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


    通訊珠裏傳來了劉陸的聲音。


    徐小受坐在一樓的茶幾旁,一側是端茶倒水十分殷勤的蕭晚風,另一側是百無聊賴的辛咕咕。


    “嗯,你說。”


    聽著通訊珠裏的聲音,徐小受邊用食指輕敲桌麵,邊怪異的用眼神琢磨著不去休息的蕭晚風。


    這家夥這麽能熬,不怕猝死?


    他都可是個劍宗了,要是因為不休息而猝死,那豈不是天底下第一個熬夜死去的劍宗?


    蕭晚風可讀不懂徐少古怪的眼神,見對方盯著自己,隻微笑的回敬過去,示意喝茶。


    徐小受端起茶杯抿一口,耳畔劉陸的聲音便出現了。


    “是這樣,徐少。”


    “根據您的要求,我們調查了薑閑的背景,拿到的數據是,薑閑身邊的王座護衛有七名,斬道一名,並無太虛相伴。”


    “明麵上,他一直隻帶著四名王座出行,但依照我們觀察,今日薑閑身邊的王座護衛,換了兩個陌生麵孔。”


    “我們懷疑,要麽那兩個一直跟著薑閑的熟悉麵孔,遠行去辦事了,要麽,便是已經折損。”


    那確實是折損了……徐小受心中暗自回應著。


    如此看來,那薑閑身邊,也就隻剩下五王座、一斬道、零太虛。


    沒有太虛護衛,這並不意外。


    太虛是什麽級別?


    那可是苟無月、岑喬夫那等存在了。


    便是說書人,海棠兒,都隻是斬道巔峰。


    所以薑閑身邊沒有太虛護衛,徐小受一點都不驚奇。


    而雖說確實沒有太虛護衛,但縱觀這真正半聖傳人身旁的戰鬥力,也著實十分可怕。


    一個小小的晚輩弟子出行,竟然真佩有斬道護衛,以及七大王座。


    這簡直是要堪比一個靈宮的頂尖戰力!


    “但是現在,王座隻剩下五人……”


    徐小受思忖了起來。


    如若真想要主動出擊,一個斬道,姑且可以交由阿戒去處置。


    但餘下的五大王座,也不是一股可以小覷的力量。


    特別是在這東天王城。


    一旦鬧出了動靜,估摸著想要給半聖傳人雪中送炭的家夥,不在少數。


    所以,要按照常規的辦法去動手,除非叫上梅巳人。


    但喚七劍仙出手,如此大的一個人情,就為了對付一個小小的薑閑,徐小受自覺不值。


    於是他沉吟了片刻,問道:“消息準確嗎,斬道隻有一個?”


    “絕對準確!”


    劉陸似乎經過了高層的擔保,底氣十足,在頓了下後,繼續說道:


    “但如若徐少真要動手,小的要多說一句。”


    “半聖世家對於自家晚輩弟子都有血脈印記錨定,一旦半聖傳人肉身被毀,不僅印記會護住其神魂,保持不死,更會鎖定出手者,注入詛咒之力。”


    “所以一般而言,半聖傳人是死不了的。”


    “即便真要殺,也隻能通過犧牲某人代為出手。”


    “可印記是會搜尋宿主記憶的,一旦掩蓋得不是很好,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依舊會被半聖世家給挖出來。”


    “便是真做完了這一切,半聖傳人失去的,也隻是一具肉身,隻要印記護持,回到他的家族,半聖傳人依舊可以無傷複活。”


    “所以……小的也不明白徐少和那薑閑有什麽仇,就提醒這麽一點哈。”


    徐小受有些訝異,還有這等手段?


    他想到了薑泰自爆時注入他身體的詛咒之力。


    連一個王座護衛都有這等印記,所以薑閑身上的印記力量,絕對要更高幾分吧?


    心裏頭這般思索,明麵上的工作,徐小受一般都是做得滴水不漏的,哪怕是在掩耳盜鈴。


    “誰跟你說本少要出手了,就是同為半聖世家,本少調查一下他的背景而已。”徐小受道。


    “明白的。”


    劉陸並沒有反駁。


    他哪裏不曉得徐少和薑閑在多金商行門口,有過一次小小的衝突?


    而薑閑疑似遠行的兩大王座,便在徐少有此疑問的前一晚消失,這其間發生了什麽,膽大者一揣測,基本上能判斷無二。


    但有些事情,大家也就隻能在心裏推推,根本不敢問出口。


    就比如劉陸得到了權限去調查資料,他第一個查的,不是薑閑,而是徐少。


    可徐少在北域的背景依舊太神秘,根本查無此人。


    要麽他徐家就是比薑氏更牛批,夜貓一丁點東西都挖不出來。


    要麽,就隻剩下一個駭人聽聞可怕事實——憑空捏造!


    但這一切,有心人都調查過,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不幹涉、不打擾。


    因為如若真是後者還好,充其量戳破了一個事實。


    可若是前者,那得罪的,便是一個真正的隱世大族了!


    正是因為有此前情,劉陸也才會多此一舉,給徐少提上一嘴半聖傳人“不死傳說”的一些內幕。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徐少的關注點根本不在此上,甚至沒有多作一聲回應。


    “他是出於尊重聽了全部,但因為提前知曉半聖傳人的“不死傳說”,而一句不提呢?”


    “還是因為好奇聽了全程,最終要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般的再強調一遍,不是他他徐少想出手殺人?”


    這二者,劉陸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他隻做應該做的工作。


    他隻知道,這徐少即便不是半聖世家,背後也有劍老說的那個可怕存在。


    也許徐少的背景是假的。


    但徐少的人,有了劍老的擔保,絕對是真的!


    那麽,一個護衛實力比薑閑這個被世人肯定了的半聖傳人還要可怕的徐家,為何又要背景作假?


    其中答案……


    細思極恐!


    “徐少。”


    劉陸沒有停頓太久,便是道出最後一條信息。


    “據我們了解,薑閑身旁所剩的五大護衛,其實隻有兩個是寸步不離貼身保護的。”


    “剩餘的,一般都在外麵收集信息,或者了解到了一些什麽重要的訊息,重歸回到薑閑的身邊做匯報工作。”


    “目前薑閑來東天王城的目的尚且不知,但約莫不是為了聖秘之地而來,而是因為其他。”


    “他的目標,似乎和‘三厭瞳目’有關。”


    徐小受聞聲眼睛一亮。


    這“夜貓”的情報工作,不得不說,確實有點東西!


    三厭瞳目都能查出來的話,那估計薑閑想要的,和自己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了,就是為了“瞳”!


    “還有嗎?”徐小受波瀾不驚的問。


    劉陸在通訊珠的另一側似乎頓住了。


    徐小受知曉,這家夥應該在等待自己問“三厭瞳目”是個什麽東西,但他見自己不問,絕對也能推測出來自己已經知道點什麽了。


    所以,大概率不會多說廢話。


    果然,劉陸隻沉默了一陣後道:


    “那就沒有其他的信息了,不管是誰,想要出手的風險,都隻剩小的上述提過的‘不死傳說’,以及薑閑的斬道護衛。”


    “餘下的,相信徐少心裏也很有底。”


    徐小受聽得甚是滿意。


    夜貓的工作他也十分認可。


    特別是劉陸的態度,該是則說,該提則提,恰到好處,又不過分逾越。


    這人賊精,不應該隻做個小人物。


    於是徐小受道:“你去和你的袁四當家說說吧,給你升職,今後就你和我單獨連線了,不需要其他人。”


    通訊珠傳來了劉陸稍顯激動,又沒有很是激動的聲音。


    “多謝徐少提點,但四當家說了,他早已料到您會這般言語,所以提前給我升職了,現在,我也算夜貓的內層人員了。”


    徐小受一愣。


    這老狐狸……


    該不會是那日被自己鎮住之後,心生不喜,所以用這一步無足輕重的棋,來反將自己一軍?


    “那就恭喜了。”


    徐小受也不在意,隨口便道:“最後幫忙告訴你的袁四當家,就說有空本少會去他家裏坐坐的,讓他把家裏打掃得幹淨些,這話是認真的。”


    劉陸聽得一懵。


    這波高層的博弈,他算是能聽出來一點點針鋒相對的味道。


    但“為什麽”這一層,就有些想不破了。


    劉陸也沒有多想,愣神後立馬回應:“好的,小的一定轉達。”


    “一字不差。”徐小受叮囑。


    “嗯。”


    劉陸重重說道:“一字不差!”


    ……


    徐小受放下通訊。


    辛咕咕探詢的眼神便是遞了過來。


    昨夜辛咕咕雖然沒進會議室,但通過薑泰一事,外加通訊珠徐小受不見外的一些言辭,已經能推出來什麽了。


    徐小受總結了一下道:“七個王座,其中兩個貼身保護,另外三個不確定在不在,最後兩個……”


    他掃了眼修煉房。


    辛咕咕一下子明白了。


    最後兩個,折在天上第一樓了。


    蕭晚風在一側眼觀鼻鼻觀心,雙目空洞的盯著空氣。


    聽著徐少和小辛哥這般用數量來數王座強者的口氣,他預感到了接下來可能有大事要發生。


    但這些事情,約莫都是和自己不相幹的。


    畢竟,自己就一凡人……


    就是不知道徐少為什麽如此相信自己,談事的時候,不給個眼色讓人離開?


    還是說……


    蕭晚風突然想到了徐少先前一些個扭曲的話語:“成為共犯的話,以後就當不了叛徒了。”


    不是吧……想到這蕭晚風慌了。


    別人談重要事情的時候,都是支開下人的。


    你徐少倒好,越是重要的事情,越要讓下人聽到,因為這樣,成為共犯了,誰也跑不了?


    ——這什麽扭曲變態心理?!


    “徐、徐少?”


    蕭晚風忍不住開口打斷了下二人,舉著茶壺示意,“我去加下水?”


    “不用,你繼續熱茶。”


    徐小受一把將茶壺拿了過來,用三日凍劫加冰,用燼照原種化水,隨即遞了回去,旁若無人的對辛咕咕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斬道護衛,沒了。”


    蕭晚風接過茶壺,仿若接過了一個斬道,手都有點在抖。


    辛咕咕示意這家夥也給自己來壺茶,便接著話道:“所以徐少,你是想要對那薑閑動手了?”


    “嗯。”


    徐小受點頭。


    這一次,他絕對要主動出擊。


    管他斬道一個還是兩個,隻要沒太虛,一切都好說。


    “咣當~”


    就這時,屬於辛咕咕的茶盞突兀的就被蕭晚風的手給碰倒了。


    徐、辛二人同時低頭望去。


    便見蕭晚風手哆嗦著將茶盞重新扶好,口中還不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徐少、小辛哥,我下去換壺新茶?”


    徐小受還沒答話。


    “你們要搞薑閑?”樓梯口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


    卻見木子汐刷一下直接飛撲過來落座,揮手就往茶盞裏灑了一手茶葉,一邊示意蕭晚風給自己來一盞,一邊雀躍著道:“怎麽不帶上我!什麽時候動手?”


    蕭晚風眼珠子瞪圓,整個人都木了。


    他癡癡的看著這隨手喚來茶葉的木姑奶奶。


    “所以,這就是木屬性的高級運用嗎……”


    然後身子一激靈,反應了過來。


    又哆嗦著手從空間戒指中掏出了一個新的茶盞,結巴道:“木、木姑奶奶,您下的這個茶、茶盞,是小辛哥的……”


    “噢。”


    木子汐嫌棄的推開茶盞,再對著散落的茶葉、茶水一揮,全部化作靈力粉碎,隨後又掏出一把茶葉,對著後方道:“給她也來一盞。”


    蕭晚風回頭,是那個不言苟笑的小姐姐。


    不出意外的話,她叫“莫沫”。


    “莫、莫姑奶奶……”蕭晚風猶豫了一下開口。


    莫沫一呆。


    聽這稱謂,她腳步都停滯了,隨即展顏一笑,輕聲道:“不必如此叫我,喚我莫姑娘吧。”


    呼一聲,天上第一樓敞開的大門外仿有清風吹拂。


    這空靈的話音,霎時間都讓蕭晚風心頭的緊張、局促緩和了不少。


    蕭晚風看著這能讓風雪消融的恬然微笑,一時間看得癡了。


    他此前是最怕這類不苟言笑之人的。


    但此刻的莫沫,在他看來,似乎才是徐少這幫人當中,最最正常的一個人類了!


    心頭還沒下完定論,便見莫沫恰步臨至茶桌,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然後對著徐少道:“有斬道?需要我出手嗎?”


    “轟隆”一聲,如晴天霹靂。


    蕭晚風腦袋當場一片空白,感覺到了風雪驟至,瑟瑟發抖。


    什麽狗屁的如沐春風、什麽荒誕的正常人類……


    莫姑娘,不是先天嗎?


    她哪來的勇氣,說出那一番要對付斬道的話?


    蕭晚風震撼了。


    他掃了眼這姿勢不一,或趴或坐於茶幾周側的四人,突然間有些頭暈目眩。


    這一桌子坐的,都是些什麽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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