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沒有繁星的夜晚。


    圓月孤懸,像是一個發亮的大玉盤,與晴朗無雲的夜空形成鮮明的對比。


    幾道小如巴掌的身影突然劃過夜空,借著明亮的圓月,也隻能捕捉到一絲黑色霧氣。除此之外,就是“嘻嘻嚦嚦”的詭異笑聲——


    在沃特格拉斯的金色十字醫學院裏,李昂瑞克原本正陪在麥格妲的身邊,突然他抬起頭看向窗外……樹影墜曳,仿佛是鬼影在招搖。


    不知為何,李昂瑞克心中突然升起一絲隱隱的擔憂。


    突然,李昂瑞克察覺到窗外好像劃過一道黑影,速度極快,一閃而逝。等他再凝神看去時,已然消失無蹤。李昂瑞克盯著窗外看了很久,但除了樹影搖晃,再也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出現。


    李昂瑞克搖搖頭,揉了揉太陽穴。難道是因為白日裏聽到蘇魯說的那番話,心理壓力之下產生了幻覺嗎?


    也許吧……那可是巫師啊。


    對於普通民眾而言,巫師隻存於傳說中;但李昂瑞克作為格裏芬家族的族長,他了解很多外人所不知道的信息,巫師是真的存在,而且三百年前拂煦王庭還有個學習巫術的公主,不過後來莫名消失不見了,對外的史官記載其病死於宮廷,但根據格裏芬的家族秘聞,那位公主其實隻是離開了拂煦王庭,去尋找巫師的不朽之法了。


    所以,李昂瑞克雖然沒有真正見過巫師,但關於巫師的記載他看了很多。年輕時,他甚至也想成為一個巫師,可遺憾的是,他並沒有找到門路。


    “真的是巫師嗎?”李昂瑞克看著天空的圓月,低聲呢喃:“如果真如蘇魯所說,那是一位尊貴的巫師,麥格妲當時就不該……唉,算了,發生都發生了,隻能想辦法彌補。”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縱然到了這個地步,李昂瑞克也不願意苛責。


    “還有巴爾說的‘魔術師’,他又是誰?如果能把巴爾抓過來問問就好了。”不過李昂瑞克知道暫時不能動巴爾,作為一城之首,想要得知城中信息並不困難。不過短短幾個鍾頭,他便得知了那位可能是巫師的年輕人,入住了巴爾的別墅。


    天知道那個巴爾用了什麽花言巧語,那位巫師大人竟然沒有殺了他?!


    在李昂瑞克心中忐忑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的腳步聲,不一會兒蘇魯打開門走了進來。


    “外麵為什麽會這麽吵?”李昂瑞克詢問道。


    蘇魯臉上帶著憂慮:“伯爵大人,那種奇怪的病例又增添了兩例,剛才的聲音應該是院長帶醫生過去時發出的。”


    “又添兩例?加上先前的病人,已經快過百例了吧?”


    “是的,剛好一百整。”


    李昂瑞克十分頭疼的揉了揉亂發,真是多事之秋,內憂外患怎麽就恰好撞到一起了呢?


    “唉,不管怎麽說,我也是沃特格拉斯的執權人,而且人就在醫院。我過去看看,你來守著麥格妲。”


    ……


    對著月亮感慨的人,不止李昂瑞克一人。安格爾此時也看著那仿若發光盤子的月亮,不過他看的不是天上月,而是水中月。


    大門一打開,就是長長的水道。天空的月亮,就這麽映照在水道上,伴隨著徐徐風吹,水中月皺起粼粼碎紋,輕揚且唯美。


    安格爾沿著水道慢慢劃著船,船身緩緩移動,天上月照著,水中月映著。


    就在圓月登上頭頂時,安格爾停了下來。


    他來到了海灣區的兩棟高樓夾縫處,這裏有一條狹窄深幽的水道。安格爾駕駛著小船鑽了進去,兩邊的高樓陰暗處,有頹廢的乞丐抱著腿,坐在路燈下瑟瑟發抖,看上去很是可憐。但當安格爾劃船經過時,乞丐卻猛地睜開眼,看著安格爾漸漸遠離,然後拿出連著一根細線的傳聲筒,低聲道:“告訴主人,目標來了。”


    乞丐的聲音自以為壓得很低,但安格爾其實一直用精神力觸手觀察著周圍,自然沒有錯過他的對話。


    “還用著傳聲筒,看來這裏的主人水平也不高嘛。”無論是單方麵的傳聲術,亦或者雙方的思維同步,都隻是1級戲法。安格爾心中暗道,或許他還高估了“魔術師”的水平。


    沒錯,安格爾之所以深夜出門,正是要去會會這個“魔術師”。


    在巴爾的牽線下,“魔術師”也同意了這次的見麵,不過見麵地點與時間都由他定。安格爾對此也沒有異議,他是要向“魔術師”進行交流的,自然不會擺出高姿態,適當的做出讓步能讓交流更加順利。


    安格爾順水而下,在狹窄水道的盡頭是一麵鐵絲網,阻攔了船隻前進。與此同時,在旁邊的牆壁上也現了一道暗門,安格爾從船上站了起來,輕輕一推,暗門便被打開了。


    長長的階梯,從上至下,每隔一段路,牆壁上都會出現一盞油燈。


    安格爾走了一分鍾,估摸在水下十米的位置停了下來,在階梯的盡頭是一盞樸實的銅質大門。


    銅門是打開的,可以看到裏麵廣闊的空間。


    一個穿著魔術師標準裝的男子坐在長桌首位,除他之外,目及之處沒有其他人。


    但安格爾卻清晰的感覺到,某些陰暗角落有粗重的呼吸聲。


    安格爾原本以為魔術師選擇了以此為地點,是要做一些利己的布置,但實際上卻讓他大為失望。


    隱匿在暗處的人全是凡人,或許有一定的戰鬥技巧,或許是正式騎士,然而對他並沒有什麽用。


    至於坐在主位的魔術師,安格爾沒有貿然查探其修為層次,而是壓了壓帽子,毫無怯意的走了進去,坐在長桌另一端。


    近五米的長桌,魔術師坐在一頭,安格爾坐在另一頭。長桌上則擺有茶水、點心、燭台與鮮花。


    “魔術師閣下,晚上好。”安格爾取下帽子,放在餐桌上。


    魔術師抬起頭,就看到對麵那頂黑色帽子上的詭異笑臉。不知為何,看著那笑臉他心頭有點毛毛的,仿似在嘲笑他一般。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這是一道略帶沙啞的中低音。


    安格爾抬眼看了一眼魔術師臉上那精美的麵具,不置可否的說:“假麵。閣下可以如此稱我。”


    “假麵先生嗎?”魔術師低聲笑了笑,這個稱呼顯然是一個臨時起意的代號,不過他也不在意。


    魔術師看不透對麵的少年,從少年離開巴爾的別墅時,他就一直暗中觀察著。少年的一舉一動,看上去都很正常,但又似乎帶有奇妙的意味,就如那頂對著他詭異微笑的帽子一般,讓他心中有點發毛。


    “我聽巴爾說,假麵先生有事找我?”


    為了避免拖太久出現意外,他也不做寒暄,直入正題。


    安格爾笑道:“我初來乍到,就是想知道,沃特格拉斯附近有哪些巫師同好,或者巫師組織,我好避免衝突,如果可以也能尋個依靠。”


    安格爾並沒有將真實目的說出來,巫師之間的情報交換肯定是需要等價交易的,他若是表現的太急迫,一來就把自己的目的以及想要知道的事說出來,那就落了下乘,對方如果有點眼力見,便能待價而沽;而他用這種旁敲側擊的方式,倒更像是“拜碼頭”,少了一分“交易”的意味,可以更容易的套出話。


    聽到這個問題,魔術師稍微遲疑了下:“沃特格拉斯附近沒有什麽巫師組織……或者說,整個拂曉王庭,以及周邊的國家我都沒聽過有巫師組織。”


    頓了頓,魔術師又道:“如果有的話,我早就去拜師求學了。”


    “噢?”安格爾的眼珠子輕輕一轉:“莫非魔術師閣下也是獨自修行?”


    魔術師點點頭:“我是無意間踏入巫師界的,之前基本都是自修,最近才開始與同道交流。”


    聽魔術師如此說,安格爾更加確定對方隻是一級學徒。隨便獲得一本“引導法”就自修,除非運氣逆天,體質又適合那本引導法,模型的契合度又高,進境才會迅速,否則隻是一輩子蹉跎的命。


    “原來如此。”安格爾作恍然大悟狀:“那閣下知道離這裏最近的巫師組織是哪一個呢?”


    安格爾說到這時,頓了一頓,臉上帶著一絲憂愁:“我最近無論是術法亦或者冥想,都到了一個瓶頸期,急需有人指點。所以這才走出深山,來到這裏。”


    安格爾話裏話外交代了很多信息,譬如他來自深山,譬如他渴望交流。這些都不是假話,但也不全是真話。


    魔術師對這個問題也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安格爾仔細觀察了魔術師的眼神,他說話的時候很真誠,似乎並不像是在說謊話。而且,這種問題也沒有必要說謊話。


    安格爾在心中歎了口氣,沒想到原本寄予希望的一次碰麵,最後卻一無所得。


    這也沒辦法,從魔術師的表現,以及周圍的布置來看,他基本就是個野路子。就算擁有了超凡的力量,但也沒有相匹配的能力與底蘊。


    “我剛才聽閣下說,你最近是有和其他同道交流的吧?那你認識的這些同道,可有消息靈通之人?”安格爾還是不想放過這次難得的機會。


    魔術師思忖了片刻:“沒有,我認識的那群人,分散在附近的幾個國家,他們的情況基本和我一樣。”


    安格爾聽到這,哀歎了一口氣。看來,還是要另想辦法,或許該去一趟王庭,以一國的底蘊來看,應該有一些知識積蓄吧?


    就在這時,魔術師突然道:“不對,或許有一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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