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他的人是阿娜達與惠比頓。


    “太好了!終於碰見大人了!”阿娜達拉扯著有些不情不願的惠比頓,走到安格爾麵前,向安格爾鞠躬作揖。


    “你還記得我?”按理說,阿娜達從暮色深井離開後,就會失去所有的記憶。對方竟然還記得他?這讓安格爾有些意外。


    阿娜達點點頭,又搖搖頭:“原本我都忘了,多虧了惠比頓提醒了我,我才想起的。但縱然如此,還是有很多事情忘記了。”


    阿娜達臉上帶著遺憾,眼神不自覺的看了看衣擺,那裏有一排用油料寫的字。


    安格爾看向臉上帶著不情願,別扭的撅著嘴巴的惠比頓:“你沒有失去記憶?”


    惠比頓嘴巴撅的更高,沒有看著安格爾,而是低聲自喃:“我為什麽要失去記憶。”


    惠比頓擺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外表是七八歲的小孩,行為也像七八歲的孩童思維。安格爾想了想,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看向阿娜達。


    “你們專程來找我,有事嗎?”安格爾一邊往城外走,一邊看向阿娜達。


    阿娜達拉著惠比頓,一直跟在安格爾身後。


    “巫師大人,您是要離開夜魔城嗎?”阿娜達一邊和安格爾尬聊,一邊還要扯著滿臉不情願的惠比頓,看上去就像個照顧不聽話兒子費盡心力的母親。


    “沒錯。”安格爾點點頭。


    阿娜達看了眼一臉淡漠的安格爾,又瞥了瞥犯渾的惠比頓,略一咬牙就衝到了安格爾身前,拉住惠比頓跪了下來。


    “請大人救救惠比頓吧!”阿娜達說完,也不解釋原因,就開始向安格爾磕頭。不僅自己磕,還按住熊孩子的惠比頓的頭,猛地往地麵砸。


    阿娜達磕頭力道很猛,第一下額頭就見血了。


    安格爾皺著眉,心中暗忖:就知道遇見她們沒什麽好事。


    “別磕了,你們起來說。”安格爾話畢,阿娜達還是在磕,嘴裏不停說著“請大人救救惠比頓”,一副安格爾不答應,她就繼續磕下去的勁兒。


    他直接用魔力之手,將阿娜達提了起來,淡淡道:“我平生最討厭別人對我道德綁架,有事直說,無事就離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阿娜達打了個寒顫,埋下頭低聲道:“大人,我昨天問了惠比頓才知道,原來他無意間聽到了特比丘公爵的話,才曉得不久後,他會被當做祭品獻給巫師大人,所以他才從家裏跑出來。”


    “當做祭品獻給巫師?”安格爾挑挑眉,“巫師可不會挑選影仆一族作祭品。”


    阿娜達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她看向惠比頓。


    惠比頓滿臉不配合,阿娜達又捏又掐,好不容易才讓他開口:“我那天用能力躲在爹爹的書房,想要嚇嚇他,結果無意間聽到他與哥哥的談話。說是要把我貢獻給一個叫做紅蓮的巫師,哥哥說,紅蓮是個狠辣無情的人,我去的話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我一聽嚇壞了,就跑了出來。”


    阿娜達也在一旁幫腔:“昨天,聽到大人們聊起紅蓮大人已經抵達了夜魔城,我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希望大人能救救惠比頓。”


    安格爾揉了揉太陽穴,靜默了片刻,直接繞過兩人離開。


    “紅蓮大人不是我能惹的起的,恕我無能為力。”


    安格爾的聲音傳過來,阿娜達的眼眶立刻紅了。直到安格爾走到火車站台,阿娜達還遠遠的吊在安格爾身後。


    “大人,如果你不幫惠比頓,他肯定會死的。我知道大人的心地善良,與其他巫師不一樣,求求你救救惠比頓吧!”阿娜達想要跪下,但安格爾提前一步用魔力之手攔住了他。火車站台附近還是有一些人的,安格爾可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說過,我最討厭別人對我道德綁架。你今天是第二次了。”安格爾的聲線變得更加冷漠,看向阿娜達的眼神也帶著一絲厭倦。


    “我與你們倆人毫無瓜葛,我不可能為了陌生人,而去得罪一個享譽南域的大巫師。我與紅蓮大人的差距,是天與地的差距,我不可能從她手中救下任何人,哪怕一隻螞蟻也不行。”安格爾直言道。


    安格爾的話,說的是實話。但聽在熊孩子惠比頓的耳中,卻覺得是在諷刺她們。他直接跳了出來,對阿娜達抱怨道:“我才不要他救呢,阿娜達姐姐我們走吧。我們明天去圖書室找地圖,找到野蠻洞窟的位置,我自己可以去的!”


    安格爾瞥了眼惠比頓,“你以為你去了野蠻洞窟,就會逃離紅蓮大人嗎?以那位大人的手段,想要找到人,你逃到哪裏去都沒有用。”


    惠比頓想要說話反駁,但阿娜達擔心他的熊言熊語惹惱安格爾,趕緊製止他,“巫師大人,惠比頓去野蠻洞窟,是要去尋找他的祖爺爺,他說隻要找到祖爺爺就能得救。”


    “祖爺爺?你們家還有能抵擋紅蓮的巫師祖輩?那你何須跑。”安格爾卻是不信道。


    阿娜達:“他說他的祖爺爺叫做古德,是在一位偉大的巫師身邊做事。”


    “古德?!”


    ……


    半晌後,安格爾坐上了前往帕米吉高原的火車。軲轆的車輪聲,在無盡的洞穴中回蕩,伴隨呼呼風聲,有種令人心安的節奏感。


    地下隧道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明晃晃的燈光,往外散發溫暖的柔黃色。


    安格爾坐在車窗前,頭微微靠著有些顛簸的窗戶,不知在想什麽。


    惠比頓與阿娜達坐在他對麵,惠比頓的身體畢竟還是小孩子,在火車富有節奏感的軲轆聲中,已經陷入了昏睡。阿娜達則是眼神柔和的看著沉睡的惠比頓,這個時候的惠比頓,脫去了熊孩子的外衣,可愛的小臉,蒲扇般的濃密睫毛,看上去就像落入人間的小天使。


    這時,阿娜達抬起頭,看向了對麵的安格爾。


    車窗外油燈到來,又送走油燈,光線一明一暗。在光影交疊間,安格爾從青澀趨向成熟的俊顏,被映襯的更加深邃神秘。配合安格爾的柔和氣質,阿娜達不禁看迷了眼。


    隔了不知多久,安格爾突然道:“我可以幫惠比頓出飛艇的票價,看在古德管家曾經幫過我的麵上。至於你……”


    阿娜達心中微微一宕,用略微幹澀的聲音道:“我無所謂的,隻要惠比頓能夠平安就行。”


    安格爾“吱”了一聲,就算知道惠比頓與古德的關係,這兩人對他而言,依舊是陌生人。


    他不想牽扯進紅蓮大人的漩渦中,但花兩個魔晶買飛艇門票,將惠比頓送到古德麵前,舉手之勞他倒是不介意。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隻有火車的長鳴聲,與惠比頓淺眠的鼾聲縈繞在狹窄的車廂內。


    “大人,我真的沒有成為巫師的潛質嗎?”阿娜達突然打破沉默。


    安格爾:“我不知道,這個需要精確測試才曉得。不過……惠比頓說不定有天賦,能夠免疫魔能陣消除記憶的功能,這不是普通凡人能夠做到的。”


    阿娜達低下頭,看著衣擺上的那一排字,她忘記了這排字什麽時候寫的,在什麽狀況下寫的。但她清楚記得,這排字所代表的內容。


    凜夜藥劑。


    火車在約莫半小時後,終於駛出了深邃的洞穴,抵達了飛艇平台。


    安格爾輔一下車,就感覺極度冰寒襲來。


    地心世界是十分溫暖的,乍一來到寒意森森的外界高原,就連安格爾都有些受不了。更遑論是阿娜達與惠比頓。


    安格爾回過頭,想叫阿娜達先回火車上去,他帶著惠比頓去買票。卻發現阿娜達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香肩與滑膩的長腿,將衣服裹在惠比頓身上,讓他不至於被寒冷所驚醒。


    安格爾靜靜的看了眼,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前往售票處,幫惠比頓購票。


    夜色籠罩下的帕米吉高原,異樣空曠,但又異樣璀璨。不用抬頭望天,隻需要看著地平線盡頭,就能看到無盡的星空,旋轉的星鬥,以及明滅不一的閃亮繁星。


    安格爾走在這樣美麗的星空下,心中莫名想起了臥室裏掛的那副油畫,從魘界帶出來的:《星空下的旅人》。


    璀璨的星空下,無邊的蒼穹中,空曠的荒野上。安格爾就像畫中的那位戴著白色兜帽的旅人,孤獨的前行,為了一個不知方向的目的前行。


    購票處就在飛艇邊上,這裏已經圍了一些人,不過並不太多。安格爾花了兩魔晶買了一張返程票,剛回頭就看到戴維湊近作著怪異表情的麻子臉。


    “哈哈哈,驚不驚喜?”戴維的臉頰幾乎快要貼著安格爾,讓他猛的嚇了一跳。


    “你都這麽大了,還玩這種無聊的驚嚇,幼稚。”安格爾無情吐槽。


    “別這麽嚴肅嘛,再說我也不大啊,年輕著呢。”戴維笑嗬嗬的道,突然,戴維看到了安格爾手中才買的票:“你怎麽又買了一張票?你的票掉了嗎?”


    安格爾搖搖頭,指向阿娜達所在的位置:“這是幫惠比頓買的。”


    “惠比頓?”戴維望了過去,果然看到了惠比頓,他驚訝道:“不是說好不摻合他的事嗎?你怎麽會……我知道了,該不會你看上那個叫阿娜達的女人了吧?她的身材的確不錯。”


    “不要胡亂嚼舌根。”安格爾沒好氣道。


    “我就說嘛,剛才你怎麽會提前離開。肯定就是去見她了是吧?嘖嘖,看不出來啊,你也有開竅的一天啊。”


    安格爾用魔力之手猛地拍了一下戴維:“別胡說,我是在半路被她們攔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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