


    這一收,豈不是代表著,藍心子的提議,被答應了?


    匍匐在地的一種奴婢不由心生豔羨嫉恨之色。


    說實話,要不是張新熊將藍心子帶去了靈宮,眼前的這個黑裙女子,定然也不會有這般機遇成長至此。


    說不得,在座匍著的,便是要再多一個。


    “你很勇敢。”


    張太楹收回左臂,重新藏在袍子之中,眸低閃過一絲悲慟。


    他終究不想在熊兒大忌這段時間內,出太重的手。


    藍心子同樣眸底一喜,就要說話,卻見額前的靈元珠猛地震顫起來。


    眾人:???


    “轟隆!!”


    一聲轟鳴炸響,直接將大殿擊成粉碎,一時間人影倒飛,哀嚎滿地。


    管家整個人一顫,不由向金鱗首座收了收身子。


    他就知道,哪怕家主不想殺人,但該必要的發泄,總歸是有的。


    這般轟鳴之下,要是真有人被炸死了……


    那就不是家主大人出的手,而是天命了!


    “噗!”


    藍心子噴血,繼而狼狽地從牆板之上脫落,重重砸在地麵,身子龜裂,血流不止。


    萬幸,還有一口氣在。


    但身周的一些人,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那些個連先天都不是奴仆,臨得近的幾乎全部當場泯滅,怕是連神魂都不曾留下。


    遠的一些,屍身是保住了,但是,也就隻剩個屍身了。


    苟延殘喘的幸運兒自然是有,但一個個也都是,隻剩身殘誌堅了。


    藍心子攥緊了拳頭,拭去了紅唇血跡,眸中有著隱晦的恨意。


    對於那些昔日情同手足的姐妹,她不曾有半分憐憫。


    她恨的是這個視人命如同草芥的家族,她恨這規矩,更恨製定了這規矩之人。


    張太楹……


    藍心子身子顫抖,再恨,一想到這個男人,黑暗便是可以籠罩全世界。


    煙塵消彌,她的眸底再度化作苦痛,重新跪倒再地。


    良久。


    朦朧之中,躺坐回首座的那個男人似乎坐累了,像是聊家常一般,隨口一問:“那個殺了熊兒之人,叫什麽名字?”


    “徐小受。”


    藍心子連忙答道。


    “徐小受……”張太楹閉上了雙目,手腕一扭,輕歎一聲,“真是個好名字啊……”


    他回過神,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藍心子。”


    “哦……藍字輩的嗎?”


    “是的,家主。”


    藍心子身子輕顫,藍字輩,藍奴,便是她在張家的稱謂!


    甚至於說,連名字都算不上!


    張太楹歎息了一聲,回頭望了眼麵前的一片空曠,轉身離去。


    “帶上你的人和物,滾吧!”


    藍心子伏倒在地的麵容之上,終於恢複了一絲血色。


    她嘴角抽搐著,似乎想要扯開笑容,但是又有苦澀泛出,嘴唇囁嚅了兩下,終於合攏。


    轟!


    牆塊再次坍塌,將其下的屍身壓得更實了。


    “好的,家主。”


    ……


    “他走了。”


    何魚幸看著身側一身是血的女子,拳頭就沒鬆開過。


    他已經站了一個時辰,站在這屍堆和死寂之中,終於等來了藍心子這釋然的一句。


    “你自由了。”他緩聲道。


    藍心子直起了身子,麵上滿是癲狂笑意。


    “我自由了。”


    “徐小受……哈哈哈哈……”


    “我成功了?”


    “哈哈哈!”


    藍心子大笑著,眼淚卻是不自覺的流淌下來。


    對於張新熊,她是真心愛慕。


    但卻唯有張新熊死了,自己才有那麽一絲機會脫離這肮髒之地。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奇怪,渴望的,和向往的,明明看似差不多的東西,卻有著最本質的區別。


    藍心子躺倒在了地上,失神的望著天空。


    她看到了那個初入張家的小女孩,天真爛漫,活潑可愛。


    也看到了幫忙裝運著屍體的女孩,神色慘淡,雙目迷惘。


    畫麵一轉。


    她再看到了製造屍體而進入了靈宮的女子,麻木無情,不擇手段。


    還看到了在擂台下崩潰嘶吼的女人,為了張新熊,也為徐小受,更為自己!


    “愛情,還是自由……”


    藍心子唇角一彎,將肆意收斂,回歸到了淡然姿態。


    抹了下嘴角,有血跡,也有花了的妝容。


    她偏頭,將發絲捋順,輕聲問道:“我還好看嗎?”


    何魚幸凝視著躺在地上,衣裙有些破損,俏臉花白的女子,鄭重點頭。


    “好看。”


    藍心子笑了,她起身挽過何魚幸的手。


    “走吧!”


    何魚幸呆滯了,愣愣發問:“去哪?”


    “宮裏,白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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