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樹枝一陣蠕動。


    這位莫名其妙進來,隻和黑暗世界照了一麵的半聖,便給吸成了人幹。


    生機、神魂、意誌……無不黯然消逝。


    就連代表著複活可能的生命圖紋,都在一刹間轉成了灰敗的顏色,後如枯萎的花破碎凋零。


    “死、死了?”


    薑布衣死,尚有虛空島因聖悲鳴。


    這位,連聖隕聲都沒有發出來,露麵直接沒了?


    如此一幕,不可謂不駭人!


    徐小受腳心都有些冒汗,愣愣望著那吸幹了半聖的祖樹枝條酒足飯飽後抽身而退。


    那一閃而逝的半聖位格,也給枝條包裹著,再也不見蹤影。


    “真白給啊?”


    直至此,徐小受無法接受當下所見。


    這是半聖!


    這是半聖位格啊!


    君不見,虛空島多少人為了點渺茫的封聖機緣,如那飛蛾撲火,不問結局。


    連薑布衣都耐不住誘惑,為圖自保,主動放棄北域根據地,掀開三厭瞳目的長線布局,孤身深入險境,最終……成功赴命。


    君不見,僅為一枚半聖位格,七劍仙穀雨能從田園複出,甘居人下,為虎作倀。


    他甚至做了違背自我自由意誌的選擇,與道背道而馳,於終末醒悟使出一劍開玄妙門後,長辭此世。


    可現在呢?


    這位不速之客半聖,徐小受連他的長相都沒看清,連他的名字都不甚了解。


    人來了。


    人沒了。


    死得比快刀切水果還要幹淨利落!


    “締嬰聖株的幻術?”


    徐小受驚疑著望向月宮離,瞅見這家夥比自己還凝重的表情後,意識到絕非如此。


    自己看到的,就是現實!


    在這神庭雛形之中,在這締嬰聖株之力下,自己尚能苦中作樂,是因為再不濟還有遺世獨立可以聊保小命。


    月宮離尚能嘻嘻哈哈,因為他必然也還有底牌,聖帝傳人呢。


    但尋常半聖不是!


    半聖跟聖帝之間,本來就有門檻。


    低境聖帝和高境聖帝之間,更如有雲泥之差。


    何況締嬰聖株在月狐狸的評價下,有著企及祖神的一二跡象,更詭異邪化了。


    尋常半聖來了,真就是送!


    比先天送太虛還幹脆,慘叫聲都發不出來!


    “道嬰呢?”


    月宮離瞅著半聖一下被吸幹,似想起了什麽,突兀一聲驚叫,“我孩子呢?”


    “我怎麽知道,又不是我孩子!”徐小受聞聲也慌了。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你把我扔回去的,我孩子不就落你手裏了嗎?”


    這話一出,徐小受倒還真記起來了。


    此前情況緊急,他扔完月狐狸後,差點給這家夥的水果孩子誘惑到,繼而被締嬰聖株擊中,便直接變成了極限巨人。


    在一巴掌掃出條生路後,他本想回頭跟月宮離先尋求合作之事,再談其他……


    又給他一聲“娘”給鎮住了!


    孩子?


    什麽孩子!


    娘在前,那時候的孩子算個屁啊!


    而今細細一回想……


    “你娃沒人拿,那肯定掉地上了啊!”


    月宮離聞聲一趔趄,精氣神都散了三分,“完蛋,那也被吃了?”


    三祖之力完美平衡的水果,給締嬰聖株吃了?


    半聖位格它也吃了?


    半聖也吃?


    這邪樹,是想要逆天啊!


    徐小受憂心忡忡,忽然想到,如果他倆自打一進來這祖樹的神庭雛形,便通力合作,一齊出手,是否結局大不相同?


    底牌嘛。


    大家各自都暴露一點,約等於都沒暴露。


    總好過一直被祖樹打,一扭頭發現,原來自己倆人就沒認真回擊過一次,總擔心自己站得太前,會被對方背刺……


    月宮離似也想到了此節,剛好回過眸來,也想說點什麽。


    然視線一碰,二人同時啞火。


    根本不可能做到好嘛!


    合作?


    相信?


    把後背交給彼此?


    說歸說,我特麽腦袋被驢踢了,才會相信這種人不會背刺我!


    “吼……”


    陰靈柩後方戰場,源自虛空巨主戰意昂然的聲音,終也是偃旗息鼓了。


    不出預料,戰鬥至末時,締嬰聖株的枝條上湧出來了天祖之力。


    這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虛空巨主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淪為如那半聖一般的玩物,成了締嬰聖的養分供給站。


    “咕嚕!咕嚕!”


    大口大口的能量,順著歡快臌脹的祖樹枝條,流進了黑暗世界的深處。


    徐小受、月宮離,各自看得一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此刻之虛空巨主,他時之我徐你月。


    這一點,隻要腦子還沒生鏽,就都能看得出來。


    “合作!”


    “通力合作好吧?”


    “對,不能再鬧了,我們隻能相信彼此!”


    “一定!”


    “這是唯一的生路了,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出陰靈柩,一起對付她好吧?”


    “好!”


    “一、二、三,衝!”


    砰!


    一聲重響,棺材板被踢開了。


    但裏頭靜悄悄的,沒有哪怕一道身影衝出來。


    反倒是卡在棺材板蓋回來的時候,有一個大塊頭衝了進來。


    六髓屍王沒有五官隻有一張髓吸之心的臉,俯下來在兩個人類身上各自停留了一下,發出了一道呆憨的聲音:


    “謔?”


    棺材內一下熱鬧了。


    “不是,衝啊徐小受,你幹嘛呢,縮在角落?”


    “我打開棺材了啊!哦,門我開?衝門也是我?你就負責吊在我屁股後麵等舔我包?可真有你的啊月狐狸!你真是好算計!”


    “什麽算計不算計的?原來你是這麽斤斤計較的人嗎徐小受,好,你要計較是吧?虛空巨主是不是我出的?我已經出一份力了,你在幹嘛,坐享其成?好啊徐小受,你是想看我先和締嬰聖株鬥死,好坐收漁利是吧?”


    “哈哈哈!這是什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言啊?月狐狸,你要這麽算的話,方才殺死虛空巨主的,是不是天祖之力,是不是要歸咎到你孩子身上去?沒你貢獻的祖源之力,締嬰聖株會不斷惡化?”


    “你說的固然對,但拋開這些不談,你就沒有錯了?要不是你扔我,我孩子會掉地上?”


    “什麽?我扔你?那還不是你坑我在先?”


    “我怎麽坑你了,徐小受你最好講清楚點,我是跟著你進的黑暗生林……”


    “哦,你想殺我,你還有理了?翻舊賬是吧?說到底要不是你光天化日之下在生林裏剖腹產子,會導致這一切事故的發生?!”


    這一聲出,整個陰靈柩徹底死寂。


    六髓屍王垂下了腦袋,發出了不合時宜的愉悅看戲聲:


    “謔?”


    月宮離眼皮跳著,嘴角抽搐著,整張麵皮好像那陰屍複蘇了般扯動了幾下,也發出了低沉而危險的聲音:


    “你、你都看到了?”


    徐小受會怕他?直接叉著腰,哈哈大笑:


    “我眼瞎嗎?”


    “我徐小受是個廢物嗎?”


    “你當我空間奧義擺設嗎,想看什麽,什麽不能看到?”


    他伸出手,“變化”化作一口大長冰刀,側躺下來,又高高抬起一隻腳,半蜷著,最後用冰刀刀刃比劃起自己的肚皮,表情迅速扭曲:


    “啊啊啊啊啊——”


    開始慘叫!


    抑揚頓挫的慘叫聲,層次太豐富了!


    每一次音調的變化,月宮離臉皮都會發出不自然的痙攣。


    這廝還沒停下,還作評價:


    “朗朗乾坤,世風日下!”


    “陰靈柩上,剖腹產子!”


    徐小受可謂是把陰陽怪氣詮釋到極致了。


    他一邊扭動著自己,抬起的腳一邊亂蹬空氣,冰刀則在肚皮上磨來霍去,好不形象!


    “呃啊啊啊……”


    還繼續在叫!


    當慘叫聲到最後,月宮離整張臉都因為繃得過緊而抽筋,形同惡魔,緊攥的手不住哆嗦,整個人也都在打顫。


    而徐小受,還在輸出!


    “你凍著了嗎?”


    “敞胸漏乳的,好大的胸肌啊,用不用給你加件衣裳?”


    “放心,你把臉遮住都沒用!等我回了聖神大陸,你月狐狸剖腹產子的畫像,第一時間會送到五域各地,誰都不會錯過你這聖帝傳人當眾分娩的曠古爍今之壯舉!”


    一個個罪惡的詞匯,不要錢般從徐小受嘴裏蹦出來。


    月宮離就如是那壓抑的火山憋到了極致,終於再也繃不住,全部爆發了出來。


    他一把撲了過去:“徐小受我殺了你呃啊啊啊——”


    “喲喲喲,可算把你的心裏話說出來了是吧?終於可以不用裝了是吧?”


    徐小受早有防備,收腳旋身,一個回旋踢反踹向上。


    砰!


    月宮離被一腳踢作殘渣。


    另一邊鏡麵生成,裏頭竟也有一個麵目猙獰的月宮離!


    他並不出來,雙手快速變幻,在瘋狂掐訣,同時嘴裏念念有詞:


    “術月為咒,陰切加身……”


    “障孽為顯,祟陰真形……”


    身後,一輪冰藍色圓月凝現。


    內裏以邪神之力為主導,以聖祖、天祖之力為附庸,糅合三者,癲邪詭異。


    “好!來啊!就你是個法師了?”


    徐小受見狀也不敢上前了,臉色一獰後,雙手同時豎起。


    十指之上,一顆又一顆壓縮源種跳出,又匯於掌心之處,二次糅合壓縮。


    月宮離靈技不出手,他就繼續壓縮源種。


    他還在這裏壓縮源種,月宮離便更不敢隨便出擊,隻能再添籌碼,將三祖之力更添幾分威力。


    “隆!”


    陰靈柩外,締嬰聖株的枝條終於將虛空巨主抽成了幹屍,隻剩下一張皮囊軟塌而下。


    它像是心滿意足了,也不再急著出手。


    那如萬千觸手一般的枝條隨意的搭垂在地上,時不時顫抖著,像是飯後的消化運動。


    “隆隆隆……”


    陰靈柩內,毀滅的波浪重重跌宕。


    六髓屍王害怕地縮到了角落裏,兩隻大手貼在棺材壁上,惶恐的大腦袋左右快速晃動,不知道該提防哪個。


    “徐小受,我們被指引了,放下你手中的東西,我也放手……你不要把我的事情說出去,既往不咎!”


    “好,我也感受到了,合則共贏,爭則兩害,我不會亂說的,你先放吧!”


    “你先放!”


    “你先……我們一起放吧,我數一二三……當回君子吧,不要說話像放屁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一定,你數吧,我要控製不住了。”


    “一、二、三,放!”


    “……”


    “啊啊啊,徐小受,你這個卑鄙小人,你果然沒有信用!”


    “哈哈哈,月狐狸,你這個無恥之徒,還想坑我?”


    “死吧!”


    “毀滅!”


    完全控製不住了!


    場麵完全失控了!


    六髓屍王嚇到腦袋一頂,頂開了棺材蓋想要跑路。


    但才剛扒拉出去一條腿,外麵伺機而動的締嬰聖株枝條一蠕動,就要穿刺過來。


    “謔!”


    它嚇得又縮進了棺材蓋裏把蓋子蓋好,繼而望著比自己還瘋癲的兩個人類,弓著身體捂著腦袋,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謔吼謔吼吼!!!”


    哢!


    鏡麵破碎,陰月崩離。


    月宮離手中印決停下,往前一式。


    嗡!


    雙掌一拍,源種糅合。


    徐小受捏著這顆世所罕見力量藥丸,往前一丟,燼照引爆。


    “滴答。”


    時間如滴水,忽而一頓。


    二人身後,有略顯古怪的聲音響起:


    “兩位朋友,很焦慮啊?”


    誰!


    月宮離瞳孔一顫,人類的聲音?


    陰靈柩裏,有第三人的聲音,我靠不要嚇我啊,我怕鬼啊……


    焦慮?


    這個聲音,焦慮哥?


    徐小受也是一驚,忽又想起來,方才自己好似看到了“古今忘憂樓”?


    等等!


    是啊,空餘恨來了!


    有救的啊,我跟這個剖腹男在這裏爭什麽,玩自爆嗎?


    “停手,停手!”


    徐小受急了,吞噬之力大開,率先將那爆破源種吸入腹,“是空餘恨,十尊座!我們有救的,有救的!”


    空餘恨?


    月宮離餘光一掃,掃見了一個玉麵書生,身著青白色長袍,文質彬彬,看上去羸弱無比。


    恍了一下,他才想起來空餘恨是誰。


    月醉酒中空餘恨,十尊座中最神秘的那位?


    但對麵徐小受爆破源種都收回去了,自己一式已出,有如覆水難收。


    神之遺跡被關閉了,半聖都會死在這裏,如當下徐小受隕,則再無複活可能。


    既如此,索性……


    印決印破時間之力,月宮離目中狠色一閃的同時,瞅見徐小受嘴巴一張,喉嚨處凶光熠熠。


    “嗬嗬。”月宮離狠厲柔和回來,訕笑了下。


    覆水難收?


    不存在的。


    “逆式·術轉陰陽。”


    十指掐出了一個怪異的決,那混亂失控的能量,如一頭溫馴的小貓,給納回了月宮離體內氣海。


    好家夥……


    徐小受看得心頭大駭。


    這麽恐怖的能量,三大祖源之力都嵌套到這個地步了,還能輕易回收?


    你是真惡心啊月宮離,藏這麽久、藏這麽多,一直不出手,真等著背後幹我?


    與其等你背後幹我,不如此刻當麵送你下地獄!


    “去。”


    徐小受喉間一鼓,那欲吞不吞的爆破源種再次射出。


    月宮離表情大變,指尖印決再轉,陰陽遲退,陰月歸來。


    “三祖印·祟陰敕月,去!”


    空餘恨看不下去了,當空一指點出,大道波紋湧動。


    “定!”


    “退!”


    “歸!”


    三字落定。


    爆破源種和三祖印,卡在間不容發之際,被強止停,逼回,一歸嘴裏,一歸手裏。


    “嗬嗬。”月宮離轉了下手,力量收回,也不尷尬。


    “哈哈,你很厲害嘛。”徐小受喉結一滾,也不知道東西到底吞沒吞下去。


    “兩位。”


    空餘恨臉上多了無奈,“收手吧,太……”


    這是他見過,畢生最焦慮的兩位選手了,簡直防對方防到了嗓子眼裏去。


    “我給我餘恨哥一個麵子。”


    徐小受主動一咽,吞噬之力大開,以往止不住的爆破能量,輕易回收。


    月宮離一雙狐狸眼登時多了幾分震撼之色。


    好家夥!


    這就是五大絕體之首的吞噬之體嗎?


    此子不除,後患無窮……


    可空餘恨隻展露出來的隻幾手,對時空間的領悟太頂了。


    自己本就和這位不熟,再堅持下去,隻會將他徹底推到徐小受的陣營去。


    他倆若聯合,不對付締嬰聖株,反對付自己,自己絕對討不到好果子吃。


    “久聞十尊座空餘恨大名,今日一見,果真非同凡響。”月宮離拍拍手,也散去了能量,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還想再客套兩句……


    “轟轟轟!”


    陰靈柩突然被轟飛。


    棺材壁掃著六髓屍王砸向了徐小受,穿過空餘恨往自己方向轟來。


    月宮離剛想躲開,瞅見徐小受“失控”墜來的身體上,大腿化成了一口鋒利的刀砍來,“哎呀。”


    “徐小受你不要臉不要皮!”


    月宮離怒聲一吼,忙閃身一避。


    轟轟轟轟轟……


    意外來得並不突然。


    締嬰聖株的枝條見兩人在棺材內的能量停歇,就意識到不可能坐山觀虎鬥了,因而發起猛烈進攻。


    棺材從東被抽到西,從南被抽到北,瞬息越度無盡空間,偶爾還能見著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太虛、半聖……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淹沒在了枝條海嘯之中。


    慘叫都沒有。


    “啊——”


    陰靈柩內,徐小受抱住了空餘恨的大腿。


    “啊——”


    月宮離見狀,也抱上了空餘恨的大腿。


    兩個鬼精鬼精的家夥,都知曉不可能在另一個人不出力的情況下,聚精會神去對付締嬰聖株,同時淒聲大喊:


    “焦慮哥救命哇!”


    “餘恨兄救我,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徐小受給不了的我都給得起!”


    刷!刷!


    兩個人都穿過了空餘恨,仿佛大家不在同一個時空。


    陰靈柩帶著倆鬼才遠走,空餘恨則也從莫名穿透,祖樹枝條更如同什麽都沒見著,追著棺材狂戳猛抽,無視了他。


    “救命哇!”


    “不要走——”


    這一瞬,聽著如此呼聲,空餘恨猶豫了。


    他聽到了朋友的呼喚,他趕來了。


    他看了一場戲,他發現自己其實沒有多大出現的必要。


    他現在在想,是否最好的選擇,是轉身離開?


    空餘恨並沒有猶豫很久,便往後退了一步,身形一陣虛幻……


    “哢哢!”


    空間發出了滯澀的聲音,時間也若齒輪生鏽般轉不動了。


    空餘恨身形定格在原地。


    陰靈柩從遠方被抽了過來,棺材蓋已經快要蓋不住了,裏頭扭曲的聲音由小變大,從身前劃過:


    “不是,徐小受,你朋友怎麽好像要放棄我們的樣子?”


    “焦慮哥——”


    轟隆聲中,棺材又被抽遠。


    空餘恨眉頭一皺,再往後退了一步。


    “哢哢。”


    依舊是滯澀的感覺。


    這下,他心頭一咯噔,意識到不妙了。


    進來容易,出去難?


    “嗤!”


    身側突然冒頭一個人。


    連瞬息時間都不到,直接被吞吸成幹,太虛、半聖?


    都還沒看清呢!


    空餘恨臉色不玉了,多了三分蒼白。


    陰靈柩裏的聲音又被抽過來了:“徐小受,你交的什麽朋友?他真想走啊!”


    “放心,他好像也走不了了……”


    “誒,我們怎麽停下來了?”


    是的,陰靈柩停下來了。


    祖樹枝條也停下來了,如在思索般,定格在半空。


    空餘恨暗道不妙,自己試了兩次,本來她沒發覺自己存在的,如今發覺了?


    “刷!”


    億萬枝條,突兀齊齊一轉,對準了空餘恨的方向。


    “朋友……”


    空餘恨猛地伸出了手一製止,下意識還往側邊一挪,那密密麻麻的祖樹枝條,誰看誰發慌。


    但不是意外、不是巧合!


    祖樹枝條真確證了他的方位,跟著一挪,依舊對準了他!


    “呃……”


    空餘恨手往後方一招,一座虛幻的三層閣樓出現。


    他嗬嗬笑了一下,麵不改色退了三步,手摁上了木門,用力一推。


    “謔。”


    空氣一波湧。


    古今忘憂樓的大門,並沒有為他這個主人打開。


    “阿~歐~”


    陰靈柩裏,發出了一聲迷茫不解,“他不是十尊座嗎,他在怕什麽?”


    “……他,不是完全體……十尊座?”


    “我並沒有害怕。”空餘恨回頭對著棺材微笑著說完,這才轉過頭,望向黑色枝條所組構而成的黑暗深處:


    “這位……先生,在下隻是路過,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再走嗎?”


    刷!


    億萬祖樹枝條,齊齊一側,詭異得像是人在歪頭。


    陰靈柩裏低低的聲音傳出來了:


    “他是懂得語言的藝術的,他真想溜?”


    “不要打岔月狐狸,締嬰聖株好像也在忌憚什麽,她真停下來了!”


    “忌憚什麽?忌憚空餘恨?徐小受你在開玩笑嗎?”


    “……你懂個屁。”


    兩個話癆明顯幹擾不到空餘恨。


    麵對這詭異的無盡樹枝,此刻求知欲勝過了退後的想法,空餘恨真問出那逢人便問的問題了:


    “請問……”


    “我是誰?”


    刷!


    祖樹枝條分明是怔了一下。


    空餘恨見有戲,神情浮躍出幾分喜色,追問道:


    “請問,您知曉我嗎?”


    “或者說,您聽說過空餘恨這個名字,他的故事嗎?”


    這一瞬,徐小受腦海裏倏然閃過了虛空島最後時刻,空餘恨出現,對話天祖之靈,也問出的“我是誰”這個問題。


    對此,天祖之靈給出的答案是:


    “汝亦困……”


    困什麽?


    迄今,徐小受不知道後續。


    但此刻,他同樣期待起了締嬰聖株的答案,或許,祖樹會認識空餘恨,會給出完整的回答?


    然而!


    麵對此問!


    締嬰聖株的回答,竟是……


    “嘶嘰嘰嘰——”


    那從四麵八方回響而起的淒厲之聲,分明是在笑,是嘲笑,是幸災樂禍的大肆嘲笑!


    徐小受麵色一變。


    月宮離麵色一變。


    空餘恨也麵色大變。


    因為……


    “刷刷刷!”


    那無窮無盡的黑暗枝條,繼猖狂得意的笑聲過後,像是肯定了什麽,不再猶豫、不再遲疑,齊齊紮向包圍中心的空餘恨,毫不留情!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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