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


    富貴客棧。


    通緝犯、殺人犯遍地的罪土,客棧和青樓,總是情報流通最快的地方。


    當下,富貴客棧便是人滿為患,來自五湖四海的各大死徒、惡人,聊得熱火朝天:


    “夭壽啦,你們聽說了嗎,道殿主也給貶為‘庶人’了,還上了三炷香的懸賞!”


    “哪聽來的歪門邪說,你說的道殿主,莫不是十尊座的那位?”


    “正是!現在上位的是他妹,號‘璿璣殿主’,乖乖,我已經腦補了一萬字的背刺劇情,真他娘刺激!”


    “噗,胡扯呢吧,道殿主會給人背刺?”


    “那可不,我還聽說受爺殺到了玉京城上,跟鬼獸簽訂了契約,這是剛新鮮出爐的情報!”


    “哈哈哈,受爺這點我倒覺得有可能,但老兄你不覺得太快了嗎……玉京城可在桂折聖山腳下,那麽多半聖盯著,受爺趕去送死?”


    “小兄弟,這伱就不懂了吧!”


    “哦,兄台還有高見?”


    “衝冠一怒為紅顏!大家也都知道,受爺有個師妹,乃淚氏餘孤……而新上任的璿璣殿主是誰,新來的或許不知道,我可是扒過了,那位是覆滅當年太虛淚家的罪魁禍首……淚家沒聽過?曾經享譽天下的‘淚家瞳’,總該聽過了吧!”


    “哦?這二者,有關係?”


    “關係大了去了,以受爺的性格,璿璣殿主一上位就敢殺到玉京城,他不得給他師妹討個說法?這賬,是要一條條的算!”


    “這也是情報?”


    “呃,這是我的個人合理推測……”


    “草,滾呐!”


    客棧內頓時打成了一團。


    但下手的都很有分寸,散布“合理推測”情報的老家夥,也是邊挨打邊賠笑邊求饒,顯然習以為常了。


    日暮窗邊下,方桌前坐有一黑袍青年,牆邊斜倚著一根拐杖。


    他頭戴鬥笠,遮住了半張臉,在鬧得沸沸揚揚的客棧大廳下半抬起頭,能瞧見其雙眼位置蒙著一塊黑布。


    “喲,小哥,扮淚雙行呢?”


    一酒蒙大漢提著酒壺歪歪扭扭就走過來了,上下打量著這坐姿端正、身材極品的青年,臉上橫肉不由砌出些許淫邪笑意:


    “挺有品味啊,大爺我在這富貴街走了十年,八尊諳爛大街,淚雙行卻沒見過幾個。”


    “還別說,你這抽神杖挺像,嗝~”


    一個酒嗝撲鼻衝來。


    酒蒙子大漢順勢一跌,在快要跌到黑袍青年懷裏的同時,手摸上了牆邊那根拐杖。


    窗邊的動靜,很快吸引到了客棧內的大多數目光,眾人舉目望去。


    “雷鳥又來了!”


    “他這是又盯上了新獵物,想強搶民男了?”


    “那小哥看上去不好惹啊,我有一種直覺,雷鳥要翻車!”


    “翻車又如何,這方圓七條街範圍內,誰不得給他們黑鷹幫麵子,雷鳥可是黑鷹幫副……”


    砰!


    話音未落,但見酒蒙子雷鳥跌倒撲懷之時。


    黑袍青年手肘一抵,大漢胸膛往後一凹,肋骨斷了幾根,張口就噴出了血。


    “草!”


    雷鳥酒醒,剛想反抗。


    青年腳下一勾,勾在了他膝彎部位,卡得他當場跪倒在地。


    頭猛往下,剛要砸在方桌上時,又給雷鳥自己強勢遏停,再想要開口爆粗時。


    青年膝蓋一頂,方桌乍起,推著熱茶巨力呼嘯轟在了雷鳥臉上。


    “啊——”


    慘叫聲起,雷鳥滿麵血痕,紮著滿臉的茶盞碎渣,苦不堪言。


    “小子,你在找死!”


    他雙拳才剛剛提起,青年一抄桌上筷筒,屈指一彈,兩根木筷穿喉而過。


    “呃、呃、呃……”


    雷鳥捂著喉嚨,眼球突出,指縫汩汩湧出了血。


    “死了!?”


    這殺得也太幹脆了!


    雖說在南域實非罕事,但雷鳥可是附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接近斬道的修為還沒顯露,一身橫練功夫總說得過去吧?


    筷子穿喉,當場嗝屁,直接沒了?


    “放肆!”


    富貴客棧登時拍桌而起十來道好漢身影,個個虎目瞪圓:


    “你小子可知道雷……”


    砰砰砰砰砰!


    筷筒清空,黑袍青年放下袖袍,十來道魁梧身影齊齊捂著喉嚨倒下。


    “嘭!”


    而這個時候,雷鳥無力軟倒的身影,才堪堪砸地。


    淚雙行往碎了一角的桌子上拍了一枚靈晶。


    “拖走,上茶。”


    滿堂死寂!


    店小二第一個反應過來。


    在高高“哎”了一聲後,他率先捧上了新茶,這才趕忙將雷鳥的屍體清到門外去。


    客棧內眾人戰戰兢兢,一個個互幫互助,把餘下十來具屍體也給扔到街上去。


    “淚雙行?”


    “臥槽,聖奴淚雙行,來了個真的!”


    “娘嘞,活著的古劍修,老子長姿勢了,所以那沒動過的,真是抽神杖?”


    “鐵是名劍啊,不然覺得他為什麽來南域?”


    “那鐵定‘七劍仙’啊,說不得直接殺上南域風家,質問為什麽受爺都能上榜,他沒有上。”


    “靠!我靠!這太爽了,老子好想看!話說,他有沒有淚家瞳……”


    “噓!聽說打小眼睛就被挖了,沒看見蒙著黑布嗎?能活下來,全靠八尊諳!”


    “臥槽!臥槽!好兄弟,先搬屍體,我們出去說,出去說!”


    客棧內短暫的死寂過後,很快又沸沸揚揚,對著牆邊窗口那位指指點點。


    隻要不惹他,一般不會死,人家聖奴可是很有原則的,淚雙行看著也不像是個嗜殺之人。


    “啪。”


    小二送完茶,搬完屍體。


    聞聲一轉眸,便見淚雙行的桌子上,拍出了一枚黑色令牌。


    客棧內頓了下,迅速又炸開了鍋,三兩大漢激動得直接抱在了一起。


    “臥槽!聖奴令!”


    “老子長見識了,當死徒當了這麽多年,總算見到了貨真價實的聖奴令!”


    “我可是死浮屠之城出來的,我都沒見過聖奴令。”


    “喲謔,還吹起來了?那我是參月仙城出來的!”


    “那我還是聖神殿堂出來的,不,老子璿璣殿主他大爺!”


    店小二聽不見身後的議論聲了,惶恐不安跪地式服務,匍倒在了桌前:“客官,有、有……什麽吩咐?”


    淚雙行端起了茶杯,毫無波瀾道:“花草閣的據點對吧,管事的出來一下,我要玉京城徐小受的具體情報。”


    “誒誒誒!”


    店小二連連點頭,轉身高喊道:“老大!”


    一眾驚異的目光下,方才散布“合理推測”的那個家夥,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我是老店長。”


    “臥槽!”


    瞬間,又是滿堂的粗鄙之音。


    “講。”淚雙行頭都不回,再次拍下靈晶。


    “淚前輩,該說的方才都說過了,全是真實無誤的第一手情報……”


    “對了,要說唯一不確定的點,受爺當眾劍斬璿璣殿主,這個我們還在確證當中。”


    “淚汐兒。”淚雙行輕吐一言。


    富貴客棧頓時有低嘩聲起:


    “是哦,都是淚,淚雙行也是淚家餘孤!”


    “我靠,你這麽一說……淚雙行、淚汐兒,這不會就是親兄妹,或者親姐弟吧?”


    “大概率是了……”


    老店長愣了一下後,趕忙澄清道:“那確實是我個人的合理推測。”


    “不!”


    富貴客棧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噔噔噔……


    應聲而動的,是滿堂的桌筷、靈劍,就連倚在牆邊的抽神杖都嗡嗡作響。


    “劍意!”


    所有人驚而回眸。


    但見客棧外踩著屍體,走過來一道端正嚴肅的中年人身影。


    他明眸皓齒,唇丹目淨,一襲敞胸白衫,倒給這滿身的正氣凜然,平添了幾分放蕩不羈。


    “這又是誰?”


    “也是古劍修?但沒見過這號人物啊!”


    “劍意,這是什麽級別的劍意,有點……弱?先天劍意?”


    當白衫中年人步入客棧之時,內裏一些擠破了頭的人,才總算看清了麵容。


    忽而便有一聲驚叫聲響起:


    “臥槽!道殿主?!”


    啊?


    道殿主,道穹蒼?


    這下可給所有人雷得不輕。


    端坐於桂折聖山之巔的聖神殿堂總殿殿主道穹蒼,那得是幾十年沒在外界拋頭露麵過了?


    眾人對他長相的印象……


    還隻存在於一張張飛刀紮人的詛咒畫像上!


    以及多金商行發布的靈晶卡上,那用來辨真求偽的簡筆畫凹刻頭像上!


    “你是道穹蒼?”


    “他娘的冒牌貨吧,道殿主能來南域?哈哈,笑死我了!”


    “噗,老子也憋不住了,先天劍意的道穹蒼,你們怕是在逗我,哢哈卡哈……咳,忒!”


    “諸位冷靜一下想想,道殿主好像也給通緝了,他來南域避難很正常……”


    “哈哈哈,道穹蒼、避難?老兄你在開什麽八尊諳玩笑啊,這兩個詞能扯上邊?哇嘎嘎嘎!”


    “搞!太搞了!你們情報是真及時啊,這就給扮演上了……服!牆都不扶就服你們,絕了!”


    一襲白衫的道穹蒼,便在這一眾嘲笑聲中走進了客棧。


    那怪異的氣場,令得議論聲逐漸弱了下來。


    突然,他大敞雙手,在享受完客棧內靈劍嗡嗡的快感後,雙手猛地一下壓。


    “靜。”


    刷……


    筷子停止了抖動。


    靈劍停止了震顫。


    整個富貴客棧,陷入了一派死寂。


    道穹蒼傲意十足地環顧四周,唇角一掀,又抿而淺笑道:


    “本殿,可有劍仙之姿?”


    富貴客棧整個都愣了一下,轉瞬又給笑趴了一地人,不住拍大腿、抹淚水。


    “草!”


    “絕了,太絕了!”


    “老兄,你這演的逼真啊……我聽聞道殿主有個‘騷包老道’的稱呼,您這滿身的騷氣,簡直拉滿了!”


    “有!這一手,不止七劍仙,當有‘第一劍仙’之姿,花來北天可以不迎受爺,但絕對得迎你這騷包老道!”


    “哈哈哈,老兄,你可太有趣了……”


    有趣的不止是先天劍意道穹蒼。


    這騷氣十足的夥計在令全場高潮過後,又摟住了一個好漢,抓起酒和肉就往自己和對方嘴裏塞,同時嘿嘿笑道:


    “怎麽樣,兄弟?十尊座道穹蒼、神鬼莫測道穹蒼、聖神殿堂前任殿主道穹蒼摟著你肩膀,跟你一並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爽不爽?”


    那給摟主的魁梧漢子一下升華了,毛孔都在綻放,便秘暢通了般的表情道:“爽!真他娘的爽,我交你道穹蒼這個兄弟!”


    騷包老道聽得失笑,放下酒壺問道:“那是八尊諳摟著你爽呢,還是我道穹蒼摟著你爽?”


    “草!你會玩!”大漢眉飛色舞,“都爽!你們一起來最爽!哇哈哈哈……”


    店內氣氛又給推上了一個極端。


    還別說,能遇到這種玩得開的“大人物”,是南域死徒們平日裏最好的娛樂消遣。


    富貴客棧內是歡快的。


    客棧外這會兒也圍得水泄不通,附近的都知道這地兒來了個道穹蒼,都想過來玩一玩。


    “誒,別擠我,你誰啊……”


    “臥槽!你也是個騷貨!”


    但見門外非議聲中,擠過來了一位獨臂的白袍劍客,腰間配有一把長劍,淡金夾粉,嵐歌陣陣。


    他低著頭,臉色有些許陰翳,快步走到了邊角位置,身子幾乎就要化成半透明的然後坐下。


    道穹蒼適時傲然地看了過去。


    在將所有人的目光也推了過去後,他敞亮地甩開了袖袍,揚聲問道:


    “苟無月,本殿可有劍仙之姿?”


    客棧,瞬間鴉雀無聲,陡然又給頂上了高潮。


    “哇哈哈哈!”


    “敲了!苟無月?你他娘的我還在想著這獨臂大爺演誰,他演無月劍仙?”


    “草,你要樂死我,然後繼承我全身上下七百二十三塊靈晶嗎道穹蒼?還有你,苟無月!哈哈,這名字叫得我可真爽啊,老子也有今天!”


    “絕了、絕了,但不得不說,他們對情報掌握得很及時啊,我也聽說無月劍仙逃離死海了……”


    “噗,拉我一下,我起不來身了。”


    “你又是誰啊,你也擠,你也是一個人物?”


    客棧外緊隨其後,又擠過來一個矮個黑衣老頭,這位不止長得惡劣,氣勢上也挺凶神惡煞的。


    但辨認了半天,這下堵門口的人是真認不出來這第三號人物演誰了。


    “小老頭個不高,闊刀倒是挺長,看上去成色不錯啊,幾品靈器?”


    “啊!我的手!”


    這人說著才剛伸出手,黑衣老頭身後刀身一轉、一律,就給他手切了下來,血流如注。


    這下可給所有人看得情緒稍稍一涼。


    “誰!”


    那人捂住斷手,驚聲連連,欲上不上,“你他娘演誰?”


    “我演殺神未……呸!”


    黑衣老頭冷眼一瞪過去,改口道:“老子就是未瘋,演你大爺呢演,再吠一句斬了你,滾!”


    “未瘋?未瘋誰啊?”


    黑衣老頭眼前一黑,你知道苟無月,但不認識我?


    “殺神未瘋!”他回頭斷喝道。


    “這玩意到底誰……啊——”


    話還沒完,不止斷手,他頭顱也給闊刀閻王宴一把剖了下來。


    未瘋在屍身上抹去了刀身血跡,無語一歎後,搖頭走進了客棧。


    身後,有人一拍腦袋。


    “我敲!我知道他誰了,他演三帝未瘋,殺神未瘋!”


    “哇哈哈哈,那他演出了精髓,二話不說直接開殺啊!”


    這位砍人如砍菜,看上去就不太好惹。


    但死人在南域太尋常不過,這三人扮演組合能活過明日,算他們有能力。


    眼下最好看的戲,還得是客棧內。


    聖神殿堂三人組合……


    聖奴單掛……


    這一看,就得出事啊!


    求月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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