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雨滴打落在地,路麵小水窪上泛開圈圈圓圓的小漣漪。


    嗒一聲響,水窪又被行事匆匆的白衣硬底鞋踩碎,往四散濺射而開。


    轉瞬。


    路的盡頭,便消逝了白衣小隊的身影。


    交易會現場。


    目送諸多白衣前往北城區支援,茶肆中的白衣、紅衣之行動指揮員,紛紛沉默著。


    良久,終於有人出聲。


    “聖力?”


    “嗯,不大可能是錯覺,料想必然是有人知曉了靈闕交易會這邊的行動,決定在另一處地方出手。”


    “何人?”


    “東天王城之內,除卻聖神殿堂,半聖勢力,恐怕也隻有新來的薑氏,以及天上第一樓。”


    “那就是薑氏了,畢竟今夜這些人沒到場,而天上第一樓的人,就在交易會現場裏麵。”


    白衣指揮員的交流十分簡單。


    幾句下來,就將局勢剖析得十分明顯。


    “籍此機會,對半聖薑氏動手,意欲何為?”又有人問。


    “薑氏薑閑,三厭瞳目……”另一白衣推測。


    這一句出,茶肆再度安靜了下來。


    三厭瞳目。


    事關此,那就不可能是小事了。


    作為斬黑滅惡的白衣,作為黑暗中唯一的一縷光明。


    在場幾位,哪能不知曉三厭瞳目茲事體大,牽扯眾多?


    支援已然派去,當下諸人不語。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隻希望,屆時北城區那邊的戰況,可以不是噩耗就行。


    “幾位!”


    便這時,在後方溫茶的褚立生忽然出聲,麵色凝重的打斷了白衣幾人的談話。


    “何事?”


    白衣指揮員立即張目望去。


    “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褚立生手裏握著通訊珠,悲慟道:“剛接到消息,是王城姚家的傳訊,說是姚家老爺子姚業,於今晚隕落,出手之人,是一個叫做‘八尊諳’的人。”


    啪一下。


    白衣、紅衣兩桌,眾人驚身立起。


    “八尊諳?”


    守夜驚詫:“真人,還是冒牌貨?”


    褚立生回眸望了過去,悵然道:“紅衣幾位前輩,非是王城之人,可能不知,姚府姚業,乃是名劍二十一中,道劍太一生水劍的持劍人,太虛修為。”


    這下守夜幾人瞳孔驟縮。


    太虛……


    死了?


    褚立生能傳來這般話,姚業必然是真隕落無疑了。


    而太虛之死,傳出來的波動,竟如此之小?


    甚至,坐鎮在此間茶肆之中。


    白衣、紅衣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靈闕交易會和聖力給吸引住。


    完全沒想到到,今夜,會有太虛戰死。


    “如此說來,隻可能是方才那一聲劍鳴……”


    白衣指揮員中,有人遲凝出聲。


    確實,在聖力爆發之前,西麵有一聲劍鳴傳來。


    但那時無人引以為意。


    姚府劍鳴,那不是常態麽?


    怎料想,那竟是姚業的最後悲鳴!


    “試劍?”


    有持劍的白衣指揮員問道。


    “嗯。”


    褚立生點頭:“單純比劍,不論其他,姚業護劍失敗而隕,屬於古劍修一道中,正經之事。”


    正經……


    若是放在他時,眾人願意相信這個正經,是真的正經。


    但今夜風聲鶴唳,又恰逢此事,這怎的還正經得起來?


    “所以,真是第八劍仙?”


    守夜回眸望向周邊幾位,腦海中浮現出了白窟外八宮裏的那一戰。


    那時他們任務結束,剩下的都是白衣負責之事,所以苟無月令得他們紅衣幾個,可以先行離開現場。


    哪曾想。


    他們這麽一走,隨後便聽聞八宮裏一戰,白衣陣亡七百。


    便連無月劍仙,都敗在了那聖奴首座的一根枯枝下。


    而對方之身份,也同樣呼之欲出。


    “第八劍仙……”


    蘭靈低聲喃喃著:“他,也來到這裏了。”


    沒有人可以無懼“第八劍仙”這四個字。


    那是神話!


    還不是遠古時代的,而就隻是東域數十年前的,可以說是當代的……真正神話!


    八宮裏一戰後,聖奴、第八劍仙宣戰一事,其實是被聖神殿堂壓了下來,以免引起恐慌和黑暗勢力的追隨。


    但外人不知,自家人明白啊!


    聖奴首座,便是第八劍仙,便是八尊諳。


    這點,白衣、紅衣內部人員,人盡皆知。


    現下靈闕交易會的局勢剛一擺上,另一邊就動上了手。


    “這也太快了!”


    守夜驚歎於聖奴的速度。


    這些人就像是有著大道之眼,仿佛無時不刻都在盯著聖神殿堂的一舉一動。


    而一旦聖神殿堂哪裏漏防了。


    那於暗地裏的致命一擊,當頭奉上!


    “可是,他為什麽要動姚業,不動我們?”


    “私仇?”


    有人懷疑。


    然後便有人想到了一個很是遠古的傳說。


    “名劍二十一……”


    “是了,八尊諳應該是盯上了這二十一把名劍。”


    “從古至今,未有人集齊過全部名劍,但又有傳說稱,當全部名劍被集齊時,這,又會是一條封聖之路。”


    以前大家覺得傳言有虛。


    第八劍仙未曾真正麵世的時候,更加沒有人會信這麽一條荒謬的路。


    名劍二十一,縱使集齊了,一個人也沒有二十一隻手去同時縱劍。


    這,怎麽會是另一條封聖之路呢?


    但當被確證了身份的八尊諳出手,而且真在此道上行動時,白衣立馬將這情報往上傳了。


    不管這推斷是否準確。


    總之,敵人的意圖。


    聖神殿堂,隻需要阻止即可。


    聖力泄露、八尊諳出手……


    卡在靈闕交易會這麽敏感的時期,爆發出了這等惡心人的事。


    縱使此地白衣、紅衣各大指揮員經曆甚多,心頭都稍顯惶惶。


    “我們的人,還沒到嗎?”


    這時守夜望向了褚立生,探尋問道。


    他是為數不多在八宮裏見識過那等恢弘陣仗之人,所以更加知曉第八劍仙的可怕之處。


    而對方既決定出手,顯然不可能僅僅隻是奪一把名劍那麽簡單。


    因為,徐小受,現今有可能就還在交易會現場。


    聖奴,不可能坐視不管。


    既如此。


    連聖奴那等黑暗勢力都會介入此間局勢。


    那彼時連苟無月都被力壓,此番交易會這等陣仗。


    縱使人多。


    無大佬坐鎮,怎麽可能行動成功?


    “應該快了……”褚立生下意識回應著,說著突然望向另一麵虛空,改口道:“來了!”


    一聲落下。


    便見虛空波紋湧動。


    隨後,一道繁複的道紋陣圖鋪開,灑滿了小半邊天,令得夜色都有些熠熠起來。


    天機陣圖構築完畢的下一息。


    一個小型的空間通道擴張,從中走出來一男一女兩道年輕人影。


    男的高大挺拔,豐神俊朗,劍眉星目,意氣風發。


    女的身姿曼妙,麵覆輕紗,星瞳燁燁,顧盼生輝。


    這一組合出現,簡直像極了天上的帝子仙女下凡。


    二人雙雙氣質脫俗,不染煙火。


    本是肅殺的夜色,在此都被裝點上了極致絢麗的一筆,變得娟秀了起來。


    “小女魚知溫,見過幾位前輩。”


    甫一出現,魚知溫率先撚握纖手,欠身鞠禮。


    隨即她星瞳一轉,稍顯意外的眺向了紅衣的那一桌,“蘭靈姐姐……”


    “知溫妹妹!”


    蘭靈同樣驚異於來人。


    上一次在白窟和魚知溫的配合,讓她領略了當代年輕人的可怕天機術,也明白了為何聖神殿堂敢逐步派遣年輕人,出來配合紅衣、白衣等的行動。


    不止是鍛煉。


    他們真的有用!


    有用到幾乎是除了離劍草原上那一聲“跑”的意外之外,蘭靈挑不出魚知溫的任何毛病。


    而那一聲擾亂人心的“跑”……


    實話講。


    直到最後,蘭靈都不曾敢去正麵追問,究竟是來自徐小受,還是魚知溫。


    事情過去了。


    也便放下了。


    追究?


    沒有意義。


    從虛空落下,魚知溫飄身到了紅衣一桌的地方,來到了蘭靈麵前。


    蘭靈笑道:“怎麽是你,我還以為你已經回中域複命了。”


    魚知溫眉眼一彎,也是淺淺笑著回複:“讓蘭靈姐姐失望了,但師父讓我繼續留在東域待命,說是還有用得著的地方,順帶,還給我捎來了個幫手,這會兒剛好就可以派上用場。”


    “哪有什麽失望不失望的……”


    蘭靈失笑搖頭,順著魚知溫的目光,望向了那一位還漂身虛空,似是高高在上,又好像在等待著別人介紹自己,正卡著空隙好奇打量此番地界的年輕人。


    “這是?”她問著。


    魚知溫麵無表情介紹著:“我的師兄,司徒庸人,道部天榜榜一,道殿主的愛徒,實力比我厲害多了。”


    眾人驚異。


    道部,聖神殿堂六部之一。


    道部天榜,乃是一個鑽研世界奧秘的排行榜,上榜者天機術造詣得極深。


    麵前魚知溫,眾人已然知曉,是道部天榜第二。


    沒想到此番來人,竟是她的師兄。


    天榜第一。


    這也就意味著,年輕一代中,這人,是天機術最強的那一個。


    還有……


    道殿主的愛徒!


    可以說,這一聲,才讓眾人真正看清了那漂浮虛空的年輕人的背景。


    聖神殿堂當代殿主,道穹蒼的徒弟。


    換成世俗的說法……


    這,便是太子吧!


    “師妹說笑了。”


    這時得到介紹的司徒庸人徐徐落地,緩聲說道:


    “師兄我也就是癡長幾歲,多學了幾年天機術罷了。”


    “師妹先天便能位列天榜第二,現已臻宗師,初窺天道。”


    “珠璣星瞳一開,誰輸誰贏,尚是兩說,嗬嗬。”


    司徒庸人氣質儒雅,神態十分謙和,說起話來也是滴水不漏。


    然而魚知溫麵紗之下隻紅唇一抿,不曾接話。


    司徒庸人麵色波瀾不驚,道完見魚知溫無言,平和的轉頭望向周遭的白衣、紅衣。


    “晚輩司徒庸人,見過諸位前輩,此番前來,任意差遣即可。”


    不得不說。


    除卻方才居高臨下的一幕,司徒庸人的表現讓人挑不出毛病,看著也為人溫和。


    可後方端著茶壺的褚立生,卻微微皺了皺眉。


    不知是不是混跡官場太久,令得褚立生第一時間,很難對這個年輕人生出好感。


    在這麽多白衣、紅衣前輩麵前,他褚立生都得好聲說話。


    這司徒庸人甫一出現,先是居高待言,後是無視前輩,直至和他的師妹聊不上來,才轉口對向了白衣、紅衣。


    雖說態度謙卑有禮。


    但褚立生第一感官,反覺此人太過傲慢。


    可轉頭一見紅衣、白衣的前輩,似乎半點也不在意這種先後的稱呼順序,褚立生心又突生慚愧。


    是哦!


    這些浪跡於生死刀尖的白衣、紅衣們,又怎會介意一個晚輩說話的先後對待順序?


    立場堅定。


    能力夠用。


    想來即可。


    “開始吧!”


    白衣指揮員沒有過多廢話,對著魚知溫和司徒庸人說道。


    司徒庸人回眸望了他一眼,不曾言語,隨後再轉頭看向魚知溫,唇角一掀,溫和笑道:“師妹,那我們開始?”


    魚知溫不言,隻默默伸出了手,輕結印,緩按至虛空之上。


    瞬間,繁複天機道紋湧現。


    那將二人傳送而來的天機陣圖,再度擴張,空間通道也更加堅固。


    司徒庸人注視良久,笑著回神,同樣將雙手伸出。


    “嗡——”


    王座靈元注入,虛空嗡顫作響。


    隨後,司徒庸人身上亮現道紋,再於靈念之中往虛空蔓延。


    刹那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天機陣紋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若說魚知溫的天機術,讓得這方空間通道得到了最大的夯實。


    那司徒庸人,便是給空間通道插上了翅膀,讓得此間天機道紋,得到了質變一般的升華。


    “好強……”


    蘭靈目中有著震撼。


    她是靈陣師,所以更為明白司徒庸人的強大。


    這麽一個年輕人,不僅有著王座修為,還掌握有如此強大的天機術。


    要知道,非是固定的大型傳送陣,而是瞬時溝通兩域的空間通道構築。


    自古以來,都隻有道殿主那等級別的天機術士,才能做到。


    而現在,兩個小輩,完成了這般壯舉。


    天才!


    “哇嘎嘎~”


    正思索間,虛空通道內部,傳來了興奮的怪叫。


    “來了來了,空間通道,終於出來了,老子終於可以出來耍耍了,哈哈哈,鬼他娘的體部首座之位,這麽多年,坐得老子屁股都要變形!”


    怪叫聲中,一個侏儒般矮個頭的駝背老兒蹦了出來。


    方一出現,這人便雙目泛著綠光,興致勃勃打量著周遭環境。


    “小女娃!”


    一見魚知溫,駝背老兒雙目光芒大作。


    這等美貌,即便蒙著麵紗,簡直也是他的生平僅見。


    當下駝背老兒往高處蹦了蹦,刷了刷存在感,然後搓著手興致衝衝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嗯?”


    在意識到空間通道是麵前這個女娃構築的時候,駝背老兒眼神稍顯意外,然後話鋒一轉,急迫道:


    “停下、停下!”


    “有老子就夠了,其他人不用叫出來,這一次,老子保準錘爆他們。”


    他擺著手。


    魚知溫玉頸滲有香汗,手上動作卻不敢停下。


    這時駝背老兒話語聲一落,空間通道內部,便傳來了另一道彪悍而張揚的怒音:


    “汪大錘,好大且臭的口氣,也不怕熏到人家!”


    “當年魁雷漢一錘將你轟成駝背,現今看來,你他娘的傷是還沒養好啊,這就敢口出狂言了?”


    “你一個人,沒人舉著,跳起來能錘著敵人的膝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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